出警
接到出警指令,副队长刘天阳走出了值班室,爬上警车。刘天阳还没坐稳,黄立东猛踩油门,把车驶出了分局。
黄立东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刑警中队没多久,巴不得破几个大案扬名立万。所以,一听说出了命案,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
“有没有通知法医?”刘天阳问。黄立东立即答道:“当然,他随后就到。”
警车开进天健小区,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区保安一边带领两位警察直奔出事的401室,一边简要介绍情况。保安说,401住着一对夫妻,死去的是女主人。男主人姓谢,叫谢选。
“谢选?是位医生?”刘天阳追问道。
“对。您认识他?”保安问。
“有所耳闻,你接着说。”
保安继续说,谢医生今天去省城开会,晚上给妻子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就请对门402的陈太太过去看看。陈太太按响门铃没人回应,便试着拨了谢太太的手机,结果听到房内隐约传出手机铃声。陈太太只好用谢医生早先放到她家的备用钥匙打开了401的房门,循着手机铃声走进主卧,发现谢太太身体已经冰凉。陈太太慌忙打电话告诉了谢先生,然后按照谢先生的要求通知了小区管理处,并报了警。
401门前拉着黄色警戒线,有几个人围在那里看热闹。见警察到了,别人都慌忙让路,只有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反而上前一步,问道:“你是刘队长吧?”
刘天阳吃了一惊,反问道:“你认识我?”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我刚跟你们局长通了电话,知道是你带队出警。”女人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刘天阳,“我是作家,叫项莲,写侦探小说的,希望可以跟踪采访你们办案。”见刘天阳面露不悦,项莲连忙补充说:“你们局长已经批准了,要不要让他亲自跟你说?”
刘天阳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出了事?”项莲笑笑说:“我就住在五楼,眼皮底下发生的命案,我可不能错过就近收集素材的机会。”
刘天阳“哦”了一声,一边把证件还给项莲,一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黄立东听到项莲的名字,眼睛里闪出光来。侦探小说作家项莲旅居国外,作品很畅销,但为人很低调。想不到在这里遇上她本人,她什么时候回的国?
黄立东热情地伸手跟项莲握了握,说:“项莲老师,我叫黄立东,是您的忠实粉丝。眼下遇到您本人,希望能得到您的亲笔签名。”
“好啊。”项莲冲着刘天阳的背影眨了眨眼,说,“不过,要等破案之后哦。”走在前面的刘天阳冷冷地说:“未必有什么案子可以破,十有八九是自杀或者意外。”
“不会的,”项莲接口说,“谢太太不会自杀。我认识她,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哦?”刘天阳回头望了她一眼,问,“你倒说说看,我和黄立东,是不是那种人?在场这些人,哪个会是那种人?”
黄立东见项莲有些尴尬,忙替她解围说:“这个问题太大了,要回答好,怕是要写篇论文。是吧,项莲老师?”黄立东知道刘天阳喜欢独立办案,讨厌被人打扰。
保安推开门,项莲随着两个警察进了401。里面是三室两厅的布局,装修很考究,所有的物品摆放整齐,一尘不染,丝毫没有外人闯入的乱象。
三个人进了主卧,只见谢太太仰卧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身上盖着毛毯,神色安详,像是熟睡中的病人。
双人床居中靠在一面墙上,两侧各有一个床头柜。刘天阳从谢太太身旁那个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敞着口的药瓶。他拿起药瓶晃了晃,没有声音,是空的。他凑近灯光眯起眼睛看了看,轻轻读出标签上的药名:“芙乐安。”
“芙乐安是什么?”项莲问。黄立东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
“一种新型强效镇静剂,就是通常说的安眠药。效力强劲,是普通镇静剂的几十倍,副作用很小,但价格昂贵,所以很少有人使用。瓶子放在随手可得的位置,里面却空空如也,十有八九,死者是服用了过量的芙乐安。”刘天阳回答说。
“这么说,她真是自杀?”黄立东问。“可能。”刘天阳简短地应了一声。黄立东大失所望。
“用安眠药杀人的案例也不少见。”项莲还是坚持己见。
刘天阳把药瓶放回去,只见药瓶的盖子也在床头柜上,盖子下面压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刘天阳把盖子移开,俯下身仔细看,只见便签纸上写着几个字:老公,对不起。刘天阳说:“这应当就是遗言了。”
黄立东和项莲也凑过去看,发现便签上没有签名,也没留日期。看完,黄立东失落地说:“遗言都有了,死者难道真是自杀?”
“我更加确信她不是自杀。”
“为什么这么说?”刘天阳奇怪地问。黄立东也睁大了眼睛。
“便签的颜色不够鲜亮,应该不是最近写的。”
“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刘天阳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说明,有人把死者以前写的东西放在现场,企图误导是自杀遗言?”黄立东兴奋起来。他由衷地敬佩项莲的观察推理能力。
“如果同意这一点,我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凶手。”作为侦探作家,项莲很喜欢这种推理游戏,“只要想一下谁最容易拿到这张便签就行了。”
“那当然是她老公,便签本来就是写给他的嘛!”黄立东抢着说。
“你们说的只是可能。就算谢太太是死于他杀,凶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此人企图转移我们的视线,嫁祸谢医生。”刘天阳似乎不甘心被项莲占了上风,终于想出了反驳的理论。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法医赶到了。经过初步检验,法医确认谢太太是死于过量的安眠药,推定死亡时间是在下午4点到7点之间,服药时间应该在中午12点到下午3点之间。
“这就对了。”听完法医的结论,刘天阳说,“这个时间段,谢医生正在省城,不可能是他。”
正说着,门外一阵骚动,谢医生赶回来了。进门见到太太的尸体,他像个孩子似的放声痛哭。项莲抱着双肘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眉头微蹙。
等谢选平静下来,刘天阳简单问了他几个问题。谢选回答说,他今天去参加省内科协会年会了,自己开车去的,上午报到,下午开会,然后还有三天的参观学习。末了,他哽咽着说:“我出门前就感觉她情绪有点低落,没想到……”
刘天阳把那张便签展示给谢选看,问他知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轻生。谢选又掉下泪来:“我们结婚十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我俩一起做过检查,结果是她有先天缺陷。她为此很自责,所以精神状态不太好,严重失眠。我给她开了最好的安眠药,没想到……”
刘天阳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可以通知殡仪馆派车来拉走尸体,准备后事了。
见刘天阳准备草草结案,项莲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给他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了房间。刘天阳略一沉吟,跟着她走了出去,出门前回头说了句:“现场先别动。”
侦查
项莲把刘天阳带到另一个房间,随手关上了门。这里是书房,书架上放着不少医学书籍。
“刘队长,我觉得还有很多疑点没有理清,是不是再调查一下?”
刘天阳望着项莲说:“现在自杀动机有了,你所谓的嫌疑人又远在省城,提出的疑点也不难解释,还有什么必要浪费警力?”
项莲神情凝重地说:“人命关天,慎重为上,否则万一将来发现纰漏,后果会很严重。”
刘天阳笑笑说:“项莲女士不是本地人吧?”
项莲微微一愣:“这与案件有关吗?”
“如果你是本地人,了解谢选医生和他太太的情史,就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了。谢太太的父亲曾是本地最成功的企业家,资产过亿。当年她生病住进了市医院,谢选是她的主治医生,俩人就是由此相爱的。可惜谢太太的父亲为了生意上的方便,意欲与某高官联姻。谢太太不肯从命,父亲以断绝父女关系相威胁。谢太太愤然出走,跟谢医生私奔结了婚。当时谢选刚从一家山区医院辞职应聘到本市医院不久,可以说一无所有。谢太太不恋钱财、不慕权贵,感动全城,是本地的一段佳话。”
项莲不以为然:“我从国外回来,定居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对这个故事倒是有所耳闻。但我对人性的看法比较悲观。比如这个故事吧,据我所知,那位高官后来因收受巨额贿赂锒铛入狱,受他拖累,谢太太的父亲也被查出以不正当手段侵吞国有资产,结果身陷囹圄不说,家产也被没收。
“当年谢太太固然对谢选一片深情,但难保谢选对她也是真心,他也可能是觊觎岳父的财产,谢太太是独女,断绝关系只是一时激愤,父女不会永远反目,谢选迟早会如愿以偿,得到他想要的。他只是没有料到岳父出了意外,让他的如意算盘成了泡影。这让他迁怒于谢太太,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她还不能生孩子,难免对她日渐冷淡。这可能是谢太太精神不好、要靠服用安眠药才能睡得着的真正原因。
“谢选现在混得不错,是市院的内科主任,有一定的声望和地位,他不可能像别人一样以离婚的方式来摆脱这个讨厌的女人,所以选择了让她‘自杀’!”
刘天阳看了看项莲,说:“项莲女士被自己虚构的故事迷住了吧。记者唯恐天下太平,你们侦探作家是不是唯恐没有谋杀?我是警察,办案不能凭空想象,只讲证据。”说完,他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慢,”项莲挡在了刘天阳面前,“我是作家,但还分得清想象和现实,我的推理当然是有根据的。谢选声称今天去省城开会了,可我中午在阳台上看到过他!”
“哦?”刘天阳眯起眼睛问,“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确定。当时他低着头匆匆往楼道走,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清楚地记得他就穿着现在这身藏青色西服。我要求采访这个案子,正是基于这一点。”
“你还记得确切的时间吗?”刘天阳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大概下午1点15分吧。我赶了一上午的稿子,中饭都没顾上吃,1点多了才写完。当时累得腰背酸痛,就走到阳台上活动腿脚,呼吸新鲜空气。不经意地俯身一瞥,看到了谢选。”
刘天阳双眉紧蹙,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说:“项莲女士,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不过,到目前为止,光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问题。”
项莲有点着急了:“刘队长,要分辨真伪很简单,你只要去趟省城,到内科年会上调查一下他有没有中途离开,就会真相大白!”
“明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不这样吧,大作家,既然你对这个案子这么热心,就劳驾你亲自跑一趟吧。我会派黄立东开车陪你一起去,这样你查起来方便些。”
第二天一大早,黄立东就开着警车来到天健小区,接上项莲直奔省城。
一年一度的内科协会年会召开地点是在省卫生厅小礼堂。他们赶到时,与会代表分乘两辆大巴,已经启程去外省著名风景区参观考察去了。不过,黄立东已经通过省城警方跟会务组打过招呼,一位留守的会务人员热情接待了他们。此人是个很靓丽的年轻女郎,容貌和身段都不错,是会务组的副组长,胸前挂着的标志牌上写着“徐莉”两个字。
“两位要了解什么情况?”徐莉笑吟吟地问。
“谢选医生昨天到会以后,有没有离开过?”黄立东问。
“谢选?”徐莉查了查花名册,说,“离开的意思是?”
“昨天12点到下午3点之间,他有没有可能不在会场?”项莲问。
“不太可能吧?”徐莉思忖着说,“我们的会程安排很紧凑。昨天上午报到,11点半集体在餐厅吃中餐,然后分别到各自房间午休,下午2点之前进入会场开会,直到下午5点半散会……”
“各自房间?都是单间吗?”黄立东问。徐莉点了点头。黄立东和项莲交换了下眼神。项莲追问:“应该有签到册之类的记录吧?”
“有的,您稍等。”徐莉边说边从文件柜里找出几份表格出来,“这是到会人员的签到登记和领取会议材料时的签字。”
黄立东接过去,发现签到登记表格共有三项,姓名、单位、手机号码。他很快就找到了谢选的名字。项莲也从领取会议材料时的签字表格中找到了谢选的签名,两个表上的谢选签字毫无二致。
“这是怎么回事?”黄立东疑惑了。项莲没有回答,因为她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两张表上的签字都是真的,谢选无论如何无法在案发时间出现在天健小区。想了又想,项莲提出了一个很牵强的猜测:“谢选的名字,会不会是别人代签的?”
如果这个可能也被排除,俩人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黄立东沉思后,问徐莉:“你们这里有传真机吗?”
“当然。”
黄立东拿出电话,拨通了谢选所在的市医院,不到十分钟,一张处方传了过来。黄立东看了一眼,气馁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我们要无功而返了。怪不得刘队长不肯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对了,”徐莉突然想起了什么,“会务组还拍了会议录像,准备归档保存的,还没来得及编辑整理,两位要不要看一下?”
黄立东看了看项莲,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他已经斗志全无了,觉得看不看都一样。
“当然,”项莲说,“录像比签名更有说服力。”黄立东很佩服她百折不挠的韧劲。看得出,她依然没有动摇对自己推理的信心。
录像里先是主席台上的全景,然后是会议主持和发言者的长时间特写。这样过了几分钟,镜头终于转向了台下,是一组台下与会者的特写。项莲和黄立东瞪大了眼睛,唯恐漏掉一个人……终于,他们看到了谢选,他正在专心致志地修剪指甲。谢选是这组特写里的第七个,后面还有两个人,镜头就又回到主席台上去了。
接着又是冗长沉闷的领导讲话,中间穿插着台下人们鼓掌的镜头,但这些镜头都没有拍到谢选。直到录像接近尾声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组慢移镜头,几乎拍到了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谢选。他坐在离安全出口不远的角落里,正面露倦容、昏昏欲睡。最后,镜头回到主席台,主持人宣布休会。
录像放完了,黄立东沉吟了一下,说:“倒回去,找到那组特写镜头,我好像看到了某人戴着手表。”徐莉照办,倒回去重新播放特写镜头。“停!”黄立东叫道,然后指着屏幕说,“看到没有,这个人正在挖耳屎,他的手表正好面对镜头,时间是2点23分。”
项莲没有吭声,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头一次产生了动摇,喃喃地说:“凶手难道另有其人?”
“不管怎么样,我们找到了谢医生不在现场的铁证,也算不虚此行了。”黄立东尴尬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然后请徐莉帮忙复印了两份表格,并把录像带刻成光盘,好带回去向刘天阳交差。
破绽
项莲和黄立东铩羽而归。回程路上,项莲坐在后排座位上,眼睛一直盯着两份表格,冷不丁问道:“小黄,你有没有觉得,谢选不在现场的证明太确凿了?确凿得让人难以置信,像是精心制造出来的。”
听项莲这样一说,黄立东似乎也有了这种感觉,他无奈地说:“找不到破绽,就算我们不信,也无法推翻啊。莫非项莲老师看出了什么破绽?”
“算是吧。”项莲微微一笑,解释说,“这张会议材料领取登记表上,谢选的名字出现在第四页的第一行,字迹确实是他本人的,可我刚刚发现,第三页的最后一行,和第四页的第二行,字迹完全相同,应该是同一个人签的。代签的事虽然不罕见,可他为什么没把两人连在一起签,中间插进了一个谢选呢?”
“可能是这个人签完以后,另一个人才请他代签的吧?”
项莲没回答,她摸出手机,记下两个同样笔迹的名字,又从会议报到登记表上找到他们的手机号码,随便选了一个拨打过去。巧的是,这个号码正是代签人本人的。项莲以协助查案为名,请对方回忆当时的细节,特别是为什么两个签字中间隔着另一个人。对方回答说:“我在那页最后一行签上自己的名字,翻过页准备替朋友签名时,发现第一行已经有签名了。”
“知道了,谢谢你。”项莲兴奋地对黄立东说,“谢选的名字是提前写上去的,所以这个签名并不能证明他当时在场。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他为什么煞费心机地制造伪证?”
“可是,他在录像里出现的时间是2点23分……莫非录像也被动了手脚?对了,我记得谢选的镜头是特写,画面里没有其他参照物,我们其实是通过相邻镜头里的手表来推测他出现的时间。那个手表是刻意被安排在那里的,为的是故意误导我们!”黄立东也兴奋起来。
项莲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把会议录像的光盘放进去,快进到谢选出现的位置,改成手动慢放,一帧一帧仔细观察,终于有了重大发现:第一帧和最后一帧画面都出现了扭曲,而无论前面还是后面,别人的镜头里都没这种现象!显然,黄立东猜得没错,谢选的特写是后期编辑插入到这里的!
谢选苦心经营的不在场证明被彻底推翻了,两个人都欢呼起来。项莲兴奋地说:“小黄,我们再去一次会务组。”
黄立东明白项莲的意思,这些把戏不是谢选一个人能玩的,他在会务组另有同谋。在这个人的帮助下,他在签到册上最不起眼的位置提前签好名字;在他赶回会场后特意拍了他的特写,帮他编辑插入到前面。
黄立东和项莲再一次来到会务组,徐莉瞬间苍白的脸色被黄立东看在眼里,徐莉的防线很快就被攻破了。她交代说,她其实是一家医药公司的职员,今年的省内科协会年会就是这家公司赞助并协办的。三年前,她在公司任销售代表期间认识了谢选,跟他混在了一起,后来她调往公司总部,俩人依旧暗渡陈仓。公司协办内科年会,徐莉是会务组骨干成员,谢选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密谋策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让妨碍他们的谢太太从此消失……
真相
听说徐莉已经招供,谢选自知抵赖也没用了,选择了低头认罪。
谢选知道太太精神不好,睡眠有障碍,他利用丈夫和医生的双重权威劝她定时午睡。当然,她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做到这一点,为此,他为她准备了芙乐安。昨天,他从省城溜回来,进到家里的时候,时机把握得很精确,正是药力起效、妻子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
他当然知道她有睡觉时微张嘴唇的习惯,他蹑手蹑脚地溜到她床边,把同样成分的大剂量芙乐安针剂一滴一滴地滴进了她的口中。然后,他把那张黄色的便签纸放到床头柜上,又把太太的药瓶清空,伪造了她自杀的假象……
刘天阳热情地把项莲迎进刑警队的办公室,感谢她帮他们这么快就破了案。“如果没有你,我们险些误入歧途。”刘天阳诚恳地说。
黄立东第一次参与破获谋杀案,并且是与一位有名的侦探作家合作,自豪和兴奋溢于言表:“项莲老师,这次收集的素材可以写成一部书吧?会不会把刘队长和我写进去?到时候一定要送我一本啊!”
项莲满口答应。
刘天阳的话题突然一转:“项莲女士,你和黄立东去省城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带人去了一趟青凉山。”
项莲吃了一惊:“去那里做什么?”
刘天阳说:“我查到一个让人吃惊的内幕。谢选到本市医院应聘之前,在青凉山一家私立医院工作。我了解到,他不是正常离职的。有人投诉他渎职,误把急性肺炎当成了感冒来治疗,造成一个三岁的男孩夭折。医院解雇了谢选,为了避免给医院名誉造成影响,医院封锁了消息,用巨额赔偿金堵住了孩子父母的嘴,也没有在谢选的档案上a63c17ef2f36b7047fad67c6964a9284e55477bce3f829593f511793fc5e8894留下印迹。
“孩子的父母之所以轻易被人收买,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那位养母其实是他的姨妈。他的亲生母亲在读大学期间生下了他。母亲把他交给姐姐抚养,大学毕业后出国工作,后来从事写作,专写侦探小说,慢慢有了名气。她远在异国他乡,只知道儿子是患病死亡。直到去年回国后,姐姐忍受不住良心煎熬才告诉她真相。于是她追踪罪魁祸首来到本市,在他家的楼上租了房子住了下来……”
黄立东惊呼起来:“刘队长,您说的是项莲老师?”
“没错,他讲的正是我的故事。我接近他,当然是为了替我那可怜的儿子报仇!没想到还没等到我下手,他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项莲的眼睛里闪现着快意的寒光。
刘天阳稍稍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再让我大胆地想象一下事情的经过吧,你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谢选去省城开会,不会回家,决定实施你预谋已久的谋杀计划。中午,你应该是趁谢太太做饭的时间敲开了她家的门,这个时间最好的借口应该是借调料吧,然后在厨房里一边跟她东拉西扯,一边让她继续手里的活儿。你会趁油锅已热、必须下菜的当口向她告辞,让她没有办法送你出去。你一个人回到客厅,走到门口,只是把门很响地关上,给她造成你已离开的假象,实际上你却轻手轻脚地溜进她的卧室,躲进了衣橱。
“你知道她有定时午睡的习惯,准备等她睡熟之后伺机下手。然而,毕竟杀人不是儿戏,你胆怯了。你从衣橱的门缝里看到她上了床,服了药,进入了睡眠状态,却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正在你极力给自己打气,试图鼓起勇气的时候,你意外地听到了房门的响动。却看到谢选进了卧室。接着你就被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没有亲吻自己的妻子,而是鬼鬼祟祟地往她的嘴里滴进什么液体,然后又布置了现场,再匆匆逃了出去。
“谢太太很快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你终于明白了他干了什么,你亲眼目睹了他的整个行凶过程!于是,你利用了侦探作家的身份,取得了参与调查的特权,极力诱导我们把案件定性为谋杀,把怀疑的焦点聚集到谢选身上……”
项莲笑了,她用欣赏、敬佩的目光望着刘天阳:“刘队,我认罪,事件的经过基本与你的推理一致。我写了那么多侦探小说,塑造了不少神勇过人的侦探,你远比他们都更出色!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刘天阳也笑了:“项莲女士,你太急于求成了,对这个案子太过热情。还没见到尸体,你就一口咬定是他杀而不是自杀;你推理出凶犯的过程非同一般的精准;你对案件的性质和凶犯的身份都太自信、太坚决了!这些引起了我的警觉,所以我故意怠慢你、激怒你、迫使你为了说服我,说出了看到谢选穿着藏青色西服出现的证词,正是这句话让我锁定了你。
“他唯恐被人认出,怎么可能不化装就公然进进出出?今天早上,我询问了好多人,都说当时没有看到过西装革履的谢选。刚才,谢选自己交代说,为避免被人认出,他回来时,在西装外面罩上了快递公司的工作服。他是进了家门以后,才在客厅脱掉工作服、摘掉口罩和帽子的。可你躲在衣橱里,只看到了此时的谢选,所以露出了破绽。”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图 朱 涛〕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
2013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