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涛
李侃如
财新《中国改革》:能说说在未来的十至二十年内,世界期待一个怎样的中国吗?
李侃如:我想世界需要一个成功的中国。首先,我将成功定义为国家能够满足本国民众的核心需求,按照“十二五”规划的正确方向实现经济转型,即实现资源节约型的增长方式,产生更多的高质量创新,服务业发展更加壮大,扩大内需,坚持环境保护并更加高效地利用能源,并运用更多的可再生能源。
其次,我期望中国成为一个全球的主要大国,它不仅关注国家利益,也更善于在国际重大议题上发挥作用。中国的人民币能实现升值,但同时能为全球提供公共服务,包括一系列非传统安全问题,在救灾、全球公共卫生、气候变化等方面做出贡献,并支持全球性组织和区域组织等。
在这些方面,中国有任何一个做得不够,都会为全球带来更多成本,但是,如果中国能够实现上述转变,中国将能满足本国人民利益,并对全球做出巨大贡献。
财新《中国改革》:那么,你认为中国是在向你提及的这个方向发展吗?
李侃如:在中国,有人非常同意我刚才的意见,但也有很多人由于有强大的利益驱动而想往另外的方向发展,当然还有人不同意我的意见,所以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在中国,有一部分人赞同我的看法,但不一定很多,这不令人吃惊。
首先,我刚才提到的那些变化方向本来在“十一五”规划中就列出来了,但是,几乎在每个方面中国都存在朝与这个规划相反的方向前进的迹象。我想,这反映了植根于政治体系中的动机,特别是地方官员的动机。中国地方官员的权力很大,要改变他们的动机和行为很困难,但那是实现我刚才提及的发展方向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其次,中国的政权和财富结合过于紧密。所以,中国要实现刚才我提及的变化,需要做重大的改革,这一改革需要在未来几年来开始,且需要在未来十年付诸实施。为了做到这一点,需要中国新的高层领导人具有坚定的决心。只要中国能严格贯彻“十二五”规划列出的改革方向,并且高效执行,便能实现经济上的转变。但要实现经济上的变化,需要在政治上进一步推进改革。很多障碍都是来自政治方面。
财新《中国改革》:那么,世界对于中国的发展进程能起到哪些推动作用?
李侃如:绝大部分上述担忧都是国内问题,没有任何国家能对中国内部问题产生重大影响,中国太大了。总体来说,内部问题的走向将由中国人自己决定。中国的未来是由中国自己决定的。至于美国的角色,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把我们自身的事情处理好,中国人可以看到这么做的好处并从中学习,但是,我们并没有多大能力来影响中国内部问题的走向,我们也没有多大能力来影响任何其他国家的内部走向,其他国家会痛恨美国对其内政施压。
财新《中国改革》:如果中国不能实现转变,对世界会有什么影响?
李侃如:首先,很难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事物互相影响,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其中的互动关系,也没有人知道世界其他地区会发生什么,这也会影响中国。我只能说几点基本的意见,但你得注意这些意见的局限性。
如果中国不做出改变,那么不少人秉持的一个假设前提,即中国在未来几年将会成为全球主要大国,将不会实现。中国将很有可能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经济增速缓慢——在4%左右,国内问题导致社会不稳定,中国在国际事务中无法发挥期望的作用。
财新《中国改革》:外交政策方面呢?中国会如何影响世界?
李侃如:这很有趣,我不知道中文会怎么来翻译我的表述。我想说,中国已经成了一个有能力影响全球的国家,但还不是一个全球大国。意思是中国在非洲、拉美、中东部分地区、欧洲、北美以及亚洲都有影响力,所以,中国是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国家。但是,当你思考中国的外交政策时,你会发现中国仍然只是一个专注于亚洲的国家。它涉及亚洲以外地区的外交政策并不积极。所以,每当世界某地区出现争端时,中国的立场总是“我们鼓励各方保持理性,通过对话解决”。
随着中国变成全球大国,它需要思考在全球主要地区如何扮演更积极的角色,如何能做得更多来维持体系以避免冲突,并促进全球财富增长和稳定。这些事情成本很高。
当然,你总会被批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高兴,因为他们在和一些比自己强大的人打交道。他们会想如何保护自己,这很正常,但最终所有人都会依赖一些关键国家。用美国的话说,就是“多走几里”,即多做一些额外的工作来创造一个框架以应对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并维持这一框架。问题是中国到底应该在亚洲以外采取多么积极且意义重大的政策?我想你已经看到现在的中东,中国正在从政策层面涉入中东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