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碎片[组诗]

2013-11-15 21:34
满族文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刺儿脚趾甲钟摆

柳 沄

风 景

一个很大很深很脏的坑

被从水库引过来的水

弄成了很好看的湖

同水一起引过来的

还有不同的鱼

很快,鱼又引过来

许多钓鱼的人

比人更多的

是湖周围的树

它们跟人一样,彼此

保持着同事般的距离

还必须提到那座

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垒起来的山

从竣工那天开始

就用其和山完全不一样的形状

极力否认自己是山

像天气控制收成那样

这处风景,开始

控制着居住在附近的人们

比如他们晚饭后的去向

以及来这儿散步时的心境

每次蹓跶到这里

我总能看到一些男女

站在那座很假很假的假山上

嚷着笑着,并摆出

各种各样的姿势留影

这都是真的

我说爱情

我说爱情

等于什么也没说

那是一只

比天使

还要完美的动物

——常将宽大的

而且肉乎乎的翅膀

垫在屁股底下

在她和他之间

一动不动地坐着

下午的池塘

下午的池塘

泡在下午的池水里

泡在池水里的池塘

跟池水一样清澈一样平静

除了平静除了清澈

下午的池塘再没有别的事

当池塘无事时

池水也无事

在大洋河入海口

它有些流不动了

看上去,它似乎

很想停下来

在入海口

大洋河是那么疲惫那么不情愿

又那么非消泯于

浩瀚的黄海里不可

人即将进入

另一个世界时是什么样子

此刻的大洋河就是什么样子

它远不如一尾鱼苗

游入狭小的水池

那么快活,和美好

大洋河是一条

默默无闻的河

要不是来东港见想见的朋友

我也不会知道它

不会知道:大洋河

从岫岩那个地方一路走来

其行程短暂得,太像

每个人的一辈子

剪脚趾甲剪破了脚趾

剪脚趾甲时

剪破了脚趾

血,似乎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冒出来

很久没见到自己的血了

相隔这么多年,它

依然和从前一样红

我是一个常用钢笔

写分行文字的人

此时,滴在瓷砖上的血

与洇在稿纸上的墨水

有着大致相同的图案

不同的却不仅仅是颜色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远比墨水珍贵的血

一旦流出来、滴落下来

远比洇在稿纸上的墨水污秽

我感到痛了。我感到

剪脚趾甲得跟写诗一样认真

至少得戴上那副

写诗时必戴的花镜

我的眼睛花得厉害

可我不是不清楚

——越是污秽的东西

越得快点将其擦拭干净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送一位亲人去另一个地方

通往回龙岗的路短暂又漫长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

——回龙岗一直等候在那儿

风猛地吹过来

一棵街树晃了晃

把颤栗传给更多的街树

时候真的到了

同所有辞世的人一样,他

也得以一缕轻烟的方式离开

离开我的同时,也离开了

那些总也吃不完的药片、和

这个他并不喜欢却格外眷恋的世界

此时正值正午

除了灿烂的太阳

天空蓝得什么也没有

但我极力让自己相信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在

他应该出现的地方

——灵魂于一颗

最大也最亮的星星近旁

成为另一颗星星

晃来晃去的钟摆

比起晃来晃去的钟摆

朝东暮西的太阳

多么像一只钟摆

它简直就是一只钟摆

拽着那根岁月的老藤

不紧不慢地,从

此涧荡向彼涧

我极力让自己相信

跟钟摆一样浑圆的太阳

就是一只无法停下来的钟摆

至少它像钟摆控制时间

时间控制生死那样

牢牢地控制着

我对时间的看法

比如,十二个月

如十二批穿州走府的马帮

它们依次经过我的窗前

夜以继日地

奔往消失

那盏路灯

院门口的那盏路灯

似乎出了毛病

我是说,在大白天

它也稀里糊涂地亮着

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

就像它同样不知道

亮在阳光里的灯光无异于假币

而到了夜里

则相当于金子

比喻当然是荒谬的

此刻,荒谬的比喻

使我更加荒谬地感到

那可以忽略不计的灯光

在一阵比一阵强烈的阳光里

刺儿一样痛着

刺儿一样多余

是的,时间错了

一切就都跟着错了

在旭日成为落日之前;在

任何一个时针与分针的夹角处

没有哪个人,在把它

当做一盏灯来对待

一连好多天

每次出去或回来

我都忍不住抬头朝它那儿望望

它亮得确实有些可笑

有些不合时宜。然而

它好像也在笑着

挺灿烂地笑着,笑着

所有可笑的事情

这其中也包括我吧

我知道我字斟句酌地写下这首诗

比它有意无意地亮在阳光里

还没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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