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电厂:关于夜的涅槃

2013-11-15 22:20:54灵鹫
西部 2013年5期
关键词:热电厂

灵鹫

第一夜:“择邻而居”

第一夜,你把自己陷进去,之后都无法抽身。

自古以来,人就喜欢择邻而居,而我的邻居就是热电厂。我不能确定热电厂就是我的家,我的动力也不是热电厂给我的,它不能给我什么,我也不能给它什么。从前我极少描述我的眼神,因为我的眼神常常介入一些欺骗的杂质,谁看到了我眼神的美丽,往往都是一种错觉的干扰。但在这里,我明确感到我的眼神融入了荒芜、饥寒、冷漠与不屑,在这个城市里我的唯一获得就是失去家的概念和构想,这里只是城市的一角废墟,对于美好不具有保存性。而我的内心也非常清楚,在任何一个城市都是这样,我都会面临阶段性的失落和痛楚,而别人看到的都是麻木和伪装。第一天住进热电厂我就将旅行袋叠好,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还有更多不停的搬迁和转移。搬迁意味着对过去的囊括,也意味着流失,只是每次装进去的都是不一样的货物,搬迁就将家的概念撕裂、分解。很多时候家可以等同于金钱的组合,也可以说家是金钱的流通和扯平,在未进入家之前,很多死于金钱的人不再相信爱情,在爱情基础上获得晋升的人更坚定了金钱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金钱的概念是阻断我肆意遐想的理由之一。我现在习惯以一个俗人的姿态来解释我的所作所为,进入社会的角逐、现实与理想的暧昧被我用放大镜看得更清晰明了。热电厂是要将生活中的肮脏全部打开并呈现在我的面前,我并不能以此去羞辱一座固化了的物质形态,不能做过多的解释和放纵。我接受别人的嘲笑和漠视。

热电厂没有睡眠,也暗示了我每晚在凌晨时都无法进入深度睡眠,多幕剧时刻在上演,唯一与热电厂匹配的,是永不打烊的“鸿门宴”,准时撞击我的动荡。有着图腾纹身的青年,上半身的裸露是给我唯一的印象,他们比我更有成人的标识,用发型的夸张、服饰的怪异、点烟的姿势来传递一种信息,弱化我看他们的性别差异,也是我将他们和我的审美标准对立的证据。此时他们是这个夜晚的主角,用香烟、啤酒、打骂、调戏美女营造的夜生活来点亮城市最黑暗的一角,这时我的想象是靠谱的,我躺在床上,去思考别人的命运和我的命运,我并不比他们高贵。这个世界的格局在他们眼里是本末倒置的,他们在做着无畏的奉献,为所有不甘命运安排的人做一种出格的代言,而我在暴力与血腥面前最多的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夜晚是多元的,所有的协奏我都没有参与,而我不得不作为无偿的倾听者。我思考最多的是眼前的,比如我在怀疑廉租房的建筑质量和隔音效果,因为,我无权品味陌生邻居的情色的叫嚣,音调越高我的臆想的程度就越严重,我甚至想象情侣的二人空间与一人空间有什么不同,房屋的布置,生活用品的摆放,以及更深层次的触摸。或许隔壁的狂欢是引起我极度失眠的凶手,我不应该去向往,去试探,被引入疯狂的构想,不知道是我病了还是他们病了。我只能望望简易的组装家具,我的艺术照,不被欣赏却一直逗留在我的私人空间,而这个私人空间是需要竭力经营的。凋敝的衣服在凋敝的衣柜里忍辱负重,它们是我破碎生命力的象征,我毫不费力地将它们尽收眼底。微弱的灯光凝聚我颤抖的睡眠,我确信我还是一种会睡眠的动物,噩梦的侵袭、对性的向往、对暴力的隔岸观火都会加重我肉体的负累。整整三个月,我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和从前一样平静。热电厂会加重我失眠的效力,其实我并不了解热电厂,只是作为热电厂辐射的对象之一,我的控诉只停留在表面。每天我穿戴整齐、表情淡漠地走过曲折的人行道,在肮脏的路旁我穿戴整齐显得过于庄严而不合时宜,我担心我的笑容出现在这里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和侮辱,我要开始习惯噪音污染、空气污染、车水马龙的污染以及人群的打磨。在热电厂旁边,我不仅要节省开支,我还要节省笑容,节省和陌生人偶尔的对视,节省过多的肢体语言。

清晨,我呵出一句不是诗的诗:“夜晚的局促让我丢失我全部的性灵。”这是我给自己下的一封病危通知书。

第二夜:容量的释放

夜晚,我不是在码字,我是在排列我的细胞,写出来,呈现在纸上,连接与你的牵引。

我在夜晚尝到甜头,根源并不是我热爱这样意外的假设。我是一个内心并不美好的人,但我的外表基本上不带有杀伤力。我和热电厂温和地相处,背后却要将它肆意抖落、出卖,这股蔑视出自我的执着和对未来的偏差,对神秘有着天生的兼容,我越来越关注自身的神秘性,并被带入漩涡式的引力之中。我确信我的信仰和我的脾气一样,时好时坏。当然,在这样的夜晚我不打算去宣扬好女孩的标准,标榜第一次的高贵,“给不了第一次就给经验”,这样的表述带有野性的张扬,不苟同,不批评。他尤其赞同这句话。我爱的人都只能在我的诗意里灭亡,因为我并不能给对方什么,连语言都是奢侈的,我们还不能真正意义上地被点燃。我们对恋爱的所有程序都十分熟稔,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容易打消对方的积极性,更容易陷入经验的胡同,对你存积的所有偶然都当做必然来处理。我有残忍的本性,这是我离开你的方向,而舵手不是你。

回忆白天,场里场外我是两个人,多即是少,我的角色愈丰满,属于我的东西就愈可怜,渴望物质又要被物质抛弃。为了买一件称心如意的衣服,我跑遍了大街小巷,也许是虚荣心作怪,我沿着跃进路的方向找寻,我一向听从内心的感觉,但有时这种感觉会出错,有时我奉献我的嬉笑怒骂,我的诗意却收不回。

回到热电厂,已是夜晚,在夜晚来谈诗意是奢侈的。我的愿望都还没有实现就提前进入低迷状态,像衣服的突然走光,行为和意识的短暂分离,解释是多余的。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与空洞隔绝,这是一己之私,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允许虚无合理地存在。其实我最想谈的是信仰的问题,只想和自己谈,也不想谈得太多,谈得太多就意味着失去得越多。我是一直追求信仰的人,对爱情是这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的爱情失去得太快。其实,爱情不能等同于信仰,因为我面对的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如果我回到阴阳的二人世界,精神低谷的畏惧又会回到和你陌生的状态。

睡前,我发誓,我并不是想把自己写得惨不忍睹。这世界,不是你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反正大家算是扯平了。

第三夜:误入非正常轨迹

你凌乱像一块石头,但不必朝鸡蛋的光洁度出发。

我害怕她再次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和我说话。你每天都保持新鲜的面孔,可是你的新鲜已经刺伤我了。为了一份薪水,我要在她的傲视下看她指手画脚。在前往热电厂的途中,我闻到一股腥味,不是夏天特有的,这是我内心世界和现实抵触下的反应。心机压倒单纯,我不能取消你的功能,鄙视你强势的自信。如果我说我仅是外表粗糙、内心细腻,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人格分裂等待我去朝这个时代射上一箭。

在初夏,我的梦想就开始摇摇欲坠,我害怕我的诗歌会面临肌肉萎缩的疼痛。我之所以选择工作,是因为我在选择生存,我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代价,甚至我也会偶尔选择仇恨、慌乱。误入非正常轨迹,在平时,我的眼神淡漠无光泽,生活要么好高骛远,要么一成不变。用它的疼说明了某种被伤害的实质。有时,我想借助诗歌让混乱变得平静。可以说我跟诗歌是有联系的,也可以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并不想夸大诗歌的妙处和人们对诗歌传统意义上的理解,那些所谓的高雅之处只存在于我年幼的诗歌梦想中。甚至我不甘做文字的圣徒,生活的乞丐,穿上古人的外套,模仿古人说话,我不需要活得那么高雅和巅峰。

很多人在迂回里找不到心甘,去附庸风雅,去狗仗人势,去撕破脸皮和你干到底。我没有去沾某人光的习惯和心理,如果有,也是别人不小心败露了他的光圈。准备备受摧残吧,像热电厂一样,经受岁月的打磨,你的皮肤上就会隆起一层厚厚的金属感。在我工作和憩息的地方,我始终没有绕开热电厂的包围,我们正好形成一圈完美的弧线。有时我在想,语言会征服这个世界吗?我是一台瘫痪的机器,被人掏空了零件,我不成功的地方太多,而我需要这个时代——原谅。我从垃圾箱里找回我自己,并在他的世界里摇摇摆摆。因为他身高一米八五,我就瞬间爱上他了,或许是我对身高的渴望,我认为他的身高可以打败其他选手,可以给我精神上的安慰。我承认,面对这些,我照样会回到弱智的状态。女人有两种,一种是饱满的女人,一种是贫瘠的女人。我大概是这种贫瘠的女人,没有朝男人的审美瞻望,我在自己的定义里安慰自己,心在沸腾,头是朝外的。对不起,我不小心泄露了我的秘密。一个成功的夜晚,应该有文字的参与,因为我没有比那个时候更爱自己了。

第四夜:热电厂的信仰

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与空洞隔绝,这是一己之私,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我不否认我过多的言辞对于诚恳的心是一种覆灭,我们都还在年轻的道路上朝衰老进军,直到抵达热电厂一样蜕皮的年龄和痛不欲生。我打算提提他,不同于恋人的方式,他的清秀承载了某种美好的愿望,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两种男人的区分,一个是哥们儿,一个是另一半。身份的严格划分,更坚定了我看待异性的概念,有时我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忽然转入另一种思考,我不习惯穷根究底,打探别人的隐私,我更偏爱于一种表达的自然。在这个闷热的夏季,你不能说因为异性的到来而气温骤降,对他的感觉来源于对朋友的信仰和友善。

在一起路过热电厂的时候,我会指着热电厂的位置朝他大声疾呼:“俺就住在这里,接受烟囱的熏陶!”他的回答一点儿也不出人意料:“确实,是熏,而你是陶!”他说话洗不掉浓厚的方言味道,把“确实”二字说得铿锵有力。很多次路过热电厂之后,就会将热电厂作为一种信念的象征,它似乎可以见证更多埋藏在尘埃背后的故事,关于亲情、友情、爱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有感于热电厂抖落的渣滓,而我正好是众多渣滓中的一粒,被父母抖落,兵分两路,互不相见。我喜欢给自己做一道算术题:七岁,父母外出,现在二十二岁,大学毕业,22—7=15年,七岁以前是和母亲生活的时间,父亲一直劳碌在外,这十五年的读书生涯没有亲情的关注,父母就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没有生命力,没有参与我的童年、少年、青春期,用十五年铭刻委屈、灰色、疼痛,当然也有正面的东西,然而显得过于单薄。

我喜欢对自己说话,用最撕裂的声音,我宁愿在文字里多写自己,而不愿提及相关的人。有时,我也会打破自己的格局,将从天而降的思绪以光电的速度传给我意念里的对象。我非常清楚我的骨子里有种强烈的排他性,比如,我目前的状态,并没有把工作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我宁愿用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来速战速决,工作是我的活口,没有工作我将失去生存之源,但它并没有占据信仰这样重要的位置。显然,在很多个夜晚,我因为工作失眠,工作容易打破我精神层面的东西,像沙眼一样的角色,在病危的时刻此起彼伏,若即若离。

夜晚的热电厂渐行渐远,由立体变抽象,有时它像噩梦一样在我的心脏上致以重重的一锤,有时我会像对待一个无聊的人一样,用内心的唾弃加深与他精神上的距离。夜晚,我没有高贵的细胞,高贵的想法,我的静止和动荡都在完成某种多余的成分。雨已经开始厮杀了,我内心的想法颠覆了黑夜,颠覆了热电厂,颠覆了众多他人的情色信息。我们的默契不是来源于肢体的交织,而是来源于视觉的对抗。夜晚的泡沫慢慢散去,这一夜我看到的,分明、冷静,我要说,我热爱我的眼睛。

第五夜:寻找后遗症医生

作为机器时代的弱势群体,我有心寻找属于我的后遗症医生。

散漫的写作无异于生化武器。从今天起,我不爱讲故事,把故事都烧尽,我只说出我和你。我在我的文字里发炎,是别人酿下的恶果,我已找不到根据,我只能自己拿捏手术刀,去切除漠视、纠结、多余的毛细血管,只留下遗忘。我是自己的法官,要为自己主持一场公道。用肿来消除纹理,因为你不懂稀释沉闷,你的生活愈发厚重、红肿和不可开交。任何人都没有超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说出来的崇高奄奄一息,每个人都需要一把手术刀,需要一个后遗症医生。并且每一折出局都需要安顿,你死去的尸体需要化验和得到认可,才可以安然死去。白天,你粘贴的防伪标识露出蛛丝马迹,到了夜晚,你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去吗?我以奇数的立场,摇摇摆摆进入偶数的磁场。在每个夜晚,我知道你开始镌刻星星,允许你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天空,那是你在向天空献血。

你或许看不出我的地理格局,在夜里,我不爱裹着一袭轻纱,完成天使的课程。等我成为一个臃肿的符号,不能代表你所有的梦想与慈悲,你是否还朝我诵经并不诅咒我的前程。我只喜欢火柴一样的生活方式,有骨架和热情,有完整的两条腿走路,在规定的时间里烧尽,划过众人的脸庞,没有留下犹疑。感情是风洞,进入是疼痛,退出是罹难。你说你对感情只讲究细枝末节,于是你先上断头台,找到你所要的血腥,然后回到自身。有时我挑选你苍凉的声音,看你颠三倒四、跌跌撞撞,然后沉默,多像死去,我用刻刀完成你的框架,远比用异性完成蜕变更节省动力,嘴和身体都藏不好你。你是我聘请的庸医,所以我要触犯你的禁忌,我生命里全部的萎缩和偶尔的绝望都可能杀死你。

衰老一直存在,你以皱纹取胜,证明时间挖走的不只是你的容颜,还有经验。后遗症医生也不能治疗衰老。在热电厂这个地方,好医生都已经死了,死了的牵牛花从来就没有复活。我没有骄傲的脖子,可我已经抵触了你的低迷和片刻的骚动,这也是我要尽快离开热电厂的理由,它吞噬我更多的青春,让我的皮肤有更多显老的迹象。大人总爱教育我说“及时卫冕,及时结婚,及时生育,及时进入正常轨迹”。农民需要及时雨,商人需要及时的担保基金,我需要及时的什么还是个问题。或许是写作,是诗意井喷,可是写作这种东西,没有把我变得正规。我是越写越痛苦,越来越不正规,越来越松弛和机警,越来越不能完全地动用我的五官,我的内伤都浮于表面,我的格局越来越没有标准,所以我的轨迹还是个问题。

从明天起,要读书、修养,不用典、不化用、不隐忍。你说出的话,不管径口有多大,你垒砌的辞藻,不管有多骇人,把伤害过的东西统统都掏出来见见太阳吧!

第六夜:零散而残酷的诗意

写作是自杀性的,是可怕的,可人们还在写。

如果从一出生开始我就研究死亡现象,那么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害怕任何有关死亡的问题。第一次感到死亡,是去祖母的墓地,烧纸钱,和她对话,家里人从小就教育我以此方式觊觎死者的谶言。对活着的人来说,死亡是有生命力的,我没有确定我想成为一个作家的时候,我确定了我和死亡哲学的关系,去撕裂自己,然后撕裂别人。人是不具备预知死亡的能力的,活着的人是永远都不能和死亡计较的。许多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在按照人类的意志奔命,比如热电厂,外表死灰寂然,内在动力十足。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与非生命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死亡的意识来源于意念的超脱,意念能否获取意念?

热电厂有零散的寒意,就在所谓的城市边缘的阴森之地,有炼狱的声音,有肉剿的声音。一切残忍,在抹杀掉慈悲因素之前,都有动人的一面。也有更多残忍,被间接传染和激活,在我们身体的各个角落扎根,使我们沦陷,并拥有邪恶的禅意。

有时我感觉我被母亲附体。不,我不要成为她。关于更多的母体记忆一一浮现,我不该赔上我的阴影,踏上她的桥,走她未完成的路。在贫瘠的山村里,大自然没有赐予我们更多的词汇,鸟鸣狗吠显得可亲可敬。在我还不能完全表达我自身的时候,暴力与粗俗在人们的话语交流中占据优势。摆脱一种粗俗的生活需要足够的力气,而有时,我会不自觉地回过头来看看粗俗的魅力。活着是一种被隐身的疼痛,小的时候她就教我活得低调沉闷,把最危险的家族基因遗传给我,内心的平原一直在压抑,她对我有一种精神苛刻,把我锻造得越来越坚硬,甚至胸口流不出一滴血。夜晚,我要完成对她的想象。摧残都来源于自身,除了同类,没有一个人看得清伤口的走势。

我很清楚,在夜里,性别不是唯一诱惑,身体没有可供展览的区域,原型比过多的塑造更可爱。在遭受洗劫的二十三岁,对美产生怀疑,他很完美,可我的注意力却不能停留在他身上。每个夜晚,我心怀忐忑,我都给自己讲长长的故事,不然,我无法空洞地睡去。对神圣的欢乐和暧昧避之不及,我觉得我容易生活在过去。过去的自己已经被我厮杀和分裂。这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写作一样,没人告诉我重点,我就容易心有旁骛,就容易偏离重中之重,容易旁逸斜出。我的理想容易被人打搅,就像小时候,我要画画,家人告诉我说那是浪费钱,是不务正业,她们对我的情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开始接受不受人重视的眼神。被阴影覆盖的生活在夜晚重现。在夜晚,我恢复超常的记忆力,回忆我接触的每一个人,他们有的像海绵,有的像刺猬,有的像熊掌,有的像柳条……各种粗制滥造,各种不伦不类,像张贴在墙上的各种画报,未能及时将我勾引。至于我在他们眼里像什么,我不急于知道答案。愤恨本来就是目的,并以伤害自身为代价。

规则都会在热电厂出局,所有羞涩都没有颜色。整个夜晚,我只写下:不可抹杀。并且越写越大。过多的秘密致人休克,我说不出我的秘密,只能留着,留着,直到休克……

第七夜:白天的真相,夜晚的游离

如果不能和你匹配,就只能被你放逐。

黑夜有它的性格、缺陷和想象。面对夜晚,不应该有罪。冬天,热电厂就裸着身体走来了,恢复枯枝败叶的状态,黑烟就吹到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的人正在咳嗽、犯肺病。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我的家人,现在他们的生活没有因为我有任何改变。我还会想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或许是有太沉重的孤独感,才会动不动就想到自杀和他杀;或许罪孽深重,或许造化弄人,各种不明不白让沉寂更加可怕,心里忙碌的人眷恋这寂寞和可怕。说自己寂寞并不丢人,以及这些来不及保佑的遗忘。

夜晚,有很多人即将上岗。脱下爱情,穿上肉体。半夜,把自己打湿,水声的回响惊动整栋楼,她把自己一层层剥掉,她比别人更清楚自己的内核。女人禁不住月光的旁敲侧击,很快就被月的光辉肢解,女人的胴体倒映在墙上。比胴体更大的阴影是热电厂,从远处看,它貌似巨型大钟倒扣在叫做御营坝的地方,这个御林军曾经安营扎寨过的地方,从此各路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没。总有几个不适当的夜晚让人匪夷所思,我会把白天的真相抖落出来。事实上,谁都看不惯享乐主义的指手画脚。我只是热电厂的小鬼一个,游离在规则之外。大半夜,我还能和谁去探讨理想主义、悲观主义、个人主义……事实上,我是个没有主义的人,这是否就等于虚无主义?

文字是个好东西,但又不是全部,文字可以让完美更完美,让痛苦更痛苦。如何形以状之?文字使虚无具有了意义和精神象征,写和不写又有什么区别呢?写和不写都会死去,要是不写可能还会延缓死亡的速度。我为什么还在写?这是个谜。

从站立到平躺,人都在消耗自己,我消耗掉热电厂的概念,用我的头脑促使它的第二次发育。汽油的味道、烟囱的味道、粉尘的味道还难以构成它的全部,还有用混凝土浇铸的声音,比想象的还要扎实,扎实是额外的疼痛和可怕,因为以前就有人说我是一个扎实的女孩,长得结实的那种,不具备美感,声音和体形都格外粗犷。我似乎看出热电厂的每个器官都在说话,不然,它怎么会急于散发气体,排解疑难杂症,或许它病入膏肓。

夜晚,热电厂虽败犹荣,进入黎明的顶尖,叫醒了这个城市假寐和试图一睡不醒的人。热电厂的人们依次走过整齐的便池,赋予了污垢新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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