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道教文学思想中的爱国情怀

2013-11-14 10:05蒋振华
中国文学研究 2013年1期
关键词:道教陆游爱国

蒋振华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81)

在南宋丰富多彩的道教文学思想中,闪烁着几缕国破之感、家亡之痛的爱国情怀的璀璨光芒,许多富有民族气节的爱国志士在他们的道教文学作品里高唱出抗金复国、还我河山的激昂乐章,成为一股股堂堂正正、不可侵犯的英雄气概回荡在道教文学创作的万里晴空。陆游、文天祥就是其中高擎爱国主义正正之旗的民族英雄。

陆游与道教有着深深的缘份,尤其是晚年深笃于神仙信仰和修身养性之道,以致让后人产生对其爱身与爱国之矛盾关系的质疑。这点我们在此估且不论,单就其与道教的关系来看,下面一些事实都是客观存在的。

陆游喜游道教名山胜地。据其《入蜀记》所载,乾道五年(1169)任命为夔州通判之后,在走马上任的路上,他一路游观沿途的道教宫观,如神霄宫、玉清昭应宫(真州)、天庆观、青山庵、宁渊观、太平兴国宫。陆游于其他地方的道教宫观也多有游览,在其文集中,描写道教名山宫观的诗词之作甚多。

陆游又喜与道士尤其是道教学者交往,或与他们叙说友情,或和他们共研道教教理、教义,或向他们询问养生延命之方。描写和记叙此类思想内容的道教文学作品俯拾皆是。如他叙说与道人深厚情谊的《湖上遇道翁乃峡中旧所识也》一诗,深情地回忆一个具有精湛的棋艺而又洒脱放浪的“酒仙”——上官道翁,字里行间透露出强烈的慕道羡仙情趣,其诗云:

大骂长歌尽放颠,时时一语却超然。扫空百局无棋敌,倒尽千钟是酒仙。巴峡相逢如昨日,山阴重见亦前缘。细思合辱先生友,五十年来不负天。陆游还亲自去体验和实践道教的延命致仙的修炼方法,并将自己炼养和钻研道法的处身之地称为“道室”,从而创作了围绕“道室”来描写的许多道教题材作品,如《道室夜意》、《道室晨起》、《道室即事》等等。

由上可知,陆游几乎对道教的一切宗教内涵都发生了强烈兴趣,但难能可贵的是,在他那些咏叹道教事宜的作品里,依然像他非道教题材的文学作品一样,一方面表达了强烈的抗敌卫国、收复中原的满腔爱国情怀,另一方面,从文学思想理论上把抗敌报国的思想主旋律以一根红线贯通了起来,从而提升了他的道教文学创作的地位与价值。循此我们来考察其这方面的文学创作活动。

诗人往往在对于仙界仙境的游历之中亦即通过对自己渴望成仙的羡仙意识的描写之中,深深地蕴含着自己报国杀敌,收复中原的“复仇”情结,不露痕迹地将一腔爱国之情抹在游仙题材的诗歌之中,其《寄邛州宋道人》云:

鸭翎铺前遇秋雨,独与宋生栖逆旅。坐门惝恍见老仙,剧谈气欲凌天宇。袖中出剑秋水流,血点斑斑新报仇。我醉高歌宋生舞,洗尽人间千古愁。老仙约我游太华,是夕当醉莲峰下。语终冉冉已云宵,万里秋风吹鹤驾。我今伶俜践衰境,不如宋生弃家猛。西望临邛一概然,青松偃尽丹炉冷。

诗歌描写一次与道士的相遇,两人对坐逆旅,谈神论仙,仿佛之间,神游仙界,驾鹤九天。猛一回头,道士高歌舞剑,仙风凛凛,剑含复仇之气,歌蕴雪恨之情。诗人分明是借游仙之事,托意道人斩邪除恶之剑,暗含自己抗金杀敌、复仇报国之志。“袖中出剑秋水流,血点斑斑新报仇”,剑的意象当是寓含着复仇的情绪,这仇,无疑是指诗人祖国被金兵占领,特别是中原大片河山被敌人的铁蹄所蹂躏,这是一直以来占据诗人心头的血海深仇。联系诗人非道教题材的大量的以剑寓意杀敌报国之心的其他作品,我们就可知道这首诗里的剑意象就是复仇报国的象征符号,如他的《长歌行》云:“国仇未报壮志老,匣中宝剑夜有声。何当凯还宴将士,三更雪压飞狐城。”在这里,宝剑就是为国家报仇雪耻的杀敌武器。可以这么说,无论是诗人的道教题材作品还是非道教题材作品,凡是写到剑意象的,都含有为国杀敌复仇的爱国壮志,这是终诗人一生绵绵不断、到死不休的爱国主义思想所决定的。因此,这首《寄邛州宋道人》只不过借游仙之事来托意爱国之情罢了。更何况,当朝廷在诗人死到临头还没有收复中原失地的时候,这郁积在他胸中的报国无门、壮志未酬的愁苦是何等的深沉凝重,我们是可想而知的,正如他在这诗中所说,如果真是有朝一日能够收复失地,那么,“我醉高歌宋生舞,洗尽人间千古愁”,诗人自始至终盼望收复祖国河山,了却和化解这如山厚的深沉愁苦,然而现实却经常粉碎着诗人的理想,因此,只好寄希望于儿孙后代矢志不渝地抗敌复国,“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如果说上一首借游仙之事以寓杀敌报国之情的诗歌主旨还不甚分明的话,陆游的另一首《梦游山水奇丽处有古宫观云云台观也》则在后面部分明确地表达了要将收复国土的红旗重新插上中原山巅的雄伟抱负和爱国理想,该诗云:

神游忽到云台宫,太华彩翠明秋空。曲廊下阚白莲沼,小阁正对青罗峰。林间突兀见古碣,云外缥缈闻疏锺。褐衣纱帽瘦如削,遗像恐是希夷翁。穷搜未遍忽惊觉,半窗朝日初曈曨。却思巉然五千仞,可使常堕胡尘中?小臣昧死露肝鬲,愿扈銮驾临崤潼。何当真过此山下,百尺袅袅龙旗风。

诗写诗人神游华山,其中的云台宫、白莲沼是历史积淀悠久的道教神仙圣地,据《西岳华山志》载,自六朝至北宋都有如焦旷、陈抟等著名高道真仙修炼于此。陆游写自己神游这些宫观,渴望做缥缈自由的神仙,像希夷翁一样逍遥自在,是典型的表达羡仙意识的游仙之作。但诗歌写到神游这些华山美景还未周遍的时候,诗人的灵魂趁着早晨透射窗口上的几缕晨曦忽然醒来,猛一想起脚下耸立峭拔的五千仞高的华山却淹没在金兵嘀嘀哒哒的悍马铁蹄扬起的滚滚尘雾之中,诗人就忍不住要冒死向朝廷请战,披肝沥胆,冲锋陷阵,什么也比不上为皇上驾銮车前往崤山潼关,赶跑这入侵的金兵,让预示着收复失地的胜利的龙旗迎风招展在华山的峰顶,哪能还顾得上去游览什么华山仙境呢!诗歌笔锋陡转高亢,由追求个人生命不死转到国家命运之光明前景上来,再一次,而且是更为明确地体现了借游仙之题材抒爱国之情怀的文学创作倾向。综上所述可知,陆游的上述游仙题材的诗作涌动着灼热的爱国之火,与他传统的爱国主义诗篇共同构成他贯穿一生的爱国主义红线。

不仅如此,陆游还善于在他的那些体验道教修心养性以长生致仙的诗歌作品中含蓄地寄寓着他收复祖国失地之理想不能实现,世事艰辛坎坷之感,下面一首诗完全可以消弭、瓦解学界关于陆游晚期只管信道养身而忘记了报国雪耻收复失地的极端甚至是诋毁之见。该诗题为《养气》,其云:

养气安心不计年,未尝一念住愁边。才疏屡扫朝中迹,命薄翻成世外缘。耐老尚能消劫石,放狂聊复醉江天。饱知句曲罗浮路,不访初平即稚川。

吟读此诗,我们发现,诗人是在经历了报国无门、才华不展等种种困苦艰辛和挫折打击之后才无可奈何地退求其次去“养气安心”、寻仙访道的,所谓“命薄翻成世外缘”正是此意。“命薄”之意,是指诗人偃蹇多厄、理想难酬的人生,是诗人反复吟唱的“世事艰”,也是诗人体会的“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临安春雨初霁》)的前途无望。虽然在饱经沧桑后寻到了养生之道,但多少年来那种对国家边关落在敌人之手何时才能收复的深忧却是“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所谓“养气安心不计年,未尝一念住愁边”正是此意。

综观陆游上述道教题材的诗歌所深蕴的爱国主义情怀,体现了他作为一个爱国主义诗人无时无刻不在借助任何一种文学样式和文学题材来表现其爱国主题的文学思想倾向,他的爱国情怀和亡国悲愤,成为其道教文学思想的重要内容。尤其是这些诗歌风格之沉雄悲壮,抒情或含蓄蕴藉,或慷慨激昂,语言之圆转流畅、精炼自然,更给读者艺术之享受,由此也构成其丰富的文学思想内容的重要方面,为南宋文学思想和道教文学思想的结合做了一种创作上的尝试。

在南宋以道教题材的文学作品来抒发爱国情怀,使道教文学思想烙上爱国主义倾向的诗人还有文天祥。

文天祥对道教情有独钟,可谓信仰有加。据《宋史》本传载他囚于元兵之牢,临死之前还渴望出家当道士:“国亡,吾分一死矣。倘缘宽假,得以黄冠归故乡,他日以方外备顾问,可也。”文天祥早年就相信道教的治病之术,有一次患病,就借来道冠道服穿戴在身,相信此举可以治愈其病,故其《借道冠有赋》云:

病中消散服黄冠,笑倒群儿指为弹。秘监贺君曾道士,翰林苏子亦祠官。酒壶钓鱼有时乐,茶灶笔床随处安。幸有山阴深密处,他年练就九还丹。

披上道服戴上道冠可以治好病,却惹来一群孩童的指点嘲笑,不仅如此,又极其相信和敬佩贺知章、苏东坡的信道行为,而且此次病痛之后发誓将来学好九鼎金丹炼造之法以服丹长生,此诗足显他对于道教的虔诚。

进入中年以后,文天祥越来越熟悉道教领域的宗教内容,与道士交往也日益密切,并经常与之题赠唱和。他对道教的术数、道法、风水堪舆之学亦很熟悉,有很多诗歌就是描写这些学问之内容的。同时,文天祥还精谙道教的养生卫气之术,并曾身体力行,在被捕入狱之中,还以道教的静养之法来保护生命。

以上述如此丰富的道教信仰和道教活动为基础,文天祥创作了大量有关道教题材的诗歌作品,这些题材大致表现为三个方面,每一方面都包含了诗人浓厚的爱国主义情怀,形成这些道教诗歌的主旋律或主导创作倾向,像陆游一样,用这种创作倾向共同拓展和丰富了南宋道教文学思想的深刻内涵。

第一方面,诗人强调道教信仰者伦理道德的“善”是信道的基础和前提,信仰效果如何,应验与否,全由信道主体道德之善来决定。其《病甚梦召至帝所获宥觉而顿愈遂赋》云:

卧听风雷叱,天官赦小臣。平生无害物,不死复为人。道德门庭远,君亲念虑新。自怜蝼蚁辈,岂意动苍旻。

该诗非常迷信道教的治病之方。病甚,精神恍惚之际,梦见被天帝唤去,顿有受宠若惊之感,惊诧之中,冷汗直冒,梦幻中醒来,病痛消散,顿时精神爽朗,恢复如初。其实人有时病重之际,被某种客观外力惊吓出汗,汗后病痛痊愈,此在现实生活中不乏其例。但诗人由于信仰道教的神人感应的宗教理念,以为是天帝召唤灵魂赐以药力,于是灵魂附体,病痛消除,身体复归于好。之所以如此得天帝神灵之助“不死复为人”,就是因为患者“平生无害物”。所谓“平生无害物”就是宣传一种道教的为善积德的宗教伦理道德观念,做人要做好人、善人;做事要做好事、善事,这样自然会善有善报,天帝鬼神平时把你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到时一定给予回报。诗人此次病愈就是善有善报的生动体现。这种宗教道德观念,还可推广普泛到孝顺父母、忠于朝廷、热爱祖国等更高更上的层面。诗歌中所说的“君亲念虑新”,正是一种新的伦理道德意识,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天地君亲师之尊卑等级思想就是“善”的体现和具象化,忠于朝廷君主,孝顺父母,尊敬师长,都是为善的行为,都会得到好的回报。诗人认为这就是一种被“善”化了的新的道德理念。由此再上升到爱国,这是一种综合了忠君、孝父、爱民、爱土、爱一草一木等多种敬爱关怀的善的行为,因此,铭刻在诗人心灵深处并到死都以国家人民为重的爱国主义情怀,在这里就找到了立足之据。职是之故,与其说该诗是借一次偶然的生病来阐述和宣传道教伦理道德中的“善”(无害物)的观念,不如说是诗人为自己一贯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视死如归赤胆忠心的爱国情怀找到了思想理论依据,以国家为重,以万民为重,心底无私,天地自宽,自然会动天地,泣鬼神,“动苍旻”,千百年后,诗人伟大的情操、高远的胸襟、光辉的思想人格、亮丽的爱国品质,为世人所景仰热爱、追念缅怀,就是一种最好的最有价值的“善”的回报。

第二方面,诗人相信道教仙界仙境的美好,那里与喧嚣的尘世截然不同,神仙自乐,长命百岁。因此,诗人写有大量的游仙诗。其《五月二日生朝》云:

北风吹满楚冠尘,笑捧蟠桃梦里春。几岁已无笼鸽客,去年犹有送羊人。江山如许非吾土,宇宙奈何多此身?不灭不生在何许?静中聊且养吾真。

该诗写于诗人被捕入狱之中。诗人梦游西王母长住的瑶台仙境,那里正在举行蟠桃盛会,王母上席,众仙环绕,献仙果,供茗茶,击鸣鼓,奏天乐,其乐也融融,表达了诗人于严森可怖的敌人包围之中虽然死期将至但仍向往神仙美境的乐观超脱精神。但是,诗歌的主旨远不在此,颈联笔锋急转,当猛一回头,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南冠楚囚置身于曾属于自己国家而今却是元人主宰的土地上时,顿感脸面无光,万分羞愧,恨不得立刻钻到地下去消失在这块土地上,因为男子汉大丈夫空有一身骨架而无能从他人的铁蹄之下把好大一片祖国河山光复为己有,老天爷、宇宙造化之神又为何偏偏造出这样一个男人身立足在被别人占领的土地上呢?“江山如许非吾土,宇宙奈何多此身”,写尽了此时诗人内心的种种滋味,有复仇,杀敌报国,克复神州;有痛恨,朝廷奸臣掌权,致使皇上昏庸,纲纪腐败,国家积弱,最终葬丧祖国大好河山;有谴责,主和派只顾自身之苟且,不思为国收复失地;有愤慨,即使像自己这样忠肝义胆、赤心报国、视死如归的爱国志士,却由于奸人当道而壮志难酬,空对国家;有遗憾,自己纵有像辛弃疾那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豪气,但终因无权决策所以只能枉费此身;有悔恨,造化之神干脆没有生下此等气贯长虹的男儿身也就罢了;有羞愧,既已生出这等男儿身,而偏偏现在又落于敌人之手,站立在原本属于自己国家却被别人抢去的土地上……总之,这两个诗句把诗歌的主旋律推向了高潮,成就了诗人感慨祖国河山沦丧、神州陆沉、无力报国而报国之心不死的强烈的爱国情怀,使诗歌的主题思想价值摆脱了游仙的初衷而走向了具有时代意义和人生取向的光辉顶点。尾联是颈联的荡笔或续笔,以一种弦外之音暗示了誓将收复失地的精忠报国之意,如果有幸能于静中养得这幅好身体硬骨头,来日我将东山再起,“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充满着几许憧憬未来的豪迈与自信。

第三方面,诗人懂得道教的养生健身之学,怎样保护健康,使生命长寿不病,诗歌对此亦多有咏唱。此类诗歌我们可估称之为“理身”诗,如《彭通伯卫和堂》有云:

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人能保天和,于身为太平。外邪奸其间,甚于寇抢攘。守护一不谨,乘间敌益勍。古有黄帝书,犹今六韬经。悍夫命雄喙,仁将资参苓。羽衣为其徒,识破阴阳争。指授别生死,铮然震能名。道家摄铅汞,肤腠如重扃。到头关键密,六气无敢婴。

这是一首典型的抒写道教养生之法的诗歌。养身或养生的关键或秘诀在于一个“和”字,从诗题的“卫和堂”三字亦可得知。所谓“和”,即指人体自身内在的心、气、血、精、神、脉等等的通顺、和谐、畅达,阴阳和合,二气协调;也指人身要与其外界的自然、宇宙、社会、集体、他人等等之间的和顺、通达。只有内外和合、上下通达,人体才居处安闲、无忧无虑。至于具体的养生之法,那是千条万绪、五花八门的,从上古黄帝内经,到如今六韬六略,可谓数不胜数。举例来说,有药膳、参苓、滋阳、补阴、服丹、理气、劫邪、守一等等,这一切都是为了“理身”,使身体太平安宁。

但是,诗歌的真正主旨却并不在于怎样理身,而是要借理身之道上升到治国之道上来,因此,其真正的主题意蕴是要表达诗人爱国治国的思想情感,诗歌运用的是一种借题发挥的艺术表现手法。

诗歌开宗明义,突兀而来的便是“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此两句有多重含义:一是指理身就像理国一样,那么反过来,理国也像理身一样,理身、理国俱为一体;二是指理身是为了爱身,那么理国也就是爱国;三是指怎么理身,就怎么理国,反过来亦然;四是指正像用药是为了理身、和身一样,那么用兵也是为了理国、和国,因为用药如用兵。

先来看第一义。这是从理论上论证或肯定理身和理国是一体的,为下面几个含义铺垫或张本,从而不露痕迹地把诗歌真正主旨腾挪到理国(爱国)上来。

再来看第二义。第二义本于《老子》。老子强调贵生养生之道,要求人做到爱身,惜命,后来庄子继承老子的生命思想,强调养生养命,故老庄生命理论成为后来神仙道教产生的理论基础。在《老子》一书中,其第十三章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天下。”老子认为,人如果贵身即珍惜自己、看重自己的生命,那么这样的人可以把天下寄托、交割给他,因为他会由已及人,将心比心,把天下尤其是天下万民看得很重;同理,人如果爱身即爱护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也可以把天下让他去治理去管辖,因为他也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子》第二十六章又云:“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又第七十二章云:“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老子反复强调对自身生命的贵重,做到了这一点,就能做到对国家社稷民生的厚爱和尊重,就能贵天下,贵百姓。受这种爱身爱国、贵身贵民思想的影响,文天祥在这首诗中,就很自然地提出了理身就是爱身,理国就是爱国的思想。

第三义,是怎么理身理国的问题。从理身来讲,是指的治身养生的方法问题;从理国来讲,是治国安邦的策略问题,虽然所理对象是一大一小,但由于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因此治理两者的方法和策略是一致的。比如其中理身的根本方法是求“和”,即求得体内与体外的两种和谐,那么治国的根本策略也是求“和”,求得国泰民安,社会和谐,人民和气。该诗把治身之理提升到治国之道上来,集中体现了诗人关心国计民生的爱国爱民思想和感情。

第四义,理身、理国必然会碰到药治和兵治的问题。从传统中医养身养生的观点看,用药治身是万不得已才为之,主要靠平时饮食、练气、顺心、畅意等方法来调理生命;治理国家也是如此,用兵也是万不得已才为之的,而且用战争是为了赢得更长时间的和平,因此,平时治国就靠和谐、团结、友好、慈爱等政策。总之,理身理国本质一致,用药用兵要三思而后行,都关系到贵身爱国爱民的大问题。

〔1〕陆游.陆游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6.

〔2〕四库全书本《文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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