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晨寅
(闽南师范大学 闽南文化研究院,福建 漳州363000)
闽人杨时、游酢从学于二程,遂有“道南”一脉;洛学南传,朱熹接绪之,又直接催生了闽学;朱子知漳虽仅一载,其于闽南理学,可谓遗泽深远。漳州自唐初设郡以来,文教渐兴,开漳将军陈元光子陈珦首创书院于松州,推行教化,元和有龙溪周匡物始及第;宋时又为朱子过化之邦;明时清漳大儒辈出,而王守仁亦曾勘乱此地,析置平和县,漳州的历史文化积淀颇为深厚。本文以朱子知漳为发端,梳理漳州理学大致脉络,探讨宋明理学(主要是朱子学)在漳州的源流与发展。
闽中儒学开先于唐欧阳詹。在朱子学(又称闽学,或称考亭学派)产生之前,闽地先有北宋“海滨四先生”倡导理学,后又有杨时、游酢之南传洛学(即“道南学派”)。漳州建州始于唐垂拱二年(686),自宋以来文化重心南移,漳州文化事业亦逐步发展,朱子(1130~1200)之前的漳州理学家主要有漳浦蔡元鼎、龙溪颜慥、高登等人。蔡元鼎当五季丧乱,隐居不仕,以文章自娱,宋初屡征不就,讲学大帽山,生徒至者千人。朱子称道之曰:“元鼎独潜心六经,著《大学中庸解》、《语孟讲义》,何其择术之正与! ”颜慥(1009~1077)与蔡襄(曾任漳州军事判官)为金石交,“时海滨文教未兴,慥倡明道学,教授生徒,人皆化之。”高登(1104~1159)字彦先,号东溪,宣和七年(1125)金兵犯京师,他与太学生陈东等联名上书,请诛蔡京等六贼,名震天下,其学则以慎独为本,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云:“漳江之学至北溪得紫阳之传而递衍繁盛,然在靖康间,时有东溪高先生者,以忠言志节著声,朱子莅漳,曾新其祠宇,又为之记,言先生学博行高,志节卓然,有顽廉懦立之操,其有功于世教,岂可与隐忍回护以济其私而自托于孔子之中行者同日语哉!按:东溪之学亦一时倡起之师也。”其弟子漳浦陈景肃乃唐开漳将军陈元光裔孙,师事高登,有学行,绍兴二十一年(1151)登进士,因恶秦桧而乞归,与门人杨士训(后亦为朱子门人)、吴大成等讲学渐山。高登另一弟子漳浦林宗臣则引导陈淳入朱子门下。于此可见,朱熹与高登乃为志同道合者,高东溪学派与朱子学派在思想上、人员上又有着紧密的联系。除上述几人外,另有黄硕、杨汝南等皆以名儒直节见称,此不详述。由上可知,漳州理学有着较为深厚的文化底蕴
漳州自古以农业为本,又负山滨海,“近山之民藉种植……滨海者以渔为生”,故万历癸酉《漳州府志》云:“其民务本,不事末作,质朴谨畏,俗尚淫祀,互作淫戏,乐善远罪。”朱子守漳一年,政绩显著,他轻徭薄役、移风易俗,行经界、兴文教、定礼仪,而民安习其化,故《漳州府志》言朱子,“至任,以节民力、易风俗为首务……民被其惠,至今思之。”对漳州的影响极为深远,史志如《宋史》、《漳州府志》,时贤论著如张立文《朱熹评传》、束景南《朱子大传》等,于朱子知漳事迹皆有述论。林宗臣有诗称道:“笑凭诗句说丹霞,城郭人民千万家。礼接紫阳风俗厚,学传邹鲁道源赊。”漳州遂有“海滨邹鲁”之称,后人于此亦多所追忆,如明罗青霄万历癸酉《漳州府志》序云:“大儒朱文公来守其郡,勉斋、北溪二公实羽翼之,讲明理学而教化丕振。及至我国朝,名宦乡贤彬彬辈出,文献足征,称为海滨邹鲁,信不诬矣。”清觉罗满保康熙《漳州府志》序云:“当宋绍熙间,风气犹薄陋,洎紫阳朱子领郡,定法制,兴教化,而风俗稍变。”车鼎晋则序云:“漳郡为朱子旧治之邦,自南宋至今五百余年,礼教犹新,名贤辈出,旧称海滨邹鲁。”在这些叙述中,“朱子—漳州—海滨邹鲁”三者密不可分。朱子知漳已成为漳州一种独特的历史记忆。
朱熹在漳州大力推行教化,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加强学校教育,他“每旬之二日必领官属下州学,视诸生,讲小学,为正其义;六日下县学,亦如之。”同时,加强讲官的择用,“择士有行义、知廉耻者,列学职,为诸生倡”,延请郡士黄樵仲、施允寿、石洪庆、李唐咨、林易简、陈淳、杨士训及永嘉徐寓八人为学官,入学表率诸生,对漳州教育事业起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刘树勋《闽学源流》所附“朱熹门人录·漳州朱熹门人”列有九人,其中包括上述八位学官中的七人永嘉人徐寓除外,另二人为王遇、朱飞卿。朱飞卿亦受业于朱子,“自言穷理而事物纷纭,未能洒落处,惟见得富贵果不可求,贫贱果不可逃耳。”倾向于淡泊砺志一路。龙溪王遇(1142~1211),字子合,号东湖,从游于晦庵(朱熹)、南轩(张栻)、东莱(吕祖谦)三先生之门,其学务求精思力行,“朱子称其纯笃”,杨士训即为其女婿。《漳州府志》又云:“漳自朱子守郡,讲明礼乐,以正人心,自是海滨家弦户诵,有能心朱子之心者,且一变而进于道,北溪、东湖其人也。”对王东湖给予了高度评价,可见王遇在当时漳州学界的地位北溪详下。除此九人外,还有龙溪陈思谦,学问该博,朱子喜之,语其门人李唐咨以女妻之;黄学皋及宋闻礼于朱子守漳时“以稚年轮讲”(黄学皋后更入郡斋校勘《朱文公续语录》),似亦可列入朱子门人。除漳州士人外,黄榦等朱门弟子及外地求学者亦先后踵至,这也促进了当时漳州理学的繁荣。蒋垣《八闽理学源流》云:“清漳文物,自朱晦翁守郡,延黄道夫(即黄樵仲)于学以励劝生徒,从者风云动蒸,一趋于正,而儒道大兴。”朱子于绍熙元年(1190)知漳,约一年后去漳,离任时,其政治主张虽不能尽行,但漳州已蒙大儒周年之泽,无论是制度层面,还是风俗人心,都已打上了朱氏烙印,程朱理学从此根深蒂固,故明代中叶以后心学盛行,漳州学界却仍是朱子学占据主要地位;而朱子学的格物穷理、求实力行的品格及追求至德之境的主体精神,也深深地影响了后世漳州士人。
此处有必要对朱门高弟—陈淳略述一二。陈淳(1159~1223)不仅是朱子的弟子,还是朱子学的发扬光大者,在理学的“道统”中有着特殊地位,故《漳州府志》称之为“朱门高弟”。陈淳生于漳州北溪之滨,天资高颖,初习举业,后因林宗臣授以朱子所编《近思录》,遂尽弃其旧学而服膺朱学,朱子守漳,陈淳往见,二人相见恨晚,朱子授之以“根源”二字,对陈淳深究义理有重大影响。朱子离漳后,陈淳又多次书札往还问学,及至朱子去世前三月,陈淳复见,朱熹又语之以“下学”功夫。朱子逝后,陈淳“无书不读,无物不格”,最终日积月累,“义理贯通,洞见条绪”。陈淳有《北溪大全集》等著作多种,其中《北溪字义》最能体现其思辨精神,它对性、命、道、理等理学重要范畴进行分类疏释,折衷师说,多有精意,《四库》馆臣称其“每拈一字,详论原委,旁引曲证,以畅其论”,是解读理学、尤其是朱子学的重要文本。从陈淳问学于朱子的学术历程来看,陈淳倾心于朱子,于程朱理学精思竭虑,每有所得,皆为自身体贴而出,故其于朱子学知之深切,因此对于维护师门道统的纯粹性也是不遗余力,《宋元学案·北溪学案》称其“卫师门甚力,多所发明”。作为朱子知漳时的最重要门人,陈淳不负师望,阐明义理、讲学严陵、授业漳南、卫道师门,成为朱子学的一支重要力量,是漳州理学史上标志性的人物。《漳州府志》称其“使清漳之流接源于濂洛洙泗”,信不为过。《闽中理学渊源考》之“陈淳学派”列有陈淳弟子友人10人,多莆田、泉州人士,其中漳籍人士中有弟子蔡逢甲(字国贤)、友人潘武(字叔允)。
(一)元代漳州理学概观
蒙古族入主中原,在残酷的民族压迫的同时,汉化也在不断地进行。除了对孔子的尊崇(武宗至大元年诏尊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外,以程朱理学为科举考试(仁宗皇庆二年实行)的判断准则,也是汉化的重要内容。故宋元间学派繁多,但朱学仍递传不失,而漳州一地,据李清馥言,“元代明卿诸贤一時斌斌儒林之选,其隐身岩穴或以荐举而膺师儒之任者,比比矣。”“清漳诸先生学派”中列有林广发(字明卿)、王吉才(号益斋)、黄元渊(字君翊)、周祐(字于一)、杨稷(字宗琏)五人,皆好古笃学,其中林广发向慕宋儒高登(号东溪)、陈淳(号北溪)、蔡汝作(号南溪)三人,故其著作名曰《三溪集》;黄元渊私淑朱子,重修龙江书院于漳,建祠堂祀朱子,并以黄榦、陈淳二人配祀。故《漳州府志》论曰:“元去宋未远,乡先生遗烈犹有存焉者。渊源所渐,学有家法,以是叹考亭之教思无穷矣。”这使得漳州朱子学在元代仍得以延续与发展。
(二)明代漳州理学概述
明初,朝廷以程朱理学为统治思想,永乐十三年(1415)三部《大全》(《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的纂定标志着朱学统治地位的确立。明中叶,随着封建统治危机的加深,心学崛起。朱学仍处于官方哲学的地位,又面临心学的冲击,呈现衰落景象,《明史·儒林传》云:“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但在漳州则仍是朱学为主的格局,其中自有朱子知漳之缘由,而师友相传之“家法”、大儒迭兴之胜况,使明代漳州理学呈现特有的发展脉络。
《闽中理学渊源考》以学派来标明师友渊源,“诸贤有传习源流者,皆录于学派”,对梳理有明一代之漳州理学颇具参考价值。“清漳明初诸先生学派”列有刘宗道(名驷)、李贞(永乐时曾参与编辑《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林皥、胡宜衡(名楀)、柳文通、吴汝华(名霞)等六人,皆习程朱之学,如刘宗道曾从学于三山赵彦进,“彦进修程朱之学,议论极为醇正”,对他影响很大;宗道又好修《家礼》,乡人称为“爱礼先生”,有《爱礼集》十卷,陈真晟读之,“称其继北溪而起大有功于名教”。又如胡宜衡为龙溪胡宗华之次子,胡宗华号草涧居士,潜心理学,《漳州府志》给予高度评价:“朱子之学,由元入明,盛于浙东何、王、金、许四先生(即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观草涧胡氏之规言矩行,以律身稽古正学以迪士,何其与四先生之心相契也……当洪武立国之初,为闽学开先,此其人矣!”胡宜衡家学渊源,自是朱学一脉。
明初还有“唐泰学派”。唐泰(1393~1455)字师廓,长泰人,通晓五经,尤邃于《易》,筑草舍百余间以教四方之士,随才诱诲,皆有成就,学者称东里先生。唐泰弟子陈真晟(见下文)、谢琏(字重器)、林震(字敦声)、陈亹(字尚勉),无论文章、政事,皆名重一时,故李清馥称:“唐公在明代国初沈潜经训,诸名徳多出其门,实倡起之师也。”
其中陈真晟又自为一学派。陈真晟(1411~1473)字剩夫,漳浦人,从学于唐泰,参加省试时,听说有司防察士子过严,无待士之礼,故归而不试,自号漳南布衣。陈真晟虽身为布衣而关心国事,曾于天顺三年,效仿程颐故事,诣阙上书,进《程朱正学纂要》,揭扬程朱心法。其理学主张为“主一”之说,曾语人曰:“《大学·诚意章》为铁门关,难过,‘主一’二字,乃其玉钥匙也。”明末大儒刘宗周评曰:“‘一’者诚也,‘主一’敬也,‘主一’即慎独之说,诚由敬入也。剩夫恐人不识慎独义,故以‘主一’二字代之。此老学有本领,故立言谛当如此。”陈真晟曾听说临川吴与弼(1391~1469,号康斋,著名理学家)之名,欲往质之,行至南昌,张元祯叩其所学,大加称许,曰:“斯道自程、朱以来,惟先生得其真……如康斋(即吴与弼)者,不可见,亦不必见也。”陈真晟强调儒家之“圣学心要”,认为:“拳拳以主敬、穷理、修己为首例,以口耳浮靡为痛革,正与程氏心教之法相表里。”他倡主一诚敬,弘扬正学,心系教育,身为布衣而心怀天下,可谓直接程朱道脉,故张元祯言“得其真”并非虚誉。其弟子丁世平送其诣阙上书诗云:“心借程朱五百载,道忧孔孟三千年。”也是就其于道脉之接续而言。布衣学派中有龙溪林雍(字万容),学者称蒙庵先生,宪宗时曾上疏请进周敦颐、程灏、程颐、朱熹于颜曾思孟之后,列为八配;又请祀陈淳于两庑,皆不报。后归,与陈真晟相师友,陈真晟称其学“始终本末,有序有要”。“漳人谓北溪之后得正学之传者,真晟与雍二人而已。”布衣弟子还有龙溪魏富(字仲礼)、丁世平(字迂峰)。
稍后有周瑛。周瑛(1431~1519)字梁石,学者称翠渠先生,祖籍莆田,其父于洪武间自莆田调戍于漳浦之镇海卫,周瑛生于此;致仕归莆后,漳州知府陈洪谟聘他主修府志,他慨然受聘,其正德《〈漳郡志〉序》称:“漳亦乡郡也。”周瑛早年为陈真晟学生,学问力主居敬穷理、一归本原,他认为:“始学之要,以收放心为先务。收放心,居敬是已。盖居敬则心存,聪明睿智由此日生,然后可以穷理。穷理者,非静守此心而理自见也,盖亦推之以极其至焉耳。”周瑛弟子中漳州人有龙溪郑衷(字世和)、施仁(字近甫)。
龙溪蔡烈曾受知府陈洪谟之命,诣莆请周瑛修漳志。蔡烈(1479~1558)字文继,长年隐居鹤鸣山白云洞,学者称鹤峰先生,曾从学于晋江蔡清、莆田陈茂烈。蔡清为著名朱子学者;而陈茂烈则为心学先驱陈献章(1428~1500,广东新会人,学者称白沙先生)高足,“献章语以主静之学”。蔡烈于学问之道反复求索,尝游武夷山,居考亭精舍数日而归,曰:“脚跟自此定矣。”可见其对朱学的潜心探究与衷心信服,故《漳州府志》称“其学一宗程朱,以穷理力行、为实主敬为要”。
这一阶段是漳州理学的繁荣期,《漳州府志》将唐泰、陈真晟、林雍、周瑛、蔡烈五人合传,并分别指出其学术特色:“布衣以主一为要……东里思诚,翠渠检心,蔡氏文继不言而躬行,蒙庵……始终本末,有序有要。”因而称道曰:“自安卿师紫阳,倡道海滨,至明而大儒继起,或渊源相接,或羽翼互持,清漳之学于斯为盛矣。”其中陈真晟、周瑛、蔡烈入《明史·儒林传》唐泰、林雍亦见载于《闽中理学渊源考》、《八闽理学源流》等著述,与朱熹、陈淳入《宋史·道学传》先后辉映,延续了漳州理学的发展命脉。
明末,漳郡有漳浦黄道周出。黄道周(1585~1646)字幼玄(又字幼平、螭若等),人称石斋先生,其学问博大精深,学主程朱,又积极回应当时心学思潮,是明代漳州理学的一个总结性人物。
据庄起俦《漳浦黄先生年谱》载,黄道周七岁即由其父授朱子之《通鉴纲目》,“先生昕夕研阅,便知忠良邪正之辨、人治王道之大。”(参见《明漳浦黄忠端公全集》卷首)黄道周身处明末,其时国势日危,建州女真虎视眈眈,与朱子所处南宋面临异族入侵的情境相当,朱子主张“华夷之辨高于君臣之分”,并于上孝宗《封事》中旗帜鲜明地反和主战:“夫金人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则不可和也,明矣。”而黄道周也极力反对与建州议和,《漳浦黄先生年谱》先生五十四岁时有载:“其《论辽抚臣议款疏》谓:‘臣接得辽抚臣方一藻揭帖,援俺答故事议款,臣不觉为之顿足,投牒于地……惟陛下慨然发枢边诸疏,众正其论,毋使事成祸积,异日不可复悔。’”后来黄道周于南明隆武朝时,以一介书生率师抗清,兵败被俘,以身殉国,其民族大义凛然,良有得于朱学之熏陶。作为漳州人,黄道周每“念是桑梓为紫阳过化之邦”,在讲学时,时时不忘标榜朱学。崇祯五年(1632),黄道周因直言进谏被削籍还乡,途经浙江余杭大涤山,门人为之创大涤书院,后来黄道周多次讲学于此。大涤山洞霄宫有李纲、朱熹二贤祠,黄道周有诗文多篇,极力称道二贤之忠君爱国,并揭扬朱子之学。崇祯七年(1634),黄道周讲学于漳州榕坛,榕坛在郡城芝山,上有紫阳祠。黄道周榕坛首讲便以“格物致知”发端,当看到诸生课义“半依朱义,无为陆氏之说者”,为弟子能遵循朱子学说而感到欣慰:“私喜晦翁实诣之效一遂至此”。《榕坛问业》共十八讲,“大旨以致知明善为宗,大约宗法考亭而益加骏厉”。崇祯十七年(1644),黄道周讲学于漳州邺山书院,书院建有三近、乐性、与善三堂,其中与善堂为先圣先贤之神堂,前楹祀朱子、陈淳、黄榦、王遇、高登、陈真晟、周瑛、林魁、蔡烈,称“九先生”,除林魁外前文皆有论及;而从这些先贤身上,正见出漳州理学的发展脉络。
明末,作为理学的补偏救弊的王学也开始走向没落,学术思潮面临着新的整合,黄道周在坚守朱学的同时,也注意自身思想的调整,融通朱陆,以应对当时的社会现实。他在《朱陆刊疑》中说:“晦翁之格致,子静之良知,皆有瑕亹,亦皆不远于圣门之学。化子静以救晦翁,用晦翁以济子静,使子静不失于高明,晦翁不滞于沈潜,虽思、孟复生,何间之有?”他在《大涤书院三记》中,结合自身学问之道对朱陆之学作了总结:“由子静之言,简确直捷,可以省诸探索之苦,然而弊也易。由仆之言,静观微悟可以开物成务,然而弊也支。由元晦之言,拾级循墙,可至堂室,高者不造顶无归,深者不眩崖惊坠。由其道百世无弊,则必元晦。”前人亦已注意到黄道周与朱子的一脉相承,故多有将二人并提之论。黄道周门人洪思《收文序》云:“其于理也,为程氏,为考亭,至于今日乃兼之。”指出黄道周对程朱理学的继承。陈寿祺《重编黄漳浦遗集序》则提及黄道周“德性似朱紫阳”。沈定均《增刊〈漳州府志〉序》云:“自宋朱子为之官师,洎明石斋黄氏以理学忠孝倡导后进,士民益敦志行。”着重指出二人之于漳郡教化的重要性正相类似。
《闽中理学源流考》有“黄道周学派”,包括张若化(字雨玉)、张若仲(字声玉)、张士楷(字端卿)、蔡春溶(字时培)、赖继瑾(字敬儒)、林迈佳(字子笃)、洪思(字阿士)、陈天定(字祝皇)、涂仲吉(字德公)、纪许国(字石青)、王仍辂(字载卿)、张燮(字绍和)、范方(字介卿)十三人。而海澄周起元(1571~1626,字仲先)、镇海何楷(1594~1645,字玄子,号黄如)为黄道周同道,其道德文章为时人所敬仰,故与黄道周一起成为晚明漳州士人之典范。傅小凡、卓克华《闽南理学的源流与发展》一书中所论及漳州理学家有宋陈淳,明陈真晟、周瑛,清蓝鼎元、蔡世远,而不及于黄道周。陈来在《黄道周的生平与思想》一文中则将黄道周归为“比较倾向于朱子学格物论的独立思想家”。黄道周的理学思想仍有待深入研究。
易代之际,往往也是人才凋零之时。随着明朝的终结、乃至南明的覆灭,漳州理学也告一段落。虽然清代理学仍有发展、延续,漳州一地也出现了如蓝鼎元、蔡世远等朱子学者,但总体缺乏新的内涵,且清代的学术主流为考据之学,故不在本文论述范围。
以上所论漳州理学之源流,仅就其大略而言,诸多理学先贤不能一一论及,然漳州理学的一般特点却可试归纳如下:
朱子学自身的理论优势、朱子知漳的历史遇合、宋明时期朱学官方地位的确立等都对漳州士人对朱学的选择与接受产生重要影响。由上述可知,从“朱门高弟”陈淳的卫道师门,一直到明末“学无师承”的黄道周之学宗考亭,朱子学在漳州一地始终得以传承与发扬,漳浦林一阳(字复夫)所谓“道至程朱,有何不尽,何须别立教门”很能代表漳州士人的看法。故魏荔彤称漳郡“鲍谢庾徐,风雅固多哲匠;关闽濂洛,宗源更有醇儒。”虽然闽地学术本有“笃师承、谨训诂,终身不敢背其师说”的传统,但李清馥仍对漳郡学脉之绵延感慨系之:“大贤之泽,百世其昌,虽莅政仅及一期,而遗风余榘于今犹未艾也,寻学脉者能无慨系于兹邦!”漳州理学家本身即很重视道统,陈淳的《师友渊源》、林祺的《考亭源流录》及续朱子《伊洛渊源录》之《考亭丽泽录》、蔡烈的《道南录》及《诸儒正论》、黄道周的《儒脉》等都是对儒家道统的寻根溯源。
朱子本就极重视读书穷理,所谓“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漳州的理学家继承了这一点,前文已言及陈淳“无书不读,无物不格”,其友潘武亦“于书无所不读”,周瑛“早岁博览郡籍,钩深探赜”,林祺“祁寒暑雨,手不释卷”,周瑛称之为“正学之徒”,蔡烈人称“力行好学,老而不倦”,何楷则“博综群书,寒暑勿辍”,黄道周未中进士时曾闭门读书数年,所居处旁开一门如狗窦,只许问学者进出;他说:“某今老来所见,第一件犹是读书。”《四库》馆臣称其《榕坛问业》:“书内所论凡天文、地志、经史、百家之说,无不随问阐发,不尽作性命空谈,盖由其博洽精研,靡所不究,故能有叩必竭,响应不穷。”不博览群书则无由至此。应该说,这种通过读书积累以致知的治学路数,与心学的侧重内省、不假外求是截然不同的。
读书穷理要与躬亲实践、身体力行相结合,方为真道学。漳州理学家大多能学以致用,居庙堂则忧其民,处江湖则忧其君,如前述陈真晟以布衣诣阙上书即为明证;而其主张每不为当道所用,据林雍所作《行实》,陈真晟“既无所遇,每四顾徬徨,不能自释”,可见其所忧。谢琏为翰林时亦敢于直谏,《闽中理学渊源考》称“故事,翰林居养优之地,以笔翰相高,慷慨论朝政自琏始”。实启翰林论政之风。蔡烈虽为隐士,但并不空谈心性,“主簿詹道尝请论心,烈曰:‘宜论事。孔门求仁,未尝出事外也。’”故学士丰熙称其“不言躬行”。黄道周友人张燮屡征不起,人称“征君”,然论周起元之死曰:“吾漳二百年来金紫相望,独以身殉国者寥寥,今乃得仲先忠臣孝子,天地正气,此是钟灵之最者。”对周起元为国而死之于漳郡的意义作了深刻的解读。黄道周于崇祯朝时以一介文臣,屡次请缨出关;隆武朝时奋然率师北伐;南京就义前绝笔“蹈仁不死,履险如夷;有陨自天,舍命不渝”,皆可见其渴望治平天下、舍身取义之儒者胸怀。
朱子早年亦曾泛滥辞章、出入佛老、转益多师,并在与陆氏兄弟等持不同见解的学者相互问难中汲取他人所长,最终形成自身学术体系。漳州虽僻处闽南一隅,但漳州理学家亦有较开放的学术心态,在以朱学为主的同时,并不闭门自是、固步自封,而积极加强与外界联系,在向他人的学习、交流中完善自身的学术品格,而这一点特别体现在漳州学者与心学学者的交流上。前文已言及杨士训本从学于陈景肃,后又入朱子门下;王遇从游于朱熹、张栻、吕祖谦三先生。至明时,陈真晟“自以僻处海滨,出而访求当世学者”,闻吴与弼之名,欲就问之,临行对其侄云:“我死,即瘞于道,题曰‘闽布衣陈某墓’足矣。”为问学而一轻生死。陈真晟与吴与弼弟子陈献章则为神交之友,《漳州府志》载有陈献章《与布衣先生诗》,中有“多谢泉南翁,神交愿倾倒,聊将一瓣香,寄向君怀抱”之语;布衣逝后,陈献章又作挽诗以悼之。周瑛未第时受学于陈真晟,举进士后与陈献章“上下议论,然瑛以居敬穷理为鹄,白沙之学有所不契。”《明史》亦载:“献章之学主于静,瑛不然之,谓学当以居敬为主,敬则心存,然后可以穷理。”
《明史》称:“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学术风气变迁在漳州也得到体现。白沙弟子湛若水(1466~1560,号甘泉,广东增城人,与王阳明共同推进了当时的心学思潮)与漳州士人关系亦极密切,诏安陈鸣球(字舜夫)“尝与湛甘泉论体认工夫,谓工夫无处不贯,然下手处不可不知。甘泉大叹服之。”漳平曾汝檀受学于湛若水,知抚州时首建陆象山(九渊)、吴草庐(澄)、吴康斋(与弼)三贤祠。李世浩(字硕达)早年从学于蔡清,后司教南海,“讲论王阳明、湛甘泉合一之学”。龙溪施仁则“讲明正学,以姚江致良知之说为宗”。上述漳州学者在理学与心学间的抉择,正是嘉、隆以后心学流行的反映,《漳州府志》为此声明:“有志斯道者,知禀北溪之为是,则知从姚江之为非。”而前文亦已言及黄道周对朱陆异同的一些评价;出于朱子学的立场,黄道周本来对王守仁(1472~1529)心学持有异议,但对王守仁困守龙场、最终悟道的过程亦有独特理解。
可见,在心学盛行的明代中后期,漳州理学或多或少也受其影响,并适时地作出调整。观《闽中理学渊源考·嘉隆以后诸先生学派》,主理学者与主心学者各有其人。程朱与陆王二者其实只是儒学的“内部矛盾”,如冯友兰先生所说:“战国时有孟荀二派之争,亦犹宋明时代新儒家中有程朱、陆王二学派之争也。”如何融通二者,漳州学者作出了有意义的尝试。
蔡世远康熙《漳州府志》“序”云:“维漳建郡,始于唐初,僻陋涉海,然山水峭冽,郁积雄奇。有宋朱文公莅郡以后,陈北溪、王东湖两先生亲承其统绪,道术既一,礼法大明;胜朝陈剩夫、蔡鹤峰等又起而庚续之;沿及明季,周忠愍、黄石斋、何黄如诸公,气节文章尤岿然为天下望,流风余韵,至今犹存。”概括了朱熹知漳后漳州理学的大致发展脉络。总之,作为理学集大成者、朱子学开创者,朱熹对漳州理学的影响至为深远。朱熹知漳与漳州理学及闽南理学之发展渊源,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
注释:
[1](清)沈定均修:《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蔡元鼎》本传“论”引,光绪三年芝山书院刻本,下文凡未另加注明的《漳州府志》皆指此版本。
[2]《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颜慥》。
[3](清)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十四《承务郎高东溪先生登学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传记类。《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高登》亦云:“朱子守漳,为作祠堂记,复奏乞褒实禄。”
[4]参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三十二《清漳陈氏家世学派·廉献陈和仲先生景肃》。
[5]参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十四《承务郎高东溪先生登学派·主簿林实夫先生宗臣》。
[6]《漳州府志》卷四十八《纪遗上·民风》。
[7](明)彭泽修:《漳州府志》卷一《风俗》,万历元年刊刻,《明代方志选》(三),台湾学生书局,1965 年,第 24 页。
[8]《漳州府志》卷二十四《宦绩一·朱熹》。
[9]可参见《宋史·道学三·朱熹》(脱脱等撰:《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1986年,第 1448页,版本下同)、《漳州府志·宦绩一·朱熹》、张立文《朱熹评传》(长春出版社,2008年,第16~17页)、束景南《朱子大传》(福建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791~824页)等著述所载。
[10]“邹鲁”本孔孟故里,“海滨邹鲁”为海滨文教兴盛之地美称,宋真宗时有陈尧佐《送王生及第归潮阳》诗云:“休嗟城邑住天荒,已得仙枝耀故乡。从此方舆载人物,海滨邹鲁是潮阳。”《八闽理学源流·福州府》亦载:“朱子当时见诸儒辈出,大书‘海滨邹鲁’四大字匾于西关谯楼。”见(清)蒋垣《八闽理学源流》,旧排印本,第23页。
[11][41][94]皆见《漳州府志》卷首《旧序》。
[12]参见《漳州府志》卷二十四《宦绩一·朱熹》;《漳州府志》卷四十八《纪遗上·学校》有朱熹《延郡士入学牒》,对八人学行评价甚高,可参见。
[13]刘树勋主编:《闽学源流》,福建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65页。该《朱熹门人录》据言参考陈荣捷《朱子门人》加以考订、增补。
[14]清吴宜燮修:《龙溪县志》卷十五《儒林传·朱飞卿》,光绪五年补刊本,《中国方志丛书》,台北成文出版社,1967年,第199页,版本下同。
[15]《龙溪县志》卷十五《理学传·王遇》,第 199 页。
[16]《漳州府志》卷七《学校》。
[17]《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二十一《朱子漳州门人并交友》列有10人,为李唐咨、石洪庆、施允寿、林易简、王遇、黄学皋、宋闻礼、朱飞卿、陈思谦、杨士训。
[18]《八闽理学源流》,第 53 页。
[19][23]参见《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陈淳》。
[20]参见《宋史》卷四百三十《道学四·陈淳》(第 1450 页)、《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陈淳》。
[21]《四库全书》子部一·儒家类《北溪字义》提要。
[22](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宋元学案》(第三册),中华书局,1986年,第2219页。
[24]参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二十八《主簿陈北溪先生淳学派》。
[25]见《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三十六《清漳诸先生学派》按语。
[26]《漳州府志》卷二十八《人物一》五先生合传“论曰”。
[27][85](清)张廷玉等撰:《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传》前言,中华书局,1974 年,第 7222 页。
[28]《闽中理学渊源考》“凡例”。
[29]嘉靖《龙溪县志》卷八《道学传·刘驷》,天一阁藏本,《明代方志选刊》,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5年。
[30]《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七十九《清漳明初诸先生学派·总宪刘爱礼先生宗道》。
[31]《漳州府志》卷二十九《人物二·胡宗华》“论曰”。
[32]《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州守唐东里先生泰学派》按语。
[33]《宋史》卷四百二十七《道学一·程颐传》:“年十八,上书阙下,欲天子黜世俗之论,以王道为心。”第1442页。
[34][35](清)黄宗羲著,沈芝盈点校:《明儒学案》卷四十六《诸儒学案上四·布衣陈剩夫先生真晟》,中华书局2008年,第1086页,1087页。
[36]《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一·陈真晟》,第7242页。张元祯此说固然是对陈真晟的高度评价,但亦应与其对吴与弼的误解有关。吴与弼以名高见嫉,人多有流言中之,“编修张元桢不知其始末,遗书诮让,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先生久窃虚名’语”(见《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一·吴与弼》,第7241页),故“不可见,亦不必见”之语其来有自。张元祯,字廷祥,南昌人,天顺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可参见《明史》卷一百八十四《列传第七十二·张元祯》,第4879页。
[37](明)陈真晟:《陈剩夫集》,商务印书馆,1935 年,第 23 页。
[38]《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一《布衣陈剩夫先生真晟学派·丁迂峰先生世平》。
[39]《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一《布衣陈剩夫先生真晟学派·郎中林蒙庵先生雍》。
[40]故《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五十三《布政周翠渠先生瑛学派》称之为“莆中先正”;《八闽理学源流》则将其归于“兴化府”(第 68 页)。
[42]《四库全书》集部六·别集类五《翠渠摘稿》卷四《题嘉鱼李氏义学》。
[43]参见《漳州府志》卷首《旧序》之陈洪谟(正德)《〈漳郡志〉序》所述。
[44]《明史》卷二百八十三《儒林二·陈茂烈》,第 7265 页。
[45][70]《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蔡烈》。
[46]《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五人合传“论曰”。
[47][79](明)黄道周著,(清)陈寿祺编:《明漳浦黄忠端公全集》卷首《漳浦黄先生年谱》,道光十年刊本,以下简称《黄漳浦集》。
[48](宋)朱熹著,郭齐、尹波点校:《朱熹集》卷十一《壬午应诏封事》,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442页。
[49]《黄漳浦集》卷二十八《邺山祀诸贤文》。
[50]可参见《黄漳浦集》卷二十八《大涤书院告李忠定公、朱文公文》、卷二十四《大涤书院记》、《大涤书院后记》、《大涤书院三记》、卷四十九《大涤空山初宿李忠定公朱文公祠四章》等。
[51](明)黄道周:《榕坛问业》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子部·儒家类。
[52][74]《榕坛问业》“提要”。
[53]参见《黄漳浦集》卷二十四《与善堂记》。
[54]林魁字廷元,龙溪人,弘治壬戌进士,自幼博闻强记,肆力《坟》《典》;为官有善政;乞休归,为德于乡。详见《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林魁》。
[55]《黄漳浦集》卷三十《朱陆刊疑》。
[56]《黄漳浦集》卷二十四《大涤书院三记》。
[57][58]《黄漳浦集》卷首。
[59]《漳州府志·序》。
[60]《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三《黄石斋先生道周学派》。
[61]傅小凡、卓克华:《闽南理学的源流与发展》,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
[62]陈来:《中国近世思想史研究》,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544页。
[63]《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一《嘉隆以后诸先生学派·县令林复夫先生一阳》。
[64]《漳州府志》卷首《康熙志征启》。
[65]《闽中理学渊源考》原序。
[66]《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二十一《朱子漳州门人并交友》按语。
[67]《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二十八《主簿陈北溪先生淳学派·特奏潘叔允先生武》。
[68]《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周瑛》。
[69]《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林祺》。
[71]《明史》卷二百七十六《列传第一百六十四·何楷》,第7077页。
[72]《黄漳浦集》卷首《漳浦黄先生年谱·三十三岁》。
[73]《榕坛问业》卷八。
[75](清)纪昀等撰,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五·集部二十八·别集存目二《陈剩夫集》,中华书局,第2401页。
[76]《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州守唐东里先生泰学派·侍郎谢重器先生琏》。[77]《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一·蔡烈》,第 7236 页。
[78]《漳州府志》卷四十九《纪遗中·周起元》。
[80]《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一·陈真晟》,第 7242 页。
[81]《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陈真晟》。
[82]《漳州府志》卷四十八《纪遗上·艺文》。
[83]《闽中理学渊源考》卷五十三《布政周翠渠先生瑛学派》。
[84]《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一·周瑛》,第 7253 页。
[86]《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一《嘉隆以后诸先生学派·陈钦斋先生鸣球》。
[87](清)蔡世绂修:《漳平县志》卷八《人物·理学·曾汝檀》,民国廿四年重印本,台北成文出版社,1967年,第261页。《漳州府志》卷一《建置》载:“大历十二年割汀之龙岩县来属”;“成化三年析龙岩地置漳平县”。而就漳州理学的历史叙述而言,龙岩、漳平二地亦应论及。龙岩明代有黄芹(字伯馨)、邱嵘(字天立),漳平则有宋刘棠、明曾汝檀等理学家。《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陈真晟》云:“真晟生于镇海,迁于龙岩,晚定居漳之玉洲。”《龙岩州志》载,“会漳平新设县,教席缺,当道以礼聘署教事,即以程朱学为教,士化之。”(卷十二《人物志上·理学列传》,光绪十六年重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1967年)故陈真晟对漳平一地之文教影响颇大。
[88]《漳州府志》卷二十九《人物二·李世浩》。
[89]《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施仁》。
[90]《漳州府志》卷三十《人物三》陈鸣球等传后“论曰”。
[91]据洪思说:“黄子学善朱子,素不喜文成良知之说者。一日在榕坛作《平和文成碑》,谓文成‘独于文字散落之余,豁然神悟,今其学被于天下,高者嗣于鹅湖,卑者溷于鹿苑。天下争辩又四五十年矣,然于文成所以得此,未之或知也’。门人因问:‘文成良知之说著于海内,今谓其“所以得此未之或知者”,何也?’黄子曰:‘文成自说从践履来,世儒皆说从妙悟来,所以差耳。’”(《黄漳浦集》卷二十一《王文成公集序》洪思按语。)
[92]《闽中理学渊源考》卷八十一《嘉隆以后诸先生学派》所列五人中,林一阳、陈鸣球学术倾向已如前述,纪孚兆“以程朱为的”,高则贤长于程氏《易传》,潘鸣时则问学于阳明弟子王畿、钱德洪,“归来,自以为有得”。
[93]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中华书局,1984 年,第 352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