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门槛（组章）

○ 墨未浓

春天的门槛

我没有说出爱，春天就来了。我没有写下一句诗歌，春天就来了。我甚至还没有呵一口气，花儿就开了。

我无法想象牙齿的青苔是什么时候爬满了忧伤。

我真的不能用一切的利器去戕害蔓延着的藤萝，这是多么幼稚与荒唐的想法啊！

一道时间的门横亘着。柳绿杏红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谁也逃脱不了这个距离。从门槛到门槛的距离。

我的前脚在世纪前抬起，到现在还没有落地。

都已经是春天了，我的嘴唇动了一下，再动一下，吐不出一个圆润而完整的词语。

时间的伤痕啊，像一只展翅的大鹏鸟，飞得远了，越来越远了。我站在你的面前，轻轻地一吹，花儿打开了她的花蕾。

在午夜之前，我要抬起我的右脚，放下我的左脚，然后浇上我辛勤的汗水，让爱在门槛上发芽。

失血的冬天

那根烟囱在路的北面，像一团蘑菇云，狠狠地冒着烟。这是冬天的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不，是烟雾吞噬了整个太阳。

一行大雁排着人字型，鸣声鹤唳。

忽然，它们扑闪的翅膀像滑翔机一般定格。

即而，长长的队伍画了一个圆弧，鸣声急促，反转而飞，愈飞愈高，愈飞愈远。

这是一个冬天的早晨。

路面上的雪深深浅浅，绿化树上的叶子枯黄着，蜷缩着身子，互相挨着，冷风吹过，碰着了它们的疼处，直听到哗啦啦的声响。

这是一个嘶鸣的冬天。

太阳失去了色彩与光芒。生命失去了水分与营养。田野失去了雾霭与畅想。眼睛失去了远眺与光亮。

这是一个失血的冬天。

曾经握过的手冰冷了，面孔都那么的熟悉，肯定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熟悉得像面前的云霭，模糊起来。话语是那么的温润与敦厚，从背面吹过来，冷飕飕的，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吹得肌骨生疼，直透心背。

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的早晨。

这个嘶鸣而失血的冬天。

我行走着。

失去了最后一滴眼泪。

雨加雪

夜晚在我的怀里睡着，我抬起头，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向着深沉的夜幕说：我爱你！没有一点回声，没有一点生机可以证明我们的存在！这是一个多么沉寂的夜晚啊——

是雨，是的！

我的发丝在车灯的光亮里闪闪发光！我已经不需要雨水的灌溉，在泥泞的乡路上，我是多么渴望积雪的覆盖啊！我的衬衣都发了白，有多少没有堵住堤口的嘴巴对我窃窃私语，她们说，这个另类的家伙，他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被这陈年的积雪覆盖，覆盖——

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一直在积雪的覆盖中听着大地的福音，这是一种多么振聋发聩的声音啊！我患中耳炎多年的耳朵都听不清楚这声音了，何况是凝眉细听呢？

是的，雨在下，哗哗的雨声是冬夜的注脚。

你不会站在雨中，谁也不会，只有鸟，只有失群的鸟。一行多么失意的朦胧诗啊！

雨在天空中凝结。这飘飘洒洒的鸽子，这白色的精灵，这失散多年的情人，这久违的爱，这等待已久的拥吻，都飞到了谁的怀抱？

六角的兄弟姐妹，你的晶莹在我的眉毛之上闪烁，我踏着经年的忧郁踟躇而行，我的额头已经种植了孵化多年的鸟蛋，让一切的生命去飞翔吧，我的双手是盛开的花朵，托起沉潜已久的太阳。

雪。雨夹雪。

这是复植的冬天。这是一个没有眼泪的遗孀。什么精神支持着她，从雨到雪？

我想走，可是在雪野的跋涉里丢失了唯一的靴子。

我的目光能灼烧你的冰凌吗？

这个季节，我无话可说。

溪水

当你不枯的生命汇聚在一起，你便以顽强的不可阻挡的力量冲出了求生的大门。

难道你喜欢这奔波的生活？潺潺的欢唱声作出了铿锵的回答。

难道你天生就喜欢流浪？阳光下你眨着眼睛快乐地畅流、畅流……

噢，猜到了，猜到了，原来你的心中怀着一个小秘密。

是对路途坎坷的呻吟？不，你从不屈服于每一个坎坷。久枯的深沟，失修的河底，慵懒的鹅卵石，都在你缓缓地流动中淹没。

是对千曲百折的征途失去信心？不，你从不把希望半途而废，“不达目的不止”是你定下的心规。

你具有开拓者的性格！

你具有攀登者的意志！

春日广阔的田野里，延续着一条银带。啊，是你！

夏日蒸腾的地平线上，一道鳞光闪现。啊，是你！

秋日寥廓清澄的碧空边，有一条银蛇在蠕动。啊，是你！

四季有了你才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大地有了你才裸露出优美的线条……

你含辛茹苦地日夜奔波，是为了勾画出一幅生动逼真的祖国山水？是为了给前进中的祖国一次洗礼？

你不留恋征途中旖旎的风光，不停止终生的歌唱，是为了——

噢，猜到了，猜到了。

你怀着一个何等阔远的目标啊！

向着大海争流！

奔向大海搏击！

为新的生活干杯！

梅

梅是我的宿命。在许多的日子里我看到梅，她不俗的剪影时时在我心中生长奇迹与希望。我不得不把她的精神融入我的生命。也许我这一生不会离开梅，她的窈窕与媚艳使我不得逃脱。在我困惑时，我看到了那树在寒冬里独自绽放的梅，我的心为之一颤，她的抗争是远比出污泥而不染的荷更有一丝的自信与寂寞。在这种大氛围里，我听到了她的花朵拨开皑皑白雪的声音，那是一种怎样的奋争啊！我常常被这种精神所感动，我的所有的激情都来自于她的芳香与雅醇，有了她的存在我有满身的力量去迎接这个世界的苦难与困顿。

梅已悄悄地生长在我的心中，我与她相依为命。她更多的是我的精神依托，我要用一生去歌颂她的美丽与纯洁，坚强与温柔，娇艳与风流......

我把我的诗歌种植在沃土之上，我要用真心去爱，我与我的丰收翩翩起舞，共同歌唱，有了这份独特的情感我还企求什么呢？梅在这个季节注视着我，即使在没有花朵的绿色里，我也能看到她眸子里藏着的深情。梅的灵动已深入我的肌肤，我在远远的远方静静地凝望着她，恐怕夜色的淫猥屏蔽了她的纯净，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梅一如既往地展开她娇羞而玲珑的枝叶，向着阳光微笑......

我的诗歌也打开了情感的闸门......

梅与我已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