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光 宋法刚
陈旭光: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北大影视戏剧研究中心主任
宋法刚: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博士后、山东艺术学院副教授
进入新世纪,喜剧电影不再是冯小刚一家独大了。随着中国电影的产业化改革,特别是喜剧片与社会生活的“互文性”可以更好的与好莱坞电影进行差异化竞争,使得喜剧片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进入了“后冯小刚时代”。不但喜剧导演、演员、作品等日益吸引眼球,喜剧电影的亚类型也越来越成熟。
总结两部电影的获胜之道,在形式内容上会发现以下两个共同点:类型融合与品牌打造。
首先,是故事母题的呼应。影片都以《西游记》的故事为母本,讲述的是西天取经大背景中人物心理的跌宕与转折。《大话西游》讲述的是孙悟空面对喋喋不休的唐僧所表现出来的腹诽和反抗,让我们看到挣脱超我、重返自我的孙悟空也是一个为爱情而挣扎的情种,深陷爱情与责任的两难抉择之中。《西游降魔篇》几乎是同样的情节,只是主人公换成了唐玄奘,讲述了他在剃发修行之前历经红尘和降魔除妖的故事,由怀疑“佛祖能做什么” 的未剃度的陈玄奘成为普度众生的唐玄奘的故事。《大话西游》里面的孙悟空和《西游降魔篇》中的唐玄奘都曾有过怀疑,都曾错失爱情,最终都坚守了使命。
其次,是情感表达上的强化。与《大话西游》中孙悟空与紫霞仙子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样,《西游降魔篇》中的唐玄奘也曾被段姑娘深爱并为了救自己而牺牲了生命。曾经让孙悟空痛悔过的失去让唐僧也充分体验了一次,让那男女之爱与人间大爱的悖论重新上演了一回。周星驰对上一段姻缘还念念不忘,不但让唐玄奘说出了“爱你一万年”这样的呼应经典台词的对白,更是重唱了《大话西游》的主题曲《一生所爱》,并在歌词中添加了一句新词:“从前直到现在,爱还在。”这两个故事的气氛与结局是如此的相像,更加渲染了影片内外“相逢恨晚、造物弄人”的人生况味。在这种回响之下,有人可能解读出周星驰的江郎才尽,而笔者从中读出的是其十八年后沉淀下来的苦涩的人生况味。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一直在闹剧与喜剧之间、悲情与欣慰之间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一点相当难得。
总之,两部喜剧影片类型化创作的票房成功,不但让周星驰的喜剧才华再度爆发、让徐铮的导演之旅绚丽开场,也让中国的喜剧片开启了新品牌的打造——这一产业化背景下行之有效的市场策略。
在《西游降魔篇》这部向《大话西游》致敬的影片中,正如前面所分析的,影片在情节、情感与风格上都与前者保持了很好的互文,特别是 “无厘头风格”并不比前者逊色很多,在一定意义上用唐玄奘来“解构”比孙悟空更能触及人性的复杂和灵魂的本质。但是《大话西游》解构的艺术冲击力和文化影响力是在当时的文化语境中才爆发的,但是十八年后的今天,世事异也,经过众神狂欢的解构甚至再解构,早已习惯了这种文化现象和头脑风暴的观众已经不会觉得《西游降魔篇》中的“无厘头”有解构之感和解构之力,影片也仅仅在与前者产生情感上的互文而难以对当下社会产生反思或启蒙的力量。
当然笔者也不是苛求每一部喜剧片都能满足各方的要求,不过在电影艺术家面对电影喜剧片的生态时,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喜剧片?无厘头的笑声与观众的心灵能否更近一些?安慰观众心灵的影片能否得以情绪的宣泄?喜剧片折射的内容能否更接地气、更反映真实的生活遭际?这些都是摆在电影喜剧前进道路上并不喜庆的问题。在这个娱乐不会供过于求的文化环境中,面对当前焦虑悲剧的现实生活,更有条件与责任拍摄一些类似并超越《疯狂的石头》、《落叶归根》、《钢的琴》等饱满社会忧虑的悲喜剧影片,毕竟,悲剧和喜剧本质上是不可分的。我们期待有像《放牛班的春天》、《三傻大闹宝莱坞》等让观众笑了同时又能折射社会问题的影片。
总之,时代呼唤卓别林一样的大师,时代也呼唤伟大的喜剧电影作品。
注释:
[1] 中国电影家协会理论评论工作委员会编:《2009中国电影艺术报告》,中国电影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页。
[2] 夏学銮:《当前社会焦虑N种表现》,《人民论坛杂志》2012年3月19日。
[3] 参见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热播影视剧与<泰 >解析》,《影视大讲堂》第四期,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