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壮丽到新奇:《茶话》中抗战文学的美学变迁

2013-10-29 10:20王应平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短篇小说抗战美学

王应平

(1.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2.湖北工程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北 孝感432000)

《茶话》创刊于1946年6月5日,终刊于1949年4月15日,上海联华图书有限公司出版,月刊,共出35期。陆守伦发行,前5期由顾冷观、吕白华编辑,第6、第7期由顾冷观、吕白华、申小迦三人编辑,其后便是顾冷观与申小迦两人编辑。《茶话》是当时一本影响较大的通俗性综合文学期刊,创刊时经销处达80个,遍及国内各大城市,并远销菲律宾与香港。《茶话》(1946年-1949年)较为完整地记录了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上海市民的心态变迁,为研究抗战文学的审美历史演变提供了一个较为理想的视点。

《茶话》并无创刊词,只在第11期《风雨集》栏目前有一则小序,对“茶话”之意略有说明:“我们是在风雨飘摇之秋,现代无论是国家、社会、家庭、个人方面都感到十二分的隍阢不安。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但照‘茶话’的意义,不过‘忙中偷闲,苦中作乐’而已。”

此则小序写于1947年4月,正当国内酣战之际,政局飘摇,前途未卜,对于处于艰难生存困境中的普通上海市民,《茶话》实则为他们提供了一份精神慰藉:茶本是苦的,现实也是苦的,生活是忙碌艰辛的,政局是阴晦不明的,但人们也应当好自待之,所谓“忙中偷闲,苦中作乐”而已。由此观之,《茶话》的定位是普通市民大众阶层,它是一本营业性质的通俗大众文学期刊,而非有政治诉求之党派刊物,这为我们客观地研究抗战文学的美学变迁提供了难得的典型个案。

综观《茶话》35本期刊,与抗战有关的文学作品共35篇,其中短篇小说29篇,长篇小说两部(其中一部仅刊载1/3),电影故事1篇,纪实故事3篇,为论述方便起见,现将有关作品列表(见表1)。

从表1中,我们可以看出,短篇小说是《茶话》中抗战文学的主要样式,而且短篇小说形式灵巧,受时代风潮的制约更为敏感,其作者群中有相当部分为普通民众,故能更客观地反映时代风潮对大众审美意识变迁的影响。本文将以短篇小说为主要考察对象来探讨抗战文学的美学变迁。

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中将文章风格分为八种:典雅、远奥、精约、显附、繁缛、壮丽、新奇、轻靡。其中对壮丽和新奇的界定分别是:“壮丽者,高论宏裁,卓烁异采者也;新奇者,摈古竞今,危侧趣诡者也。”[1]也就是说,风格壮丽,则议论高超,论断宏大,文采鲜明而突出;风格新奇,则舍古趋新,旨趣险僻而怪异。如果我们仔细阅读并对比《茶话》中的抗战短篇小说,则前期和后期的短篇小说风格可作如是观:《茶话》前7期的短篇小说整体风格壮丽,旨意高远,叙述慷慨激越,有一种恢弘悲壮之美;而第19期之后的短篇小说整体风格新奇,呈现一种奇趣诙谐的审美特征。处于二者之间的短篇小说则属过渡阶段,呈现一种较为中性的平实而客观的审美风格。

表1

《古城风雨》、《桂北反攻时期的一个感人的故事》、《情蠹》、《绯》为前期壮丽风格的代表。《古城风雨》发表于《茶话》第1期,讲述日军攻占金山城后进行的野蛮大屠杀。小说以幸免于难的热酒店老板王铁民的视角,揭示了日军的凶残。金山城年青的男子被当成壮丁集中后活活烧死,而拒不投降的冯镇长则被枭首示众,头颅被高高地挂在城的上端。主人公的妻子身中四弹后饮恨长辞,而儿子则倒在离妻子三四丈远的血泊中。王铁民则在悲愤中只身逃离了这个人间魔窟。《桂北反攻时期的一个感人的故事》发表在《茶话》第3期上,热情讴歌了抗战军民伟大的牺牲精神。投靠日军的廖秉钧为了巩固自己伪柳州县长的地位,将女儿廖仪征许配给井上大尉,女儿则在婚前逃到抗日据点三都乡,敌人在久攻不下三都乡后,用计抢走三都乡负责人刘栋平一家七口,廖仪征只身去换回刘栋平一家七口时被召回,识破日军阴谋的刘栋平宁愿忍痛牺牲自己一家人的生命,不愿再牺牲一个可敬可佩的中华好儿女。《情蠹》的故事情节与《基督山伯爵》有部分相似,担任伪爱乡团团长的萨丕觊觎朋友张之谦的未婚妻娟娟,设计杀害张之谦,并陷害娟娟的父亲,然后威逼骗取娟娟。抗战胜利后,萨丕继续把持绿舟镇政权。在知情人告知真相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娟娟在萨丕熟睡后用镰刀将其斫死,然后慷慨就逮。在公开审判庭上,娟娟告知真相并拿出相关证据后,被当庭交保释放,城里士绅争相替她作保,并视她为忠勇杀仇的烈女。法官后来查实相关证据后,当庭释放娟娟。在这个故事中,国仇家恨大于人命,杀一名卑鄙的汉奸大快人心。整部小说呈现一种激昂壮丽的美学风格。《绯》发表在《茶话》第7期上,讲述了一名知识女性为抗战而不幸牺牲的悲壮故事。刚刚参加抗战工作时,她穿着绯色的衣服,带着绯色的行李,手套和鞋子也是绯色的,鬓发边还插着一朵绯色的花。在实际抗战工作中,这种服饰和举止显然不合时宜而被禁止,但她依然热情地投入抗战工作,在从敌占区带回74个难童后,她又因掩护小孩而遭敌机轰炸,全身倒在血泊之中。“总有一天,我会穿上更美丽的绯红色的衣服,我想起了她的谶语,颓然跪在她的身边”(《茶话》第7期)。这对刚刚开始恋爱的年青人就此生离死别。

如果我们考察此阶段的纪实故事,与短篇小说的整体风格相似,其同样呈现一种恢弘悲壮的美学风格。《方先觉衡阳脱险》发表于《茶话》第4期,历史地再现了抗战中名闻遐迩的衡阳保卫战。第十军在方先觉带领下,孤军独守,力克进犯衡阳之敌,歼倭万余,因此获得“泰山军”称号。16200多名战士,经过47天鏖战,只剩下1200人,方军长在突围中不幸被敌俘获,后被游击战士从关押地救出,蒋委员长亲自接见这名虎将,并留共进午餐,仅蒋公子纬国等在座,亲若家人。该纪实故事取材于真实事件,叙述大气磅礴,刻画人物力透纸背,功勋卓著的第十军英雄群像可歌可泣,令人景仰。《齐学启仰光成仁》发表于《茶话》第5期,刻画了一名抗战中“精忠追武穆,正气继文山”的民族英雄齐学启。作为出师缅甸的新三十八师副师长,齐学启配合孙立人将军,将陷入日军包围绝境的7000多名英军救出,后在撤退中因不忍离开伤重病员而被日军捕获,在仰光的中央监狱中,他因拒降而被日军刺伤,后又遭头部重击而去世。一同被关押的盟军战俘说:“他是我们最黑暗的日子中最伟大的友人”(《茶话》第5期)。全文洋溢着一种悲壮恢弘的情调,铮铮铁骨且重情重义的齐学启将军形象感人至深。

《茶话》中抗战文学的美学风格从第8期起发生了变化。《生死恋》和《江边》是该期上抗战文学的代表作。与前一阶段的美学风格不同,这两篇小说叙事冷静低沉,呈现一种平实而客观的特点。《生死恋》讲述一名参加抗战宣传工作的女子鞠躬尽瘁的感人故事,她并没有惊天动地的成绩,默默地长期带病坚持工作,深得乡下妇女的爱戴,自己的丈夫被汉奸杀害,后来她又不幸患了肺结核第二期,长期咳嗽发热,终因无钱治疗而吞食安眠药自杀。她的恋人悲痛欲绝但却无能为力。与恢弘悲壮的美学风格相比,该作更多揭示战争的残酷及战火笼罩下平民的艰难处境。《江边》讲述了一名参加抗战的老兵因伤致残退伍回乡的经历,他本想安安顺顺做个百姓,可无人收留这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于是他只好到江边码头干起黑社会收保护费的勾当。该文消解了战争的神圣与崇高,反思战争带给人的精神伤痛,现实批判色彩较强。《雪霞怨》和《洋桥姑娘》是两篇题材相近的短篇小说,分别发表在《茶话》第9期和第10期,《雪霞怨》中一名叫雪霞的农村少女为了全乡人免遭日军虐杀而被威逼与石川队长陪睡,一夜蹂躏后居然怀了孕,“她哭着,但是那有什么用处,打胎是有性命之忧的,雪霞虽然羞愤,但她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她没有勇气走上自尽的路,只好听凭命运的摆布”(《茶话》第9期)。在生下儿子甘宝后,人们也从最初的同情变为嘲讽,这个无辜的所谓“野种”“东洋鬼儿子”被乡村小孩肆意欺辱打骂,要不是母亲保护,他早就没命了。这是一篇可以从多个层面来解读的小说,一个平凡女子没有选择悲壮的牺牲,而是选择坚韧的忍耐,她的苦与泪淹没在残酷的战争与民众因袭的传统旧观念中,这种由战争带来的“怨”何时才能休止呢?《洋桥姑娘》中“洋桥”即日本语“慰安所”的音译,一名叫来凤的女子被迫当上洋桥以满足日本兵的兽欲。有什么办法呢?“好死不如恶活”,她只是一个懦弱的乡下女人,为了不被饿死,在明亮的刺刀和乌黑的枪口下,她只得以下贱的方式讨生活。但这个被人忽视的卑微女子在得知日本人将要去偷袭她的娘家吴家庙后,连夜逃出并通报了消息,使家乡免遭涂炭。尽管小说有一条光明的尾巴,但全文的重点仍在叙说战争中平凡女子的苦难,在严酷的战争中,许多女子为了生存而被迫屈辱地生活,这才是历史的真实。《荣归》发表于《茶话》第12期,对保甲长鱼肉乡民的卑鄙行径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主人公朱作义抗战胜利后归来,妻子却早被保甲长占有,在得知他只是5年兵役期满后被遣散的小兵后,周保长设计陷害朱作义,将他作为壮丁连夜抓走。这篇小说的标题“荣归”含有明显的讽刺意味,一个保卫民族国家的抗战军人,他的妻子却得不到保护,“战争”的意义何在?

综观这一时期的抗战短篇小说,其特点在于敢于正视抗战中的矛盾与问题,敢于揭示抗战中的苦难与伤痛,作者们大多采用冷静书写的方式,对抗战不拔高,不隐恶,整体上呈现出一种平实而客观的美学风格。

从第19期开始,《茶话》抗战文学的美学风格突然变得新奇而诙谐。《贺金标的闪电战术》、《骷髅梦》、《菜畦夫妇》、《雪衣之恋》是其代表性作品。《贺金标的闪电战术》发表于《茶话》第19期,单恋郑文霞达10年之久的贺金标,曾在最初两年托人说媒,但因家贫被郑家拒绝。抗战8年中,郑家家道衰落,而贺金标却因做生意而混入军界,成了一个小有头脸的人物。贺金标又到郑家求亲,但还是被郑小姐婉拒。贺金标于是暗中找了几个军界朋友出面帮忙,在经过强租房、认表亲、假服毒、诉衷肠等一系列啼笑皆非的闹剧后,贺金标终于与郑小姐喜结良缘。该小说诙谐幽默,轻松调侃中将小市民的人情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饶有趣味。《骷髅梦》发表于《茶话》第20期,其情节更为荒诞,大学医学院二年级学生唐仲芳身体不济,中学时患有梦遗症,在参加同学们野外寻尸用作医学解剖的工作后,梦遗症复发。总疑心那具少女尸体是曾经与自己云雨的家中婢女小英。原来小英后来被其嫂子带回家中成亲,未婚夫不幸被敌机炸死,她在逃难中也罹病身亡。据说也是葬在荒山野外,也是用一口薄皮棺材作殓。唐仲芳梦遗症频发之后,身体渐虚,寒假回家准备好好休养,一开门,轻盈曼妙的小英却站在家门口。原来逃难中病死的不是小英,而是一名叫小杏的女孩,人们以讹传讹,以致误会流播。唐仲芳大喜过望,于是尽情拥吻小英温香软玉的身体,“当玉体横陈之际,岂是解剖室里的骨骼模型所能比拟呢?”(《茶话》第20期)不用说,他久病的梦遗症也彻底好了。这篇小说构思颇为怪异,抗战在这里仅仅作为背景出现,且形迹模糊,作者借助这个背景演绎了一个一波三折的言情故事,说明人性的正常欲望应当顺其自然,而非压抑扭曲,这篇小说的创作理念显然迎合了都市大众消费娱乐的审美趣味。《菜畦夫妇》发表于《茶话》第21期,讲述了抗战中英雄救美喜结良缘的传奇故事。苏北马家村因不堪汉奸土匪的烧杀掠夺,自发组织了抵抗组织自卫团。领头人是粗黑朴实富有正义感的农村汉子马老二。周淑华是一位年青貌美的知识女性,在日军抓住周淑华正欲实施兽行时,马老二在危急中枪杀日本兵救出周淑华,因乱世兵荒马乱,周淑华愿意跟随马老二在抗战中辗转奔波,抗战胜利后他们喜结良缘,夫妻俩看护一片荒地,靠种菜卖菜为生,小两口天作之合,生活美满幸福。大字识不了几个的马老二在妻子的调教下也开始每天识字了。这篇小说在抗战的历史背景下,借鉴了民间传统的“英雄救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情节,营造了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表达了民间大众的审美趣味。《雪衣之恋》发表于《茶话》第25期,故事颇为诙谐有趣。富家之女杨浣茜小姐积极投身抗战工作,志愿担当为伤病员换绷带拭脓血的看护妇,一位年青的受伤飞机师罗令德在医院中被杨浣茜的美貌和高贵气质所折服,在病愈之时向杨浣茜求婚。因违反医院规定,杨浣茜拒绝了求婚要求。但有纨绔之风的罗令德继续花言巧语地纠缠,杨浣茜答应了他的求婚。后来罗令德出院后却高攀次长之女,杨浣茜遂有男人不可靠的心结,总觉得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后来渐至发展到神经过敏,多愁善感。在与如意郎君订婚后仍时时担心自己一旦年老色衰,丈夫会弃之如遗。在结婚前一周,杨浣茜的脸部皮肤被火烧伤,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容颜尽损。而她的未婚夫在见到她后却表示海枯石烂,不渝此心。结婚大喜当日,杨浣茜解开绷带,仍然是肌肤光洁,娇艳如花,原来她故意以此招试探自己的未婚夫,心结既打开,她神经过敏,多愁善感的毛病也好了。这则故事借鉴民间传统“抖包袱”的技巧,在层层设置的悬念中扣人心弦,最后结局豁然开朗,读者在觉得新奇有趣之余,还得到不少生活常识与人生哲理。

综观这一时期的抗战短篇小说,抗战的色彩相对淡化,作者们大多借助抗战的历史背景来演绎一个曲折的言情故事,在迎合市民大众审美趣味的同时,其美学特征也变得新奇而诙谐。

丹纳在评价一个时期纷繁复杂的文艺创作现象时曾说:“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只凭他个人的幻想,群众赞许的时候也只凭一时的兴趣,艺术家的创造和群众的同情都是自发的、自由的,表面上和一阵风一样变化莫测。虽然如此,艺术的制作与欣赏也像风一样有许多确切的条件和固定的规律,揭露这些条件和规律应当是有益的。”[2]那么,《茶话》中抗战短篇小说的美学风格为何要发生如此的变化呢?其变化的条件和内在的规律又是什么呢?

仔细考察《茶话》前7期的发刊时间,正是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茶话》第8期到第18期的发刊时间,是新的内战开始后的1947年。《茶话》第19期到第35期的发刊时间,是战争进入胶着直至国民党军全面溃败的1948-1949年。

抗战胜利后,中国军民欢欣鼓舞,各地均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经过8年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国人民近百年来第一次取得反对帝国主义的完全胜利,中国的国际地位空前提高,中华民族由危亡开始走向振兴。人们对民主建国充满了希望。1945年10月,中国民主同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研讨“怎样抓住这个千载一时的机会,实现中国的民主”[3]。对于带给中国人新生的伟大的抗日战争,人们赋予了崇高的意义,在抗战文学中则表现为恢弘而悲壮的美学风格。人们热情地讴歌抗战英雄高尚的民族气节和为国捐躯的忠勇精神。这一时期《茶话》的头条小说几乎均与抗战有关。这一时期的抗战短篇小说及纪实故事数量最多,占所有同题材类篇目的50%。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与抗战的历史相距最近,另一方面也是时代的风气使然。

新的内战发生后,中国和平民主建国的希望成为泡影,而战争产生的经济动荡及拉夫抓丁制度,大大加深了人们的苦难。人们开始以冷静反思的态度重新审视战争,包括笼罩着崇高壮丽光环的抗日战争,人们开始关注战争带给普通人的苦难,描写底层人在抗战中屈辱卑贱的生活,抗战美学风格遂变得平实而客观。

在内战胶着直至国民党军全面溃败的阶段,人们对抗战的热情已大大减少。此阶段与抗战有关的短篇小说一共只有4篇,占所有同题材类篇目的13.8%。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一方面是抗战已经真正成为了历史,抗战小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新闻话题价值;另一方面是此阶段国统区的经济形势极为动荡,上海米珠薪桂,物价飞涨,普通市民的民生已极为艰难。人们更为关注的是目前的生存处境及如何渡过难关。故此阶段的抗战短篇小说大多假借抗战之名,其实讲述的是一个充当市民精神慰藉的言情故事,使普通市民在艰难时局中求得暂时心灵上的寄托与轻松,其美学风格变得新奇而诙谐也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短篇小说之外,《茶话》还有一部电影故事与两部长篇小说(其中一部仅刊载1/3)与抗战有关。电影故事《催魂曲》分三次连载于《茶话》第25、26、27期上,讲述的是围绕戏剧《催魂曲》上演而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情节扑朔迷离,案中案险象环生,其审美风格可归于新奇一类。该电影故事发表于新中国即将解放前夜,作品中对抗战胜利后上海敌伪汉奸投机钻营现象进行了辛辣的嘲讽。

长篇小说《风尘》分11次在《茶话》上连载,故事叙述时间从1941年1月1日横跨至1945年8月11日,以事件为叙述单元历史地再现了上海沦陷区的生活,描写了上海一批知识青年在三青团领导下的地下抗日斗争,对敌伪的保甲制度、灯火管制、封锁禁运、搜捕拘禁有较深入的揭露;对仅代表少数家族豪门的国民党政权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对三青团组织脱离民众,争权夺利的内部倾轧表达了惋惜。《风尘》是陈汝惠创作的一部自传体色彩浓厚的长篇小说,其美学风格属于平实客观一类。另一部长篇小说《水上的希望》分6次在《茶话》上连载,讲述了一位离开家庭的少女到内地参加抗战的经历,小说以旅程逃难来展开情节,对日寇的凶残轰炸及大后方鱼肉民众大发国难财的官僚、盗匪、司机等败类进行了尖锐的批评。作者钱今昔在后记中指出,这是他长篇小说《从渴睡中醒来》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女主人公胡薇碧为了追求光明而到了内地,可是在落后的豪门官僚统治中的旧社会,却非但不热烈地欢迎这一个热情的女儿,反而欺骗了她,甚至于污辱了她。”(《茶话》第34期)但胡薇碧却从磨难中更坚决地走上了进步的道路。从已经刊载的部分来看,该小说美学风格也属于客观写实一类,在大上海即将解放的前夜,《水上的希望》对国民党政权的批判色彩显著加强。

一个时代的文学总是离不开那个时代的总体概况和特定的社会风俗习惯。《茶话》中抗战文学的美学演变一方面适应了抗战后的时代特征,一方面也迎合了市民大众阶层的审美消费趣味。当然,时代概况及社会风俗影响文学也不是一刀切的,而是整体上大局上的。同样,对《茶话》上三种美学风格的界定也是从整体上大局上来考察的。在壮丽美学阶段,也出现了少数平实客观的作品;而在平实客观美学阶段,也出现了少数壮丽风格的作品。文学期刊上作品的发表往往还有其他诸多微妙复杂的原因,而这正好与时代概况与社会风俗一起营造了百花争艳、万卉竞放的文学生态。

[1]刘勰.文心雕龙[M].王运熙,周锋,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36-137.

[2]丹纳.艺术哲学[M].傅雷,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7.

[3]龚书铎,方敏,马克锋,耿向东.中国近代史(1919-1949)[M].北京:中华书局,2010: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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