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红 斌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024)
汉语动词的连续义和间断义的认知加工
王 红 斌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024)
英语动词“jumped”和“hopped”表示的动作具有间断性,如果在一个时间性参照句法成分激发下,这两个动词可以表示连续性动作,这种由时间参照成分激发实现的语义与该句法结构中的各组成成分语义之和不同,这种语法语义现象被称为“体压”。用英语作为实验材料的论文在证明“体压”这种语法语义现象是否有神经认知上的理据时得出了肯定和否定两种相反的结论。肯定“体压”这种语法现象的学者根据“体压”是“语义转移”还是“语用转移”现象,又分为两派,由此而建立了各自不同的“体压”理论。用汉语的连续义和间断义动词并根据其不同的分布特征分两个实验检测汉语动词语义的认知加工特征,结果显示体压现象与汉语动词本身的语义和包含这些动词的句法结构都有关系。
句法语义;体压;眼动;认知
“电灯一直亮着”和“电灯一直闪着”结构中的“亮”和“闪”都表示持续义,但是这两个动词所表示的持续义略有差别,“亮”是一个内部一致的没有间断性的持续性动词,而“闪”这个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是由一个个间断性的“闪”合成的持续性的动作,“亮”的这种语义可称之为具有“连续”的语义特征,“闪”的这种语义可称之为具有“间断”的语义特征。下文把“亮”类动词称为“连续义动词”,“闪”类动词称为“间断义动词”。“连续”和“间断”是一对重要的语义范畴,如在英语语法中就把“flash, squeak and tap”等动词称为具有周期循环的重复义的动词,动词的这种词汇意义所表示的“体”意义在语法学中被称为:词汇体。一个动词的“词汇体”意义在不同的句法结构中由于受到与其相关的句法成分语义的制约从而表述为一个与其本来所表述的意义所不同的语义。近十年来,英语语言学界对于英语体压句的认知研究就是讨论结构中的各句法成分的语义整合,体压(Aspectual Coercion)或称为时体语义压缩,这一术语见于Maria M. Piango、Edgar Zurif和Ray Jackendoff等的论文和著作中。“体压”这一语法语义现象的表现是:在“The girl jumped until dawn”这样的句法结构中,“jump”表示的是一个一次性的动作,“jumped”表示的是一个一次性完成的动作,但是在“The girl jumped”之后加上表示一段时间的介词词组“until dawn”后,“jumped”这个动词所表示的动作不再是一次性完成的动作,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一直重复到“dawn”所表示的时间之前,而这个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义不是从“jumped”和“until dawn”的词汇意义或两者的词汇意义的整合而推导出来的,因为这两个句法成分的语义不匹配(dismatch),但是两者组合后,由于一个语法成分而激发出了另一个语法成分的语义。[1]395-396Maria M. Piango等人把“体压(aspectual coercion)”定义为: “(上述句法结构的)重复的功能被认为是语义合成的生成机制或者是词汇上的类型转换(即逻辑上的多义)从而使动词中心和它的时间介词词语获得了一致性。”[1]398比较早的体压的实验研究是Maria M. Piango等人的实验。Maria M. Piango等人用跨通道词汇决定(cross-modal lexical decision)的实验方式来测试体压句理解上的特点,例句包括(1a)和(1b)[1]409共25组:
(1)a.The insect glided effortlessly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that was hidden in the shade.
b.The insect hopped effortlessly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that was hidden in the shade.
Martin J. Pickering等人认为,上面(1)a、(1)b中“‘glided’表示的事件是一个没有内在逻辑上终点的动作,因此具有无界性(unbounded);‘hopped’表示的事件有一个内在的逻辑上的终点,所以‘hopped’具有有界性(bounded),但是由于事件参照成分‘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的激发,(1)a和(1)b的情状意义具有了有界性”[2]133。根据对包括(1)a和(1)b在内的25组句子的实验结果,Maria M. Piango等人认为:“(1)b中的‘until’的加工时间长于(1)a,这是因为‘人们起初是指派一个(单一事件)给‘the insect hopped effortlessly’,当被试加工到‘until’需要再重新分析前面的动词结构所表示的事件结构类型。”[1]397Todorova M.等人的另一项实验也支持Maria M. Piango等人的观点和结果。①直到Martin J. Pickering、Brian McElree和Steven Frisson把Maria M. Piango等人和Todorova M.等人的例句修改为(2)a-(2)d所示[2]138,并用自我控速(Self-Paced Reading)和眼动两种实验方法进行了实验之后才有了新的发现。
(2)a.The insect glided effortlessly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It was in a hurry to return to its nest.
b.The insect hopped effortlessly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It was in a hurry to return to its nest.
c.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the insect glided effortlessly under the moonlight. It was in a hurry to return to its nest.
d. 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the insect hopped effortlessly under the moonlight. It was in a hurry to return to its nest.
Martin J. Pickering等人的实验结果不支持Maria M. Piango等人的观点, Martin J. Pickering等人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被试对(2)a-(2)d的理解可以有深层次(full commitment)和浅层次(minimal commitment)的理解。理解模式有差异,对于(2)a-(2)d的认知加工自然也有所不同。Martin J. Pickering等人认为:“阅读者不需要立即理解事件的完成与否,即时理解是在当理解过程要求作出即时的推论时。”因此,Martin J. Pickering等人认为所谓的体压实际上是“Underspecification”(语义精简)。“‘jump’等动词的精简(underspecified)关涉到所描写的持续事件,这样就没有和瞬间或者持续副词不匹配”[3]134的问题。
即使在承认“体压”这种现象的学者中,又有把“体压”分为“瞬时体压”和“重复义体压” 两种不同的观点,持“瞬时体压”观点的学者认为“jump”等动词“可以表达为一个在特定的语境中压缩进瞬间事件的动词”②。持“重复义体压”的学者中认为重复体压可以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与“语用转移”有关,即“组合系统成功地把瞬间动词和长时时间副词组合在一起,但是(该结构)表示多义,在语用表达阶段上可以解决这一不匹配的语义表达”[4]113-146;一种与“语义转移”有关,即“依据事件类型的差异动词可从语义上分为不同的类型,时体上不匹配的解决可从语义压缩机制上解决”。[4]113-146
由此,我们可以把体压的四种观点列如图1。[3]132-143
图1 体压及语义不匹配分辨假说
英汉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语言,那汉语动词的间断义和连续义的实现及其在汉族人的认知加工的特征又是什么呢?英语体压的研究对于汉语“体”的研究能提供什么思路呢?
本文采用眼动的实验方法,所用的实验语料是根据汉语的特点以及在以往对于英语体压句的认知加工研究的实验材料基础上设计的,如Maria M. Piango等人的实验所用英语测试材料是有介词词组“until”的激发下的测试材料,Todorova等人和Martin J. Pickering等人的测试材料也是有介词词组“until”的激发下的测试材料,但是时间性参照成分在句法结构中有两个分布位置:或在间断义和连续义动词之前或在其后。我们设计的以汉语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充任谓语中心的实验材料包括两类:第一类是有时间参照成分的。例如:
(3)a.这些灯在那里闪着,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直到很深很深的夜。
b.这些灯在那里亮着,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直到很深很深的夜。
上文已说明,(3)a)、(3)b中的动词“闪”和“亮”都具有无界性,但这两个动词的无界性有差异,“闪”是一个由连续性的间断的“闪”合成的一个持续性的无界性动词,“亮”是一个表持续性的无界动作,但是因为有时间参照句“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里”,(3)a、(3)b都是有界性,而且(3)a和(3)b的事件结构类型不同,(3)a是由一个个完结性的“闪”所构成的复合事件,而(3)b是一个单一事件结构。由于汉语与英语动词在分布特征、句法功能上有差异,因而(1)a和(3)a、(1)b和(3)b有差异,主要表现为:一是(1)a和(1)b中的动词“glided”和“hopped”用的是动词的过去时形式,具有“完成义”,而(3)a和(3)b中的动词“闪”、“亮”与具有持续义的时体助词“着”组合。二是(1)a和(1)b中的时间参照从句“until it reached the far end of the garden that was hidden in the shade”激发了“glided”从一个完结的事件成为一个持续的事件;激发“hopped” 从一个单一完结的事件成为一个由多个单一完结事件构成的复合事件,并一直持续到主语(insect)所表示的主体运动的终点。而(3)a和(3)b中的动词“闪”、“亮”与具有持续义的时体助词“着”组合所表示的持续义不是由“直到很深很深的夜”所表示的时间激发的,但“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限定了“闪”和“亮”持续的时间,从而有了一个持续事件结束的终点。设计(3)a和(3)b的目的是为了检测动词本身所表示的语义差异是否在认知上存在差别,或者是句法结构制约的事件结构类型存在差异。
下面再看第二类测试材料:
(4)a.他砸了一天的杏仁,他喜欢吃杏仁。
b.他砸杏仁砸了一天,他喜欢吃杏仁。
动词“砸”是一个间断义动词,(4)a“砸了一天的杏仁”和 (4)b“砸杏仁砸了一天”这两个句法结构的整体意义相近,两个结构中的动词“砸”所表示的动作与其所涉及的对象“杏仁”组合构成“砸杏仁”这一行为持续了一天,这一语义被(4)a和(4)b的句法成分以不同的排列序列表述。(4)a的动词紧接时间性成分,构成一个有界性的动宾结构,但这一有界性的动宾结构中的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是由一个个间断的有界性的事件构成的。(4)b是以重动句的形式出现,(4)b中第一个动宾结构“砸杏仁”是具有无界性的动宾结构,第二个动词和时量宾语构成动宾结构“砸了一天”,是具有有界性的动宾结构。在(4)a和(4)b中,动词“砸”的分布特征有差别,时间性的成分出现位置也有差异,也就使得这个以间断义动词为谓语中心的事件结构有了不同的语义,我们藉此观察(4)a、(4)b中的动词位置的差异以及情状类型的差异在认知处理上是否有所反映。“体压”是句法语义、心理语言学、计算语言学、神经科学等多门科学关注的一个问题,在句法学上,这涉及如何理解动词“体”的意义,以及如何解释句法组合成分的语义之间的关系,建构从结构组合到语义,或者从语义组合到语义的句法模式。
(一)实验对象
实验对象是38名大学三年级学生。他们的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二)测试材料
测试材料一(附录提供了部分例句):12组24个句子,另有6组12个句子是练习句,填充句12组24个,一共60个句子。测试材料二:12组24个句子,另有6组12个句子是练习句,填充句12组24个,一共60个句子。测试材料一、二的句子均出自小说,并根据实验需要,稍加改写。
(三)实验程序
使用Experiment Builder 编写程序,首先把每个句子做成单一图片,18号宋体字,句子居中显示,存为GIF格式。测试句和填充句96个句子用拉丁方方式排列。实验时,首先出现实验指导语,然后做练习句,随后做测试句,每读完一个句子有一个判断对错的问题。
(四)实验仪器
实验仪器为加拿大SR公司开发的Eyelink 1000眼动仪,实验材料见附录,17寸DELL显示器屏,分辨率1024×768,被试者眼睛距显示器75cm,头部放在支架上保持固定姿态,取样500HZ,双眼模式。实验大约需要30分钟左右,中间休息一次。实验完成于2010年6月。
(五)实验设计
实验采用单因素被试内重复测量设计。
(六)数据分析
使用SR公司Date View 对被试者的眼动数据进行处理,首先分别对实验材料一和实验材料二的句子划分信息点,每个句子的信息点就是句子中的动词。用动词的四个眼动参数来讨论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在认知上的差别,分别为:总注视时间(IA Dwell time)、第一次注视时间(First fixation duration)、第二次注视时间(Second fixation duration)、回视途径时间(Regression path duration)。注视是眼动的三种主要方式之一,当读者注视某一个信息区域时,表明新信息正在被解码或被识解;回视途径时间,“一般认为回视发生的原因有:①理解课文时出现困难、理解出现错误、阅读时遗漏了重要内容;②当句子出现‘前后照应’这种语法现象时,也会出现回视。”[5]本文主要讨论汉语体压句中间断义动词和连义续动词的四个眼动参数,首先对信息点的眼动数据用SPSS13.0进行统计分析,删除低于80ms和高于4000ms的数据,删除数据低于1%,下面把被试者阅读上文所说的第一类和第二类汉语测试句的认知加工处理时间分别列表(见表1、表2),并加以分析。
表1 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总注视时间、第一次第二次注视时间、回视途径时间均值和标准差(M±SD) ms
根据实验数据特征,下面用非参数分析法分析实验数据。用Wilcoxon检测法对表1的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的认知加工时间进行检测,结果显示,间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显著长于连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Z=-3.029,P=0.02<0.05。间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显著长于连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Z=-2.313,P=0.02<0.05。
被试者对间断义动词与连续义动词的第一次注视时间之间的差异不显著,Z=-1.472,P=0.141>0.05;间断义动词与连续义动词的第二次注视时间的差异也不显著,Z=-0.434,P=0.664>0.05。
由以上数据分析可得出如下结论:第一,间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显著地长于连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第二,间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显著长于连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
实验一的结果显示,被试者对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的理解模式是即时理解模式(immediacy hypothesis pattern),Maria M. Piango等人和Todorova M.等人对英语测试材料的实验结果显示也是即时理解模式,但这两者之间有差别:第一,Maria M. Piango等人的研究是在体压这一特殊的语义语法结构中,由事件参照从句所激发“glided”和“hopped”的连续义的激发成分“until”的认知加工特征,而本文实验一中的动词“闪”和“亮”的本身间断义和连续义不是由后面的事件参照成分激发的,因此被试者理解的是句中动词的语义而非结构中动词所实现的语法义。实验一表明,动词的词义在即时理解中就表现出显著性差别,间断义动词回视途径时间长于连续义动词,接近于显著性差别,表明被试者在阅读间断义动词时,并未表现出对于间断义动词的理解特别难于连续义动词的现象。
下面再看实验二测试材料的结果,见表2。下文把实验二中例句“a”中的动词记为“VP11”,例句“b”的第一个动宾结构“砸杏仁”中的动词记为“VP12”,第二个动宾结构“砸了一天”中的动词记为“VP2”。
表2 “Vp11”“Vp12”“ Vp2”总注视时间、第一次第二次注视时间、回视途径时间均值和标准差(M±SD) ms
如表2所示,在不同语法位置上的动词的总注视时间由长到短的序列是“VP12”> “VP11”>“VP2”,用非参数Friedman检测显示,这三者的总注视时间的差异不显著,χ2(2,N=18)=0.44,P=0.801>0.05。在不同语法位置上的动词的第一次注视平均时间的由长到短序列是“VP12”> “VP11”>“VP2”。用非参数Friedman检测显示,这三者的总注视时间的差异接近显著水平,χ2(2,N=37)=5.57,P=0.062>0.05。在不同语法位置上的动词的第二次注视平均时间的由长到短序列是“VP12”> “VP2”>“VP11”,用非参数Friedman检测显示,这三者的总注视时间的差异不显著,χ2(2,N=12)=1.16,P=0.558>0.05。不同句法位置上的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由长到短的序列是:“VP2”>“VP12”> “VP11”,用非参数Friedman检测显示,不同语法位置上的动词的回视时间的差异显著,χ2(2,N=37)=31.84,P=0.000<0.05;使用Wilcoxon检测法进行3个正交对照比较,且对显著性水平用Bonferroni校正(coparison-wise α=0.017)。从对照比较结果发现,VP2的回视途径时间显著长于VP12的回视途径时间,Z=-4.74,P=0.000;VP2的回视途径时间显著长于VP11的回视途径时间,Z=-4.82,P=0.000。 VP2和VP12之间(r=-0.78)与VP2和VP11之间(r=-0.79)差异不显著。VP12的回视途径时间长于VP11的回视途径时间,但差异接近于显著水平,Z=-1.71,P=0.087。从上述的数据可知,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间断义动词的认知加工的差异是在回视途径时间上,而回视途径时间上的差别与被试者对事件结构的分析有关,从动宾结构所表述的事件类型看,“VP11”是有界的动宾词组中的中心动词,但是这个有界的动宾结构是由一个个单一事件构成的复合事件的有界性结构,从逻辑上来说,“砸杏仁”是一个一个地砸,“砸一个杏仁”用了一天的时间的概率较小,所以“VP11”中“砸了一天的杏仁”的语义≈ 一天[砸(一个)杏仁+砸(一个)杏仁+砸(一个)杏仁……],但是时间性限制成分是以宾语的修饰语出现的。“VP12”是无界动宾词组的中心动词,虽然“VP12”的识解时间长于“VP11”,但并未达到显著差异水平,这时句法因素未起作用,起作用的是动词的语义本身。被试者对“VP11”和“VP12”的识解都是按照无界性的语义来识解的,这一点可以从被试者对“VP2”的重新分析得到证实,“VP2”的回视途径时间最长表现出被试者理解其语义最难,也就是说被试者用较长的回视途径时间来修正或验证自己对“VP12”的初始识解。
由以上数据分析可得出如下结论:一是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同一动词的识解的时间有差别,但差别未达到显著水平;二是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同一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达到显著水平。由此可见,当同一动词的连续义和间断义的实现受到句法结构制约时会在认知上有所表现。
总体来说,由以上实验一的结果可知,汉语被试者对于汉语的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的认知处理是有差别的,主要表现为注视时间上的差异,这是因为汉语动词本身的语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回视途径时间接近显著差异边缘更证实了这一点,因为被试者没有过多地修正已经读过的内容就能正确地识别这两类动词的语义。实验二则表明,当同一个动词处于不同句法位置时会增加理解的难度,尤其是一个句子中包含了两个不同类型的事件结构的重动句时会增加理解的难度。
实验表明,汉语被试者对于连续义和间断义动词的理解是:
第一,间断义动词的识解时间显著地长于连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
第二,间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显著地长于连续义动词的总注视时间。
汉语被试者对于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同一个间断义动词的理解是:
一是,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间断义动词的识解时间(注视时间)差别显著;
二是,具有不同分布特征的间断义动词的回视途径时间达到显著水平,由此可见,当间断义动词的语义实现受到句法结构制约时会在认知上有所表现。
在引言中,我们说到体压研究的四种观点,事实上,这四种观点反映了英语语言学中“体”的研究在延续了Vendler(1957/1967)的动词“体”依据意义分类系统思想之后,在研究过程中呈现出的一些困难,上面的四种观点反映了学者们在处理动词的语义和其连带成分之间的语义以及同构异义关系时的一些思想。其中第一层面上的差异,“语义精简”和“体压”来自被试者的认知差异。而持“体压”观点之下的各层次上的观点的差别来自各位学者对“体”的不同看法。Rothstein认为,“jump”等动词可以表达为一个在特定的语境中压缩进瞬间事件的动词②,因为Rothstein 认为,如果我们着眼于事件的起点和重点会更科学,而重复性事件延续了Vendle等的观点,在重复性事件中,Johannes Dölling认为语用可解决动词体压的语义问题。[4]113-146而Jackendoff的语义观点③是基于从心理层面到语义到表达层面的,这种从心理到语义、从语义到表达层面语法语义的研究思路,自然会碰到像“体压”这种句法结构中的各组成成分之间的语义不匹配现象。
事实上,在现代汉语的“(时)体”研究中一样会看到从结构组合到语义或从语义组合到语义的分歧和困难。如汉语“(时)体”研究,汉语动词“体”的分类主要有“以语义和句法相结合的原则”[6],以及以“形式标准为分析的主要依据,避免纯意念”[7]的原则。陈平对动词“体”的分类及其方法受到了质疑[8]22,如:“坐、站、躺、跪”等动词是不是表示瞬间动作的动词[8]22,又如“以句子的‘纯命题意义’为出发点的分类方式,使他的分类变得既不像动词分类,又不像情状分类”[8]22等等,这些质疑产生的原因是由于动词所表示的客观世界中的动作,以及动词在句法结构中语义的实现之间的不对应性而产生的,事实上,如果我们沿着从上而下、从高层级的句法单位到低层级的句法单位的维度,或者是由下而上地从低层级的句法单位到高层级的句法一个单一维度也许会有新的收获。英语体压的研究以及上面对汉语间断义动词和连续义动词的实验,就是从心理层面到句法层面观察动词的语义及其受连带成分影响的一个尝试,期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完善汉语“(时)体”的研究。
注释:
① 见Todorova M., Straub K.,Badecker W.,& Frank R.所著Aspectualcoercionandtheonlinecomputationofsententialaspect。 Proceedings of the 22nd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Cognitive Science Society,第3-8页。
② 见Rothstein S.著Structuringevents:Astudyinthesemanticsoflexicalaspect。Oxford: Blackwell,2004年版。
③ 见Jackendoff R所著Thearchitectureofthelanguagefaculty。 Cambridge, MA: MIT Press,1997年版。
[2] MARTIN J PICKERING, BRIAN MCELREE, STEVEN FRISSON. Under specification and Aspectual Coercion[J].Discourse Processes,2006(2).
[3] JONATHAN BRENNAN, LIINA PYLKKNEN. Processing events: Behavioral and neuromagnetic correlates of Aspectual Coercion[J]. Brain & Language,2008(2).
[4] JOHANNES DÖLLING. Aspectual Coercion and Eventuality Structure [M]//K. ROBERING, V. ENGERER. Aspects, Phase, and Arguments:Topics in the Semantics of Verbs.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2013.
[5] 吴迪,舒华.眼动技术在阅读研究中的应用[J].心理科学进展,2001(4):319-324.
[6] 陈平.论现代汉语时间系统三元结构[J].中国语文,1988(6):401-422.
[7] 郭锐. 汉语动词的过程结构[J].中国语文,1993(6):410-419.
[8] 张济卿.对汉语时间系统三元结构的一点看法[J].汉语学习,1998(5).
附录
实验一使用语料(部分):
(1)a.这些灯在那里闪着,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里。
b.这些灯在那里亮着,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里。
判断对或错:这些五颜六色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实验二使用语料(部分):
(1)a.他砸了一天的杏仁,他喜欢吃杏仁。
b.他砸杏仁砸了一天,他喜欢吃杏仁。
判断对或错:他砸一年的杏仁。
ResearchontheCognitiveProcessingofContinuousandIntermittentMeaningsofVerbsinChinese
WANG Hongbin
(ResearchCenterforLinguisticsandAppliedLinguistics,BeijingInternationalStudiesUniversity,Beijing100024,China)
The actions signified by the verbs "jumped" and "hopped" in English are characterized by its intermittence respectively. However, if triggered by syntactic constituents, which serve as points of reference with temporal character both words could be used to convey continuous meaning. The semantic content determined by triggering points of reference with temporal character is essentially different than the aggregation of semantic contents inherent in each syntactic constituents. The syntactic phenomenon of this kind is called "aspectual coercion". However, two opposing conclusions have been made when students of this issue are trying to prove if the syntactic phenomenon of "aspectual coercion" has neurocognitive foundations by using English as a treatment. The pro-aspectual coercion school is further divided into two camps based on semantic transfer and pragmatic transfer, thereby developing "aspectual coercion" theory of each own. This paper argues that i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gnitive processing of semantic contents of verbs in Chinese are to be identified by two experiments using verbs with intermittent meaning and continuous meaning in accordance with respective distributi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spectual coercion" and semantic contents inherent in the verbs of Chinese and syntactic structure involving verbs could be determined.
syntactic meaning; aspectual coercion; eye movement; cognition
H146.2
A
1673-5595(2013)06-0077-06
2013-03-22
北京市教委“人才强教深化计划——创新团队”项目(PXM2010-014221-101037)
王红斌(1969-),男,山西长治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语法学。
[责任编辑夏畅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