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
我保持自我开放。
——德·里尔克
张三李四,一个符号,或者是一种辨认
在出生的那一刻,犹如一缕悠远的风
似曾相识的脸庞,遗传中的地方特色
几句简历所涵盖的故事:他的出生是一轮初阳
呵,远大的前程,和锦绣的面容
蹒跚走动,他是一块美玉等待着雕琢
而有些人老去:如果不再有死亡
如果繁衍成为一种态度
惧怕于一群老人,他们兴致勃勃
环绕着早晨的湖泊。假如有往事如水
把掉落的牙齿小心的收藏:它
不同于落叶,但也能照见我们的某一刻
他的成长是一缕微妙的风
有我们熟谙的规则,在春季快乐地蹿高
是他,夏季有最大声的喧哗
是他,让游戏成为一枚硬币
它旋转,停下来如果是花字朝上
它有一个梦幻被无声的说出
那是秘密:犹如最初的勃起
让他不知所措,他把青春随身携带着
那是一种叛逆,在摊开的画册
和被定格的光影里:他从不回首
不曾知晓的地方,或许有不曾知晓的
宝藏,而我们都在明亮的地方
给自己一个阴影。我们的两面
在岁月给予我们的判断中
那是一种沉溺,被设计的前程
规划于我们这短促的百年
是北风来自于北方,南风来自于南方
或者是,每一场风都是我们内心的风景
请带着那张破碎的喉咙去唱,不害怕
也没有造作的颜色,在我们年轻的时候
空虚是一纸招贴,也许
它隐藏于我们身体的某一处
它发酵,像是一杯前世的茶
在他的面容上,有着故地的风貌
他常常想,那些人去了哪里:
那些被生活所衷情,或者被生活所戏弄的
多少年成就了这一个,而他
又会是哪一只飞去了的纸鹞:他牵挂——
苹果砸着了哪一个?如果给我一根风狸杖[1]:风狸杖:典出唐人笔记,传说中动物的手杖,指什么可得到什么。
把白色的说成是夜晚,点石成金
也许是指鹿为马,当我们听到
枪杆子里出政权,熟悉于这样的语言
从小,拳头意味着得到
而无缘无故的时刻,路,意味着你要去走
并不随便的说出,在那些书卷
和电脑的鼠标里弹出
春风吹人长,但困惑越来越多
咳嗽或许已经把春天孤掷:盛夏在望
生命是一种剥落,和亮出
在俯瞰中有它积极的意义:我们享受
这过程。这一年,那一年,在彼此的
对视里,我们找到了一种默契
生命是一种关怀,相信它的意义
正如我们两手之间的距离
他有野性的生长,当喉结开始凸起
青春在他的脸上找到了表达
欢愉,沉溺于那一刻的喷涌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打开门的钥匙
爱的意义?像一枝摘下的玫瑰
他以为懂,其实是蒙昧的
爱是说出来的,或是做出来的
他有自己的理解:爱是一种凝望
“比如一个节日,一种借口”
但他缄默如故,和光同尘,终究要老去
沉默是金,或者在沉默中射精
在人群中,他有最初的欣喜,因为被发现
他挖掘出身体的秘密,像是雨季
堤岸漫过走动的脚步:身体并不踏实
他常常走出自己的身体,怀着
对这世界的好奇,他恍惚于自己的身体
像是远足,从一个梦走向另一个
把人生经营得如同一座城池:
路被抵押,被脚步所丈量
而奇迹出现在每一个拐角,几乎不能
被称为奇迹:他有充满诧异的看和听
他,相似某个大人物,或许
有那么点滴的仿佛——
把光阴收藏入档案,他的人生有着不同的路
随身携带的故乡,在他的地图册里
生活的余韵掀开那多余的言语
他毕竟是雕琢了的这一个
须臾,在他的眉间,以衰老的速度
他有那空中楼阁:而立
枕着那一梦的黄粱,他收藏了年龄
因此对世事评头论足,更何况
他有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年
他结婚;又一年,他生子。
清风这样徐徐:呵,每一周复印着上一周
这时节不需要斟酌,正如
夏有凉席冬有被:他需要一个机会纵身
当他脱去,这臃肿身体里,有着怎么样的
一双眼?而消息纷繁,时来时去
指南针总是指向一个方向,他
有自己的小心眼:青春即故乡
但还有谁能够回去?当
一扇门打开,另一扇门已被遮蔽
流水,无非是一种朗诵
他朗诵了流水,或者让流水朗诵了他
别的房间,别的声音
别样的事物在我们熟悉的地方
如果是蚂蚁让他若有所思
如果是苍蝇打扰了他的影子
他有这片刻的阴雨,在他绵绵的时日
这一季他有充分的准备
但总是被操纵,像风筝
遐想着风和日丽,像阳光脱离了夜色
如梦初醒,或者说,依然在他的梦里
他开始了回忆:但有什么值得记忆?
安静,在一树的鸟鸣里
幸福像花儿一样?他把自己
复印于那小小的身体里,时光回流
是他,那荡漾在波心里的光
比上帝更接近于地面:我们
卑微的碳水化合物,有着无尽的玄思
在海港,一个嗜吃的人却厌倦
那随风而来的腥气,他以为自己
抓紧了海面,而且能把它翻转——
大海如镜,依然平坦。
事无巨细,这一天他目睹隐秘中的档案
被小小的吃惊:既非虚构,又有些陌生
呵,总是那么出其不意,像镜子里的
左右,不能分辨的一举一动
他,套中人吗?彬彬有礼
那些表格界定了他:而那些文字
难道成为他的血肉?这一年
他犹豫着要不要抛弃了疑惑:那疑问
正压着他的眼睑。他说那是重的
却轻飘飘陷入到更远的梦境——
有一点像是年度的报告,推陈出新
而牢骚依然,满腹是他年的雨水
理智之年的懵懂,他不过是
另一只风筝牵挂着的孩子
他降低了自己,为了能融入到夜色
他降低了自己也同时降低了视线
在他的意义之外,他看到那种
慢悠悠的情调:而他,这一刻
匆促着,放弃着,虚掷着——
他的流年完成了他,但仅仅是他
望远是一种说法,当发生的这一刻
缘于这孤独的石阶:是石阶,但不是你
——你只是拾阶而上,被山色
翻译成一个旅人。山的这一边
岁月正成为风景,而缆车
在孤零零的风中抵达喧嚣的深处
那层淡淡的雾气,终于让高处的人看见
上下,其实都很平坦,但陡峭
藏于你饥饿的身体:俯视这山谷
像俯视你凌乱的内心,那些刮过的风里
隐约有老虎咆哮的眼神,我们
无法回避这世事的暴怒。这一年
雪覆盖了这座山,也覆盖了你
蔓延开来,当世界缺少钙的时候
它变成了化石,引起我们的感慨——
在大陆的这一边,它夺去我内心的孤独
人,总如蝼蚁。一个人
走向那些被堙没了的建筑,那些浮雕
和那些转过脸庞的石像
它成为一个节日,在稀薄的笑声里
那些长眠者看到了什么:
在被迫沉默的地方,他们继续着传奇
这是八月的一天,平常、简单
更多的人找到了表达:他们
在缤纷的声音里沉浸,在安静的水流中激荡
而奇迹在于发现:风吹动那些枯草
那些黄色的浪,那只孤寂中飞去的鸟
而我,在镜头里容纳了这些:
一个平淡如镜的下午,一个炎热的下午。
我寻找那些尖叫的理由:
一个发现,小小的果实撩起了旺盛的火
我们被午餐所困扰,不合时宜的
口感。一个想法被另一个想法所涉及
但饥饿晃了我们,在远处
被这雪一样的山:像女人一闪的腰际
所有的开始,都出于别的开始;所有的
结束,也都出于别的结束——
而它在,一个标志,地图上小小的一点
异国他乡的矗立,在我们视觉的感慨里
特殊于我们的经验,这孤独的山
在喧哗的人群中它有那瘦削的影子
它俯瞰我们的微茫,在烈日下
它枯燥的色彩赋予我们别样的丰富
“地质学的风貌并不出奇,出奇的
是我们的到来,它描绘一个假期的路途
在我们漫不经心的光阴里
它雕琢出一种风格,一种不属于地中海
也不属于爱琴海的风格。”它的狂热
被大地所收藏,昔日的火焰
成为今日的风景,我们来到,并且看到
但我们依然盲目于它所呈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