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
本书介绍了世界七大宗教传统,包括印度教、佛教、儒家、道家、伊斯兰教、犹太教、基督教以及各种原初宗教。
作者透过个人的观察,以理性与感性、传统与现实的态度,以及深入浅出的语言,把世界宗教的智慧传达给大众。
书中汇集了作者三十余年教学与研究的新成果,特别是在对两性观点与语言的运用、各宗教的内在层面分析,以及藏传佛教、苏菲教派与历史上的耶稣等方面做了详细述说。
人们真正要什么?
“到了某个时候,”阿道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写道,“人们甚至于会问莎士比亚,会问贝多芬,难道就是如此而已吗?”
很难想到一个句子能够比这更正确地说明印度教对世界的态度了。世界所提供的其实并不差。大致来说是好的。有些还好得足以支配我们的热情好多世呢!但是,最终每一个人都会跟西蒙·威尔(Simone Weil)一样明白到“这底下并没有真正的善,这个世界中每一桩表面上看起来是善的都不过是有限的东西,有限制、会耗尽,一旦被耗尽了,必然性就赤裸地暴露无遗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会发现自己在问:世界所能提供最好的东西,“就是如此而已吗?”
这一刻正是印度教所等待的。只要人们满足于享乐、成功或服务所带来的一切,印度教圣者除了提供一些如何能更有效地去执行的意见以外,是多半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当这一切丧失原有的魅力,而一个人发现自己还在盼望生命提供更多东西时,人生的转折点出现了。生命究竟是否拥有更多的东西,大概是比任何别的问题更尖锐地区分了人们。
印度教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毫不含混的。生命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要明白这些可能性我们必须回到人们要什么的这个问题上。到目前为止,印度教会说,我们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太肤浅了。享乐、成功和责任从来就不是人类的最终目的。它们顶多不过是假定能带领我们朝我们想要走的方向前进的工具罢了。我们真正要的东西是埋在更深的层次中的。
首先,我们要“存在”。任何人都想要存在,而不想要不存在。正常情形下,没有人要死亡。一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通讯员,描述一间屋子中有35名飞行员,被派去执行一项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生还的轰炸任务时的那种气氛。那位通讯员所感到的是,那些人并不是那么害怕,而是“他们很不愿意放弃未来”。印度教说我们都是有这种情怀的。没有人会快乐地接受我们在未来会没有份的想法。
其次,我们要“知道”。无论是科学家研究自然的秘密,一个普通的家庭看晚间新闻,或是邻居们探听当地的闲话,我们都是无餍足地好奇。实验证明连猴子都会为了想知道活门那边是什么东西,比为了食物或性事而愿意工作更长的时间。
第三件人们要追求的是“妙乐”,那种相对于挫折、徒劳无功和厌倦的感觉。
这些是人们真正所要的。如果我们要完成印度教的答案,还应该加上说他们无止境地要这些东西。人性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有能力想象那没有限制的东西:“无限”。这种能力影响着人类全部生命,正如基里科(de chirico)的绘画《对无限的乡愁》所深刻暗示的那样。只要提出任何好的东西,我们就能想到更多的,结果我们就要得更多。医学已经倍增人的寿命,但是能活一倍长的时间是否使人们比较乐意死呢?那么,要说明整个真相,我们必须说,人真正要的是无限的存在、无限的知识和无限的妙乐。他们可能会接受少一点,但是真正要的就是这么多。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的话,人真正要的就是“解脱”——要摆脱那拘束我们的有限性,达到我们的心灵真正欲求的无限的存在、知识和妙乐。
享乐、成功、责任和解放——我们完成了人以为他所要的以及他实际所要的整个圈子。这就把我们带回到开始省察印度教时那令人惊讶的结论。人们所最想要的,他们可以得到。无限存在、无限觉知以及无限妙乐都在他们能力所及的范围。这样还不算,最惊人的宣布还在后面。印度教说,这些好东西不仅仅是人们能力所及,事实上人们已经拥有了它们。
究竟人是什么?身体吗?当然,不过还有别的吗?还有人格,它包括心智、记忆和从独特的生命经验轨道衍生出来的习性。这个也是,但是还有别的吗?有人会说没有了。印度教则不同意。隐藏在人的自我与活力之下是一个存在储藏库,它永远不死、永不枯竭,并且在意识与妙乐上皆无限制。每一生命中这一无限的中心,这隐藏的自我或“大我”,其实无异于“梵天”或真神。身体、人格和梵我——一个人的自我是要注意到这三样才算是全部说清楚了。
但是如果这样没错,我们的存在真的无限吗?为什么看起来并不那么明显呢?为什么我们的行为并不照着做呢?“我今天并不特别觉得无限”,人们可能会立即说,“还有我的邻居——我没有觉察到他的行为有什么像神一样。”印度教所假定的,怎么经得起每天报纸新闻的验证呢?
印度教说,答案是埋藏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永恒,可是这种永恒被几乎无法穿透的表面自我所遮蔽,那一大团眼花缭乱的事物、虚伪的臆测与自我关注的本能。一盏灯可以覆满灰尘泥土,几乎完全把光芒盖住了。生命向人之自我所提出的问题,是要清理它存在的浮渣,使它那无限的中心可以完全透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