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涤非
(暨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行政管理系,广东 广州 510632)
政治文化由阿尔蒙德于1956年在《比较政治系统》中首先提出。他认为,“政治文化是政治系统的成员对政治所抱持的个人态度与定向模式。它是主观的,是政治行动的基础,并赋予政治行动的意义。”[1]此后,学界对该词汇和问题的研究日益增多,并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研究的鼎盛时期。借助于西方学界在该领域的研究成果,结合中国的实际,我们希望通过本研究能够了解大学生政治文化的总体特征,并从城乡、性别、年级和专业等因素的不同,来进一步研究大学生政治文化的具体特征。本文利用SPSS软件对在N大学进行问卷调查获取的452份有效问卷进行了分析和研究,以期实现上述研究目的。
国外学界关于政治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对政治文化概念的界定。阿尔蒙德将政治文化界定为“每一个政治体系都植根于对政治行为的一类特定导向”[2]。而派伊则认为,政治文化是由赋予政治过程以秩序和形式的特殊取向所组成,它为政治领域提供结构和意义。二是关于政治文化功能的研究。派伊认为,政治文化对解释社会因素、经济因素与政治现象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有价值的基础,能够解释政治稳定、政治变迁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为政治研究提供了最有用的动力[3]。三是关于政治文化向度的研究。阿尔蒙德把政治文化分为认知、情感和评价几个向度:认知是政治体系、体系的各种角色以及这些角色的承担者,体系的输入和输出的知识和信念;情感是对于政治体系、体系的各种角色、人员和活动的感情;评价是对政治对象的判断和见解,这些判断和见解涉及到知识和感情的价值标准和准绳[4]。
国内学界对政治文化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对西方政治文化理论的翻译、介绍及评价。娄淑华介绍了西方政治社会化研究的方法论,并与中国政治社会化研究的方法论进行比较,总结了西方政治社会化方法论值得借鉴之处及其局限性[5]。二是对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研究。如代吉成讨论了传统政治文化与当代政党体制发展的关系,分析了传统政治文化在政党体制发展过程中的积极作用和消极影响[6]。三是对特定群体政治文化特点的研究。如张光等通过问卷调查对大学生上网行为和政治态度进行了测量,讨论了网络对大学生政治态度的影响[7]。
总体上看,学界对政治文化研究的成果已经比较丰富,但仍然存在一些不足:一是定量分析方法的不足。虽然近年来采用定量分析方法研究政治文化的成果逐渐增多,但与大量的纯理论研究相比较,在数量上还是居于劣势。二是定量分析的论文在研究中多使用描述性分析方法,对特定群体的政治文化特点进行分析时较少采用比较研究方法。基于此,本文的研究目的概括起来主要有三项:一是基于定量分析,对大学生政治文化特征进行概括和归纳;二是基于城乡、性别、年级和专业视角对大学生政治文化进行比较研究;三是为塑造整合型的政治文化、维护稳定的政治秩序提供政策建议和对策。
本研究的样本来自N大学。N大学是一所涵盖了理工、文科、医科等学科的综合性211大学,从建校以来一直在全国范围内招生。因此,无论是学生生源地还是学科专业方面,从该校取得的样本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从2010年4月7日至7月27日,研究组以该校本科生为母体,按照等距抽样原则,共访问467名学生,剔除填答不完整、有明显拒答倾向和不符合研究要求等情况的问卷后,保留有效问卷452份,有效率为96.8%①。样本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在城乡分布上,来自城市的学生为263人,农村的学生为166人;在性别分布上,男生184人,女生268人;在年级分布上,由于调研时恰逢2006级学生临近毕业,因此大四学生样本量明显偏少;在专业分布上,文科生234人,理科生212人②。
表1 样本分布情况
本研究的问卷设计以台湾学者陈义彦在1975年所做的“台湾地区大学生政治社会化”研究项目为基础,结合当代青年政治文化特点和本项目研究目的修改制作完成。
阿尔蒙德在《公民文化》中将“政治文化”与“政治态度”几乎是等同使用的[8]12-13。他认为政治文化包括公民对政治系统的认知、情感和评价。我们参考阿尔蒙德对政治文化的界定,在四个具体维度上对政治态度进行测量,具体如表2所示。政治知识的测量,我们设计了4道政治知识题目,这4道题目涉及了中国大陆、香港地区和国际政治知识,每答对1题记1分,分数越高表明政治知识越丰富;对政府政治信任的测量,通过询问大学生对领导讲话的信任度和处于困境时对获得政府帮助期望值大小进行测量,分数越高表明其政治信任感越强;对政治参与积极性的测量,使用“情景研究”方法,请大学生假设人大代表与民众见面这一政治场景发生时自己的态度,分数越高表明其政治参与积极性越高;最后,通过询问大学生对自身影响政府决策能力的大小测量其政治效能感,得分越高表明其政治效能感越强。我们对政治信任、政治参与和政治效能感的测量均使用四点式李克特量表。此外,问卷还测量了城乡、性别、年级和专业等人口变量。
表2 问项及编码表
1.总体特点分析
为了解大学生政治文化的总体特征,这里将政治知识(0~4分)、政治信任(2~8分)、政治参与(1~4分)和政治效能感(1~4分)四个维度得分加总作为政治态度得分(4~20分)。如图1所示,大学生政治态度总分介于6~16分之间。其中,得分频次最多的是12分,共有99名大学生的政治态度为该得分,占总数的21.9%;其次为11分,有94名大学生,占总数的20.8%。得分分布频次最少的为6分和16分,都只有1人,均占总数的0.2%。
图1 大学生政治态度得分趋势图
为了进一步分析大学生的政治态度特征,这里将政治态度得分合并为三组:消极政治态度(4~9分)、中间政治态度(10~15分)和积极政治态度(16~20分)。由表3可见,属于中间政治态度的大学生数量最多,共有357人,占总数的79.2%;其次为持消极政治态度的,有93人,占总数的20.6%;持积极政治态度的学生非常少,只有1人。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将大学生政治态度特征归结如下:首先,从得分分布趋势看,大学生政治态度呈现典型的“正态分布”状态,众数处在分布图的中间(12分);其次,从得分数量分布看,大学生政治态度较多地偏向中间和消极方向。
表3 政治态度分组表
2.各维度特点分析
为进一步了解大学生的政治文化特点,研究组对大学生的政治知识、政治信任、政治参与和政治效能感得分情况分别进行了分析。
如表4所示,在政治知识方面,大学生对政治知识掌握较好,有199人的政治知识得分为满分,占总数的 44.0%;有 148人得分为 3分,占总数的32.7%。政治知识题目回答全错的仅有5人,只占总数的1.1%。换言之,如果以100分为满分,至少有将近八成的大学生政治知识得分超过70分。在政治信任方面,大学生得分居于中间水平。得分频次最多的为4分,有173人,占总数的38.4%;得分频次最少的为7分,仅占总数的1.3%。在政治参与方面,大学生呈现比较明显的政治冷漠倾向,有229人明确表示不愿意参与问卷中提到的政治活动,有176人的态度倾向于不参与,持有这两种态度的学生加总已经接近访问成功对象的90%。对参与政治活动表现出积极态度的大学生仅有1人,占总量的0.2%。大学生的政治效能感同样不太令人乐观,有71.2%的大学生认为“大学生对政府决策只有很小的影响力”;有多达67位的受访者认为大学生对政府决策毫无影响力;只有1位学生的政治效能感非常强,表示对大学生影响政府非常有信心。
表4 大学生政治知识、政治信任、政治参与和政治效能感得分表
前文对大学生政治文化的总体特征进行了分析,但研究组认为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进一步探讨,即大学生的政治态度会不会因为其来源于城市或乡村、男性或女性、年级和学科差异而不同?为了解答这些问题,研究组以城乡、性别和学科为变项,将样本分为两个子群,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以年级为变量,进行卡方检验,以观察各子群间是否存在差异及差异表现。
表5 城乡、性别、学科子群间T检验
如表5所示,经过独立样本T检验③,研究组发现在以城乡为变项的子群比较中,只有政治参与维度政治态度的差异较大,农村学生的政治参与得分为1.75分,比城市学生的1.51分高出 0.24分,且经过检验达到了统计上的显著程度(p<0.001)。在以性别为变量的T检验中,男生和女生除了政治参与维度没有显著差异外,在其他三个维度的政治态度上均呈现显著差异:在政治知识方面,男生对政治知识的掌握比女生好,其得分比女生高出0.17分;在政治信任方面,女生得分为4.43分,比男生高出0.19分;在政治效能感方面,女生得分高出男生0.33分。经过检验,这些差异都达到了0.05的显著性水平(p<0.05)。在以学科为变量的T检验中,文科和理科学生只在政治知识方面呈现出显著差异,文科学生对政治知识的掌握情况要好于理科学生,其得分比理科学生高出0.33分,且经过检验其差异达到了0.001的显著性水平(p<0.001)。
以年级为变量进行的比较涉及多个子群,研究组通过卡方检验比较其差异。同时,由于样本中大四学生仅有11个,明显偏少,因此研究组只对一、二、三年级学生的政治态度进行了比较。从表6可以看出,各年级学生政治态度各维度存在一些差异,但都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程度(p>0.05)。其中,政治知识得分上,呈现低—高—低的轻微波动;政治信任得分则呈现高—低—高的轻微波动;政治参与维度得分表现为年级越高参与积极性越低的态势;政治效能感则呈现高—低—高的变化趋势。
表6 年级与政治态度的卡方(x2)检验
研究发现,大学生政治态度在分布趋势上呈现正态分布,但其重心偏左,即具有消极和中间政治态度的大学生较多,具有积极政治态度的大学生较少。政治态度的这一总体特征主要与大学生政治参与积极性不高和政治效能感较低有关。以城乡、性别、学科和年级为变量对大学生政治态度进一步分析时发现:农村大学生的政治参与积极性明显高于城市学生;男生的政治知识比女生丰富,而女生的政治信任度和政治效能感都强于男生;文科学生对政治知识的掌握明显优于理科学生;不同年级之间大学生在所有的政治态度上的差异都没有达到统计上的显著程度。
阿尔蒙德认为,“一个稳定的和有效率的民主政府,不光是依靠政府结构和政治结构:它依靠人民所具有的对政治过程的取向——即政治文化。”[8]443大学生作为未来国家政治生活的主要参与者,他们具有什么样的政治文化对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至关重要。因此,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政策指导意义。首先,政治态度的正态分布趋势说明当代大学生具有整合的政治态度,他们在政治态度上具有比较一致的认知、评价与情感。正如罗森帮(Rosenbau)指出的,“整合的政治文化对于维护稳定的政治秩序具有重要意义”,大学生政治态度的这一总体特征对于维护国家稳定、建设和谐社会具有积极意义。其次,研究发现大学生政治参与积极性和政治效能感较低,这种政治冷漠现象则可能会阻碍大学生政治社会化的顺利完成,甚至会影响他们对政治系统的认同。成功的政治社会化经验表明,积极的政治参与可以提高个体对国家的责任感和对政治体制的宽容精神,使公民的民主观念得以加强,民主能力得以提升,同时较强的政治效能感则使个体更积极地参与政治生活。已有的研究认为,政治文化的形成是一个长期的、渐进的过程,但通过有效的教育可以传播民主参与和民主责任的明确规范,进而缩短公民政治社会化的时间[8]447。因而,在对大学生进行政治教育时,要特别注重激发他们的政治参与热情,增强他们的政治效能感,从而使他们形成“理性——主动性”的政治态度。再次,对不同的群体进行政治教育时应该注意其群体差异,因材施教。对城市学生而言,更应该关注如何提高其政治参与热情;对男生而言,应更关注通过什么方法提升他们的政治信任感和政治效能感;对理科学生而言,应该加强他们对政治知识的了解。
当然,政治态度的形成是一个复杂而长期的过程,个体在这个过程中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特别对当代大学生而言,他们了解世界的渠道日益丰富,越来越多地受到多元文化的影响。但我们相信,通过对大学生进行有意识地引导和教育,定能塑造和维护整合型的政治态度,保障稳定政治秩序的持续和发展。
注释:
① 研究组首先对学生宿舍进行编号,然后按每间隔3个宿舍访问该宿舍中的一名学生的原则进行访问,如遇拒访或无人的情况,则访问列表中的下一个目标,以此类推。
② 文科主要包括文学院、新闻学院、法学院、外语学院、管理学院、经济学院等;理科主要包括理工学院、生科学院、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医学院、药学院等。
③ 所有T检验的Sig.均大于0.05,因此判定所有方差都具有齐性。
[1] 阿尔蒙德,鲍威尔.比较政治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29.
[2] 王卓君.文化视野中的政治系统:政治文化研究引论[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1997:16.
[3] Pye L W ,Verba S.Polilical Culture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M].Newyork:Prineeton University Pres,1966:7-8.
[4] 加里布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伯.公民文化[M].徐湘林,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17.
[5] 娄淑华,杨勇.中西政治社会化方法论之比较分析[J].政治学研究,2008(2):52-58.
[6] 代吉成.传统政治文化与当代政党体制发展[D].北京:中共中央党校,2006.
[7] 张光.网络对大学生政治社会化影响实证研究[J].广州大学学报,2006(6):37-42.
[8] 阿尔蒙德,维巴.公民文化[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