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以来的大陆恐怖片分析

□文/张秀枚，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电影《孤岛惊魂》剧照

一、新世纪以来的大陆恐怖片创作现状

大陆恐怖片的出现的时间比较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出现了《钟楼怪人》、《歌场魅影》、《红粉骷髅》、《阎瑞生》等影片，也不乏有《夜半歌声》(1937年)、《胭脂》(1980年)、《潜影》(1981年)、《古镜怪谈》(1999年)等有相当影响力的恐怖片，但是相对于欧美和日本恐怖片作为一种成熟稳定的类型片，大陆恐怖片一直处于一种不受重视的状态，没有形成一种成熟的类型，发展缓慢。

20世纪90年代，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获得120亿日元高票房，在世界掀起了一轮恐怖片热潮，大量外国恐怖片涌入中国电影市场，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内地在新世纪也明确提出了恐怖片的类型化，开始重视恐怖片的拍摄。近两年，大陆恐怖片更是呈现出一种井喷的状态，尤其是2011年的《孤岛惊魂》以500万投资，取得9000万的高票房收入，更是刺激了恐怖片的拍摄。但是大陆恐怖片相对于好莱坞和日本恐怖片既没有系列片的影响力，观众中也没有好的口碑。帕特里克·富尔赖认为:“恐怖最有效力的形式通常都是源自它所具有的空隙特质，可以让人展开想象。”(《电影理论发展》，帕特里克·富尔赖著，李仁仕译，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年版，174页)而大陆恐怖片由于国家广电总局对涉及封建迷信的内容进行严格的限制，降低了其恐怖效果。

二、新世纪以来大陆恐怖片的特点

1.商业化的运作机制

大陆恐怖片一直以来不受重视，很多导演都认为恐怖片缺乏艺术性，难登大雅之堂，再加上严格的审查制度，大陆恐怖片的拍摄多为中小成本的商业片，大多停留在大众消遣娱乐层面。像《密室之不可告人》的成本为400万元，《孤岛惊魂》的成本是500万元，这种低成本制作使大陆恐怖片在好莱坞恐怖片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日本恐怖片压抑沉重的心理恐怖的压制下赢得了一定的生存空间。

注重明星效应，影片会使用当下比较受欢迎的有一定票房影响力的影视明星，并进行大力的前期舆论和后期宣传，并且多在暑期档和万圣节档期上映，最大限度的吸引更多观众的注意力。“针对观众群多为城市年轻人的现状，在影片中融入更多的都市时尚元素，并以此作为噱头加大宣传攻势，引发年轻观众的好奇和兴趣”。(王平:《把脉国产电影》，载《当代电影》2008年11期)《孤岛惊魂》由当前因《宫》而大红大紫的被评选为内地新“四小花旦”之一的杨幂出演，她的出演是这部成本仅500万，观众评价又不高，却赢得了9000万高票房收入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很多观众都是她的忠实粉丝，甚至其粉丝团组织了包场。《紫宅》由同样在《宫》中出演女二号而走红的佟丽娅和台湾超人气偶像歌手汪东城出演。《密室之不可靠岸》由影视歌三栖明星苏有朋和因出演《武林外传》中的祝无双而受到广泛关注的倪虹洁出演。大陆与香港合拍的《心中有鬼》由范冰冰、刘若英及黎明上演了一段人鬼三角恋。

2.题材上:偏重心理惊悚

从恐怖片的题材来看，恐怖片主要分为好莱坞的视觉惊悚，通过血腥暴力到恶心的视觉感官冲击来制造恐怖感，和日本的心理恐怖通过一种“看不见的恐惧”，通过熟悉的生活场景中发生的事件给观众以强烈的心理冲击。心理惊悚，也是新世纪以来世界恐怖片的一个发展趋向。“人类本能的欲望和压抑的变态成为了恐怖片最重要的内在心理基础，使电影制作者和观众都能够通过恐怖、惊悚和宣泄，在意识、潜意识和无意识的层面展开交流和对话”。(《美国电影研究》，蔡卫、游飞著，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4年版，269页)人类沉重的心理压力急需一个宣泄口，从人类心理层面为出发点的惊悚片更贴近其心理焦虑与恐慌。

受严格的电影审查制度的影响，大陆恐怖片多为心理恐怖片。采用“反转式结局”，所有的灵异事件和“鬼”最后证明都是人的幻觉或人制造出来的假象。大陆恐怖片在21世纪之前虽然也出现了《马介甫》、《乌盆记》、《胭脂》等神魔鬼怪类恐怖片，但是新世纪以来的恐怖片主要集中在凶杀、心理、精神分裂等方面的题材，而神魔鬼怪类题材基本没有涉及，即使涉及也会给其披上一个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相关的外衣。

《荒村公寓》男女主角郭径与小枝进入荒村古井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最后实际这些都只是作为作家的小枝的新小说的故事情节。《紫宅》中佟丽娅饰演的周彤在回国继承父亲遗留下来的古宅的时候受到了后母等人的阻挠，未婚夫李毅的背叛，这一切的诡异事件是现实与噩梦?最终结局的设定是佟丽娅在未婚夫车祸身亡后出现精神分裂，这一系列的事件实际上是其亲人和朋友配合心理医生对她进行的心理治疗。

3.普遍主题:人比“鬼”更恐怖

大陆恐怖片的主要类型是贪欲引发的凶杀类心理惊悚片，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残忍的杀害亲朋好友。《女巫布莱尔》的导演丹尼尔·麦克利认为“恐怖电影常常体现出一种文化焦虑，不同国家、地域、和民族的社会文化差异决定了恐怖片的内容。恐怖电影是反映文化和民族心理的一面镜子，在恐怖的幻影背后，模模糊糊显现出来的是我们自己的脸。”(石川、李志强:《中外专家聚焦恐怖电影探讨类型片发展前景——“中国首届恐怖电影创作和产业研讨会”综述》，载《当代电影》2004年4期)在中国古代有《搜神记》、《山海经》、《聊斋志异》、《封神传》、《西游记》等诸多关于神魔鬼怪类的著作，有像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等神话传说，也有关于地狱、冥君、十殿阎王和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等的鬼文化习俗，可以看出中国古代对鬼神的敬畏，但是这些神魔鬼怪故事中的神魔鬼怪充当的是一种令人敬畏的角色，他们担当的是审判者的职位，而真正作乱，对他人、对社会产生危害的恰恰是人，所以中国历来就有“人比鬼更恐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说法。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发展过程中“人”往往承担的是一种作恶者的身份，所以大陆的恐怖片从上世纪20年代产生以来，虽然也有一些取材于《聊斋志异》里的《马介甫》、《胭脂》等关于神魔鬼怪类的恐怖片，但是这种类型的影片占极少数，更多的还是凶杀类的恐怖片。

4.依靠声画营造恐怖氛围

恐怖片的恐怖氛围的营造主要是通过画面和声音。恐怖片往往把场景设置在狭隘的空间中，通常将时间设定在夜晚，在加上人的尖叫，急促、震颤人心的音乐，让观众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产生恐怖性效果。好莱坞恐怖片《黑暗侵袭》系列故事就发生在主角探险中发现的洞穴中，黑暗崎岖的洞穴中只能靠手电筒和摄像取光，急促的音乐和剪辑节奏使观众产生深深的战栗感。

大陆恐怖片在场景选取上，多为荒岛、废弃的公寓、医院、狭长黑暗的走廊、楼梯拐角、电梯等一些易引起遐想的空间。封闭性的空间给人与世隔绝的感觉，难以求救，被遗弃的恐惧能深深的攫取人们的神经。《孤岛惊魂》和《绝命岛》的场景都设置在一个荒岛上;《紫宅》、《密室之不可告人》、《荒村公寓》中的惊悚事件都发生在密闭的公寓中;《午夜心跳》的场景设置在医院中，多数场景都是在走廊、病房、太平间中发生的。

环境选取上，多为黑漆漆的夜晚、电闪雷鸣的雨夜、昏暗的跳动的斑驳的灯光下。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在黑暗的环境中危险最容易发生，并且在这种环境里人的感觉神经要比正常的环境脆弱，更容易恐慌、惧怕。《天黑请闭眼》的中的漆黑的墓室，夜晚昏暗的酒吧里闪动着昏黄的灯光，七个人在这种环境下玩“天黑请闭眼的”的游戏，然后一个个死去，两个死在浴室，三个在夜晚的街上，一个死在无人的修理厂。整个影片的所有场景几乎全都是在容易引起人内心恐慌的黑夜中进行的。

场面调度上，晃动的镜头、一双慢慢靠近受害者的脚、受害者惊恐的表情和慌乱的逃窜、与照镜者同时出现在镜子中的女鬼等等都使影片充满悬念的张力，这些场面的设置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使观众急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使观众的心紧紧的揪着，为受害人捏一把汗。《午夜心跳》中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太平间里一双梳着一缕头发的手朦朦胧胧的不断出现，每次出现下面就会紧跟着一次危机。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一双脚慢慢接近，在沉寂的夜晚响起令人心悸的脚步声，一个长发盖脸，身穿白衣的女子在病房的窗前如同鬼影般徘徊。

声音上，诡异的寂静、恐怖的尖叫、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声音在恐怖片中常用来调动气氛，轰击着剧中人和观众本来就恐慌不安的心。《午夜心跳》里夜晚的医院楼道里不断发出滋滋声响的电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空旷静寂的楼道里回响，使夜晚添加了一份更加诡异的气氛，而这些声音也往往预示着危险正在接近，而危险来临的恐惧，感觉死亡正在接近，却无能无力更使人产生一种神经崩溃的感觉和一种深深的绝望。《孤岛惊魂》中得尖叫声几乎从片头持续到片尾，但这种只起到背景音响作用的尖叫，与剧情有点格格不入，持续的尖叫把人的神经磨平了，即使到了真正产生尖叫的场景，观众对这种尖叫声也不再敏感，这种本来可以增强恐怖气氛的声音效果就被大大削弱了，难以对观众的听觉神经产生刺激感。

结语

在商业票房上，“曾有市场人士做过粗略统计，一般国产片是八亏一赢一平，而恐怖片却能做到八赢二平，几乎没有输家”。(《把脉国产电影》，前揭，115页)可以看出大陆的恐怖片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当前大陆恐怖片在借鉴好莱坞和日本的恐怖片的同时，也急需建立自己特定的模式，形成更加符合观众观影心理的独特类型，不能一味的模仿和只考虑商业价值，而忽视其艺术魅力。大陆恐怖片不管是从叙事情节上，还是类型样式上表现的范围都有很大的挖掘空间。在好莱坞和日本经典恐怖片的双重压迫下，要想抓住更多的观众，大陆恐怖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