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与服务业的发展趋势报告

国务院参事、经济学家 姚景源

一、上半年国内经济稳中有进

上半年中国经济处在一个非常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下，但我国仍取得了稳中有进的基本成就。

第一，怎样看中国上半年的经济形式？一是，上半年中国经济同比增长7.6%，这个数字是在一个预期的增长范围内，去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今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为7.5%。二是，就是把中国经济现在这个7.6%的增长拿到整个世界经济当中去做一个比较，今年上半年美国经济增长是1.9%左右，欧盟是负的0.9%，日本是1.1%，发展中国家金砖五国速度都是比较快的，现在除了中国以外，印度是5.3%，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现在这个7.6%的增长仍然还是在整个世界经济当中最快的一个增长速度。

第二，百姓如何看待上半年国内经济表现？实际上，百姓最关心的就是物价，应当讲上半年中国的物价保持了总体稳定。今年本来设定的目标就是全年物价上涨把它控制在3.5%以内，上半年中国物价同比上涨2.4%，物价也保持了总体基本稳定。在我们控制的目标之下。

第三，就是就业问题。就业是民生之本，国家原来计划全年要新增加900万个就业岗位，到上半年6月底，国内实现了725万个就业岗位，就是说上半年已经完成了全年计划目标的80%，这个数比去年同时期增加了31万，所以就业也是基本稳定这样一种状态。

还有让我们感到比较欣慰的就是夏粮丰收。这个粮食丰收意义特别重要，因为夏粮丰收是粮食价格稳定的基础，粮食丰收就为下半年物价基本稳定奠定了一个最重要的基础性条件。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看上半年中国经济，应当看到它是在预期增长目标之内，它克服了诸多的困难，面临诸多复杂局面，取得了稳中有进这样一个基本成就。

二、中国经济面临的困难

但是，还是要看到现在整个世界经济深入调整，中国经济发展的国际国内环境都是极其复杂，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应对各种复杂困难局面的准备。

中国经济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什么呢？>>经济下行和产能过剩的矛盾

第一就是经济下行的压力和产能过剩的矛盾在加剧。

经济下行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影响，比如它会影响财政收入，今年上半年中央财政收入同比增长仅仅1.5%，过去很长时间中央财政收入增长都是20%甚至30%。经济下行不但影响财政收入，还影响企业利润。上半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同比增长11.1%，但是6月当月只有6.3%，而我们企业利润股权和规模以上工业利润主要是集中在四大产业，就是电力、汽车、石油加工和电子，这四大行业占了我们全部规模以上工业利润率总和的98.5%，剩下诸多产业情况不理想。经济要是再往下掉，大家知道我们历史上有过经验教训，就是08年、09年经济危机。如果经济增长速度再往下掉，连续三个季度，去年四季度7.9，今年一季度7.7，二季度7.5，我们恐怕就遇到就业问题了。08年、09年世界金融危机中，全国有上千万人失业，如果说就业出了问题，社会就会不稳定，所以从目前这个角度看，稳增长还是宏观经济的一项重要任务，我们要把增长稳住。

稳增长遇到的另一个难题就是产能过剩。我们现在诸多领域都是产能过剩，比如说钢铁，国家现在钢铁的生产能力是9亿吨，去年生产了7亿吨，生产能力过剩2亿吨，全国钢铁行业亏损296亿。现在问题是不但咱们所谓的传统产业生产能力过剩，就是所谓一些新兴产业生产能力也在过剩。比如风力发电，现在全国风力发电的设备能力闲置40%，还有光伏产业，在2010年的时候全行业毛利率30%，到了2011年降到10%，现在已经是全线亏损。所以这么多的产能过剩摆在我们面前，工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产能利用率，标准的产能利用率应该在85%以上甚至到95%，但是现在就全国来说，工业产能利用率也就是在78%左右，不少行业大大低于这个数。所以现在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要化解产能过剩，但是要想化解生产能力过剩，就必然要损失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这就是代价。

现在遇到的问题恰恰是经济增长速度往下掉，又要把它稳住。我们讲稳增长，调结构，稳增长和调结构也是一个两难选择。你要稳增长，恐怕调结构的力度要减弱，但是要加大调结构，要以牺牲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为代价，所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三强调，要在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上要努力做好这三者的有机统一。这是当前国内经济遇到的一大难题。

>>要素价格上涨与销售价格下滑的矛盾

第二个难题是什么呢？就是中国经济走到今天，生产企业的各项生产成本都在上涨，这些要素价格的上涨，却由于产能过剩，不能够把这些要素价格上涨转移到产品售价上来，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就面临非常大的生存压力。按照经济学原理，应当通过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来吸纳这些要素成本的上涨。但是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呢？是全社会创新不足。现在的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率提高的幅度，吸纳不了这些要素价格上涨，所以企业就表现出十分困难的局面。

第三就是金融领域存在潜在风险，第四就是中国经济增长受到资源与环境约束日趋加剧。我们现在面临很多困难，突出的困难是这四个方面。

>>经济下行的三个指标

下面我详细阐述一下经济下行。经济下行可能，同志们单单从统计数据上看感觉很抽象的，缺少立体感的。那我们就从用电量、铁路货运量、贷款特别是中长期贷款的数量这三个指标上来看经济下行。

这个三个指标怎么来判断宏观经济呢？比如用电量，大家知道就是生产多少产品，就要消耗多少电，不可能出现生产上去了，产品增加了，电消耗下来了。所以，我经常跟一些企业家讲，你到各地去投资，市长、书记都是给你介绍当地的大好形势，你听了介绍以后，一定要想办法了解一下用电量，如果用电量是往下的，经济增长不可能往上。现在回过头来看全国用电量，全国去年12月一天用电量是140亿千瓦时，到了今年一二月份降到129亿千瓦时，这个用电量和经济增长之间有一个关系，这个关系叫关联系数。粗略估算就是一度电可以带来十块钱GDP，这是一个经验数据，但是我建议大家把它记住，一度电可以带来十块钱GDP。一度电能创造十块钱GDP，中国经济下行一天掉下来110亿，这么来把握它就有立体感，这是看用电量。

第二就是看货运量。大家知道一定的经济增长一定要有相应的物流量。物流量当中比较准确的就是铁路的货运量，现在看全国铁路货运量，今年一月份全国铁路运了3.44亿吨的货，到了二月份降到3.01亿吨，中国铁路货运量是负增长，去年二月是多少呢？去年二月是3.08亿吨，今年二月份全国铁路货运量和去年二月比，还是和今年一月比都是负增长。一直到六月，全国铁路货运量同比还是负增长，说明什么呢？说明经济在下行。

第三看贷款数量。年初到五月份贷款同比减少了1258亿，说明什么呢？说明整个经济市场还是疲弱。

>>经济往下掉的原因

为什么中国经济出现下行，经济往下掉的原因是什么？中国经济下行一个直接原因就是出口受阻。大家知道去年四月中国出口增长4.9%，前年四月是24.9%，从前年四月到去年四月一年中国出口掉下来20个百分点。今年五月份出口增长仅仅是1%，到了6月份还是负的增长，经济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出口依存度，中国现在的出口依存度是25%左右，什么概念呢？就是国民经济有四分之一跟出口紧密相关，出口出不去，经济必然往下掉。

再往下找原因，为什么出口出不去？

第一，世界经济趋势不好，整个世界经济还是复苏缓慢，需求不振，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现在不是我们生产不出来产品，是他们没有钱，对中国经济造成重大的冲击。去年总理主持座谈会，我做过一个发言，现在回过头来看2008年、200年这个世界金融危机，我们对它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果断出台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现在要回过头来反思的话，我们有什么问题呢？就是相当长的时间对世界金融危机的长期性认识不足，大家注意现在欧债危机仍然还是08年、09年世界金融危机的一个延续。总理在总结的时候，说赞成景源同志的意见，他说看来我们要做一个准备。什么准备呢？我们要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都要生活在世界金融危机的深度影响当中，这点很重要。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讲到今年中国经济的时候，用了一个新词叫做双轮驱动，就是两个轮子，哪两个轮子呢？就是投资和消费。双轮驱动和传统讲三驾马车比差什么呢？就是差在把出口放在一边，2013年中国经济出口靠不住，我们把主要工作的着力点放在扩大内需。

第二，现在出口受阻和我们也有关系，什么关系呢？现在受阻的是什么产品，目前高科技产品没受阻，从去年到今年高科技产品还保持一个比较高的增长速度。现在传统产品受阻最厉害，比如纺织、服装、箱包、玩具，这类传统产品过去对中国来说，出口强劲有利。比如服装出口是个什么数量呢？现在整个全球有70亿人，我们去掉中国13亿，还有57亿，现在服装出口给全球老外做三件半以外，外加两双鞋。因为原来增长模式是靠低劳动力成本，地方政府招商引资，这个土地不要钱给你，再加上环境保护没人管，形成了低成本商品，所以中国货便宜，无往不胜。但是现在不行了，各种要素都在涨，劳动力工资在涨，企业家压力最大的，融资难，用工难。劳动力工资前年全国平均1991元一个月，去年2249元，现在我估计没有三千块钱请不到人了，留不住人了。我们把眼光往外放，周边国家越南、柬埔寨、印度尼西亚，这些国家现在干什么呢？他都在走我们过去走的路，就是利用低劳动力成本，三来一补，加工贸易，用低价格商品干出口打天下，但是他们现在走我们过去的路和我们现在有优势，他劳动力便宜，现在越南一个人的工资相当于我们一半，柬埔寨更便宜，一个月一个工人工资就六百元人民币。依赖低劳动力成本，依赖低要素成本，形成低价格商品，用低价格商品打天下，这条路不可持续。

三、把经济下行压力转化为结构调整和增长方式的动力

我主张，一定要看到这条路是穷途末路，所以我在参加达沃斯会议的时候有一个发言，题目要把经济下行的压力转化为结构调整和增长方式的动力。中国不能对出口抱以厚望，要放在扩大内需上。内需就是投资加消费。

>>投资的作用

先说投资，投资分三块，一块叫基础设施投资，一块叫工业投资，还有一块是房地产，三块构成投资主体。这三块也都遇到新问题，比如基础设施投资， 08、09年四万亿投资，就是全国都干铁公基，基础设施投资为中国经济增长做了重要贡献。过去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长率都在20%、30%、50%，但是去年出了问题，去年一季度投资当中基础设施投资增长是负增长，过去没有。十八大写了三个没有变——我们还是发展中国家没有变，我们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没有变，我们现在主要矛盾还是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和落后的生产力需求没有变。正因为这三个没有变，我们才推导出发展是硬道理，我们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正是因为三个没有变，才能推导出我们要发展、巩固、扩大、扶持民营经济；正因为这三个没有变，你才看到基础设施投资。我们要保持合理的投资增长，要加大一些能够事关稳增长、调结构、惠民生这样的基础设施。

第二就是工业投资，工业投资什么情况呢？其实整个经济增长往下掉，是实体经济往下掉，现在讲困难，实体经济困难。为什么呢？因为中国这几年整个社会氛围出了问题，满社会都在忽悠投资投机，干实体经济又辛苦税负重还不赚钱，还被人瞧不起。我曾经批评电视台，后半夜打开电视机，看到的除了卖假药的就是讲股票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靠这两样能富裕吗？能实现全面小康吗？所以一个国家的富裕还要保持理性，十八大报告写了八个字，劳动光荣，创造伟大！都想买股票，买彩票，不愿意通过辛勤劳动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很可怕的，企业也是这样。

为什么说总体创新能力不强？企业谁创新，创新不是找死吗。我曾经讲过，现在干好事的创新精神都不如干坏事的。现在，中国干坏事的都是高科技，电信诈骗不是高科技吗。前段时间讨论循环经济，我说什么循环经济，现在中国真做到循环经济的就是地沟油。地沟油从餐桌出去又回到餐桌上来了，这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党的十八大明确讲，全党要高度重视实体经济，全社会都来培育发展实体经济，这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希望，这才是国家之本。现在人家奥巴马总统都在讲，美国要回归实体经济，这是个大问题。前几天政治局会议再次强调，要加大扶持实体经济的力度，特别是金融要扶持实体经济，这是根本，中国经济实体经济上来了，我们才能摆脱困难。

第三个就是房地产。第一，这个产业是一个重要产业。为什么重要？现在要实现全面小康，全面小康肯定应该包括全国人民住房小康，房地产产业也是我们建设全面小康的一个重要产业。第二，中国人老百姓最基本生存就是衣食住行，我们经过过去二三十年的发展，解决了衣食问题。今后还应当用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解决住行问题，但是这个行业确实存在着诸多深层次的问题。怎么办呢？我们还是要让这个行业能够平稳健康发展，这样的话，才有利于整个经济增长。因为如果说一个国家要是长时间靠投资拉动经济会形成两个问题，第一就是投资有两重性，投入的时候是有需求的，投资项目完成了，它就由一个创造需求的单位，变成了一个提供产品和供给的单位。大量的生产供给能力形成了，我们原来还能出口，结果现在世界经济一衰退，出口出不去了，我们自身消费又没上来，于是产能过剩。第二就是投资靠什么？靠信贷，从1949年建国算到2010年，花了55万亿人民币贷款，2011年的时候全国广义货币M2的数量15万亿，到六月底是105万亿，增加多少倍。这样大家就会理解为什么房价涨？为什么物价涨？为什么通货膨胀？金融领域这么干存在潜在风险。

>>让消费成为经济增长最重要的拉动力

我们经过这样一个分析，中国经济要减少对出口的依赖；依赖投资拉动经济，又面临产能过剩，又面临金融风险，所以这种增长方式也需要改变。现在就剩一个消费了，我们下一步工作是什么呢？就是要努力的释放有效需求，推动消费结构升级。所以消费应当是我们拉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动力，中国经济持续、健康、平稳、协调增长非常重要的优势，是让消费成为经济增长最重要的拉动力。

消费要成为经济增长最重要的拉动力起码，要做到以下三条：

第一，让消费者有钱，提高城乡居民收入。十八大明确提出了一个目标，要做到两个同步，就是城乡居民收入增长要和GDP增长同步，劳动力报酬提高要和生产力提高增长同步，到2020年实现收入倍增计划。

第二，就是健全社会保障。大家有了钱，还得敢花钱，老百姓敢不敢花钱取决于什么呢？取决于社会保障的健全。原来经济学家当中有一种分析，中国老龄化急剧加快，会导致什么结果呢？储蓄率下降，储蓄率下降会对整个经济增长模式造成影响。但是现在看不是这么回事，现在城乡居民存款突破一百万亿了，消费上不来，大家把钱都存到银行去了，为什么呢？就是保障不健全。银行储蓄不要把它看成都是财富性存款，有不少是由于现在社会保障不健全，是民众被迫放弃消费，它是一种保障性存款。大家注意 “十二五”规划，明确讲“十二五”规划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什么呢？就是四个字，就是完善保障，通过完善保障的办法，来让大家能够敢于花钱。

第三，就是放心消费。现在市场不好，假冒伪劣，一个好东西被假冒伪劣给弄黄了，特别现在食品有毒、有害。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完善市场秩序，使民众能够放心的去消费。所以，政府的责任就是要净化市场环境，要维护好市场秩序，政府不要干预企业那么多的事情。克强总理上任不到一百天取消了156项行政审批，他讲本届政府承诺五年要取消行政审批的三分之一。现在全国还有1700项行政审批，要取消三分之一就是六百项。现在一定要做到市场能够调节的交给市场调节，企业能够自主决定的交给企业。

四、实实在在增长的内涵

习近平总书记前段时间讲，要追求实实在在的增长。这种增长首先是物质财富的增加，物质财富增加是核心。到2020年要实现倍增计划，全国人民收入要翻一番。收入翻一番一定要建立在物质财富翻一番的基础上，如果全社会物质财富没翻一番，到2020年收入翻一番，那不是靠发票子吗？发票子就会导致通货膨胀。所以，还要物质财富增加。物质财富怎么才能增加呢？靠技术进步，靠创新。现在，创新都是颠覆性的、毁灭性的、革命性的，液晶、等离子电视机的出现，把显像管这个行业给消灭了；数码相机的出现，把胶卷行业给消灭了。美国柯达公司十年前股票价格在美国40美元，去年正式破产了，为什么？创新对它的摧毁。中国现在一定要注重创新，每个企业家要把创新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一个可持续增长的途径。

其次，习近平同志讲这个实实在在的增长，应当是叫美丽增长。国内经济增长有负作用，高能耗、高污染，十八大提出美丽中国，现在却弄一个雾霾中国。我们这代人没有权利把这个恶劣的环境留给子孙后代，所以经济增长一定是美丽增长，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再这样延续下去。

再者，增长应当是幸福增长。经济增长应该围绕改善民生，现在有的地方经济GDP上去了，结果老百姓还骂街，还不满意，为什么呢？政府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跟民生没关系，所以习近平同志讲的实实在在的增长，应当是以民生改善为基本标志的增长。

所以，今后凡是和消费结构升级紧密相关的产业都是好的，洗涤品和中国生活质量的改善是紧密相关的，这个行业与百姓生活质量息息相关，和我们的小康生活息息相关，如果全国人民都进入到小康，得需要多少洗涤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