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高职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思考——英国现代学徒制的启示

钱乃余

(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3)

一、问题的提出

高职人才培养模式既是高职教育的基本问题，也是高职教育改革的关键问题。正因为如此，高职人才培养模式研究与实践成为近些年来的热门话题之一。经过十多年的实践，校企合作、工学结合、顶岗实习模式已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模式，是职业教育体制机制和教育模式改革的重大创新，符合职业教育办学和技能型人才成长的基本规律，在社会各界已成共识。然而，与先进国家的职业教育相比较，这些培养模式在实践中形式多于内容，存在的很多深层次问题并没有解决，比如，校企合作的政策法规与管理机制不健全、职业院校适应行业企业需求的能力较弱、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发展的动力不足、校企合作的有效模式尚未形成;工学结合人才培养模式在运行机制上，存在学校吸引力不够、企业积极性不高和政府调控力不强等问题。这些都制约了高职人才培养质量的提升和高职教育的发展。《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明确提出要以改革人才培养体制为核心，提高人才培养水平，要求高职院校在人才培养过程中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做到三个注重:注重学思结合、注重知行合一、注重因材施教。因此借鉴发达国家成功经验，促进我国高职人才培养模式转变成为亟待研究的课题。英国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在传统学徒制基础上实施现代学徒制，现代学徒制是年轻人获得国家职业资格的重要途径，成功的现代学徒制培训可以鼓励人们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不断地学习。英国现代学徒制究竟有什么特点?在中国现有教育制度下能否借鉴英国的做法推进高职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本文试图在对英国职业教育考察基础上对此做出解释。

二、现代学徒制在英国职业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作用与意义

(一)英国现代学徒制基本情况

英国是世界上最早采用学徒制且最成功地发展起来的国家，也是历史上最早提出职业教育理论的国家之一。早在1563年英国就通过正规的条例与监督立法的形式对学徒制进行了规范，之后这种以师傅带徒弟“做中学”的职业教育形式得到迅速发展。直到19世纪初，由于蒸汽机的发明以及在工业中的广泛应用，生产过程的机械化乃至自动化对人的技能要求大大降低，学徒制的重要性开始下降，并逐渐走向衰退。进入20世纪，更多的16岁以上的年轻人选择继续接受全日制教育，学校职业教育占据了职业教育的主舞台。然而，学校职业教育课程的“学问化”，使教育与工作岗位需要相脱离，导致学校职业教育越来越受到企业界、教育界以及学生的质疑，英国政府开始重新反思学徒制的作用与价值。20世纪90年代英国政府正式宣布进行新一轮学徒制改革，即实施现代学徒制。

英国现代学徒制是将建立在传统手工业基础上的学徒制扩展到一些新兴行业，并把学徒制与国家职业资格制度结合起来，形成新的学徒质量标准和质量评价体系。国家设专项资金支持，每年要求企业报学徒岗位，国家把专项资金拨给企业，由企业再拨给合作学校，学校再把资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作学徒制学生工资(一般为毕业上岗工资的50%)，一部分作为培养费用。

现代学徒制力求从根本上解决学校职业教育与工商企业实践相脱离的弊端，采取工学交替的教学模式，以现代形式使英国传统学徒制焕发出新的生机。企业和学校合作，共同制定人才培养计划，学生即是企业的员工又是在校学生，招工招生一体。学徒制的学制灵活，模式多样，以企业为主体。企业将招工提前，相当于用国家资金培养了自己的员工，又解决了部分岗位劳动力短缺问题，降低了人力成本;学校有生源，有资金又解决了实践教学培养学生技能问题;学生能按自己的意愿选择专业和职业岗位，因没有了找工作的后顾之忧，能够沉下心来有针对性地学习，提高了自觉性和主动性，具有很强的操作性，可谓一举多得。

(二)英国现代学徒制的特点

现代学徒制是当代职业教育制度发展的方向，其本质是“工学结合”，即工作和学习相结合、企业培训和学校教育相结合。所谓“现代学徒制”，就是将传统的学徒培训方式与现代学校教育相结合的一种“学校与企业合作式的职业教育制度”，是对传统学徒制的发展。现代学徒制具有以下特点:

1.学制的灵活性

英国现代学徒制的学制设计比较灵活，国家没有统一的培训框架，企业可根据所处行业和岗位需要，与合作学校共同设计学制，学制的长短与行业岗位要求有关，也与培养目标层次有关。现代学徒制的学制一般是3～5年。如英国FLB航空公司的学徒制，空乘服务专业学制三年，机械维修专业学制四年。

2.培养目标的层次性

英国现代学徒制的适用领域有了较大的拓展。培养目标从传统学徒制的单纯培养熟练技术工人，发展到培养理论联系实际的新型劳动者。现代学徒制按培养目标，分为高级现代学徒制和基础现代学徒制。高级现代学徒制旨在培养具有熟练职业技能的从业人员，基础现代学徒制旨在培养具有初级职业技能的从业人员。完成高级现代学徒制可以获得国家职业资格(NVQ)三级水平和关键技能二级水平及相关的技术证书。如埃克塞特学院与FLB航空公司合作的学徒制，机械维修专业，第一年在学校学理论，后三年在企业学技能，毕业不但能拿到国家三级证书，还可拿到欧盟统一的飞机维修证书，成为中级技术人才。

3.课程体系的多样性

英国职业教育实施国家证书制度，以课程为基本单元，形成既相互联系又相互独立的课程体系。

(1)关键技能课程。关键技能亦称核心技能，相当于我国开设的综合素质课程，是从事任何职业都必须具备的跨职业的基本工作能力。关键技能包括以下六个方面:即沟通能力、信息处理能力、数字运用能力、合作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学习和行为能力，由英国工业联盟、教育与就业部和资格与课程署共同认可。前三种关键技能被认为是“关键”中的“关键”，它们被包含在国家职业证书中;后三种关键技能为更广泛的关键技能，几乎被包含在所有的国家职业培训计划和现代学徒制中。这些关键技能多由脱产学习获得。

(2)技术证书课程。英国现代学徒制注重与普通高等教育的衔接，技术证书是一种评价具体职业知识和理解力的证书。技术资格将与高等教育的基础学位相衔接，为进入高级现代学徒制的青年开辟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新路径。这反映了英国文化中重学术轻技术的价值取向，对我们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3)NVQ课程。NVQ是英国国家职业资格(National Vocational Qualification)的简称。它是以岗位所需要的基本能力为基础，开发出相应的行业岗位标准，几乎覆盖了所有职业的各层次标准。NVQ将职业资格划分为5个等级标准，每个等级标准根据岗位职责划分为能力单元，每个能力单元又由若干个要素组成。等级标准、单元、要素的组合，形成NVQ课程体系。NVQ课程主要通过现场教学实施。

4.工学交替的教学模式

现代学徒制的课程内容及培养目标主要是通过工学交替的教学模式来实现的。随着社会发展和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传统学徒制单纯的现场教学模式和学校职业教育单纯的课堂教学模式都不能适应新的生产方式的需要，故在传统学徒制的基础上发展出现场教学与学校教育相结合的工学交替的教学模式。其做法是:第一年学生脱产在学校学习，以后的几年(一般2—4年)中，主要在企业内边工作边学习，通常每周有一天或两个半天时间到学校带薪学习，完成整个学徒训练计划，并通过相关考核，可获得相应的职业资格证书。

5.政府强化管理

英国现代学徒制是通过国家相关立法，将其作为国家重要的人力资源发展战略。

(1)政府设立专门管理现代学徒制的部门。包括国家现代学徒制服务中心、国家雇主服务中心、年轻人学习署、学习与技能委员会等。其中为雇主提供服务的机构主要向雇主宣传国家的相关政策，鼓励雇主参与学徒制并对其培训进行质量监控;为受训者提供服务的机构，主要向受训者提供关键技能和技术资格方面的课程。

(2)政府提供资金资助。英国国家推行现代学徒制，学徒培训列入了政府预算，经费有了稳定的保障。目前，学习与技能委员会及其下设的地方委员会具体负责本地区学徒制培训的资助，英国政府每年拿出15亿英镑用于推广现代学徒制。

(3)多种形式开展评估。现代学徒制的评估方式主要是考试和行业自主评估相结合。评估和培训分开并独立，关键技能的评估一般以考试的形式进行;国家职业资格(NVQ)技能的评估以各行业自主评估的形式进行，各行业都有受过专门训练的评估员，在评估过程中要求学徒提供能证明自己能力的相关材料，评估员通过与学徒交谈并检查证明材料的真实性，对学徒进行评估。

6.以职业实践为中心组织教育内容

现代学徒制虽加进了全日制职业教育的内容，但总体设计是以工作为主体，寓教学于工作之中，通过工作的完成获得经验技能，由简入难，最终掌握全部技能。

三、英国现代学徒制的比较分析

(一)现代学徒制与传统学徒制的比较

现代学徒制与传统学徒制相比较，具有以下共同点:

1.以职业实践为中心组织教学内容

传统学徒制和现代学徒制都寓教学于工作之中，通过完成工作来获得经验和技能。采取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完成教学内容，师傅在整个过程中起着演示、指导、修正的作用。徒弟则跟随师傅参与日常工作，先观摩师傅的做法，然后自己尝试做，并由师傅手把手指点，直到学会为止。

2.注重能力的培养

传统学徒制和现代学徒制均以能力为本位，强调将学生置身于实际工作场景中，通过在实践中的质疑，培养学徒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有时对操作程序与方法的反思和改进，既完成了复杂程序中的分工协作，又培养了学徒的创新能力，显示出注重人的发展。

3.严格的技术训练

传统学徒制和现代学徒制都要求学徒与企业签订培训合同，在训练过程中，师傅对徒弟要求非常严格，如果学徒不努力，企业可以解除和他的培训合同。

现代学徒制与传统学徒制相比较，差异性也很明显:

1.学习的方式不同

在现代学徒制中，虽然仍以企业培训为主，但学徒的学习是在学校课堂学习和企业车间实训的有机结合。一方面，企业要投入大量资金，为实训学徒提供足够先进的生产设备和实际训练所需的原材料;另一方面，企业要提供技术熟练、责任心强的师傅，指导和监督学徒的学习和技术训练。而在传统学徒制中只是徒弟在师傅指导下通过实际工作完成学习任务。可以说，加进学校教育是现代学徒制与传统学徒制的最大区别。

2.学习的内容不同

在现代学徒制中，学徒是以学习隐性知识为主，显性知识为辅。由于学习内容设计成关键技能课程、NVQ课程和技术证书课程三部分，这有助于学生全面发展并为将来继续学习奠定扎实基础。然而在传统的学徒制中，学徒们学到的知识以显性知识为主。

3.学习效果的评价标准不同

在现代学徒制中，学徒培训是与国家职业资格认证相结合。学习效果通常以职业资格证书的考核作为评价标准，它要求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后必须通过相应的资格考试。如完成高级现代学徒制的培训后应获得NVQ3级证书。而传统学徒制的评价标准是以掌握技能的熟练程度高低来判断。

(二)与我国现行的订单制模式比较

与我国现行的订单制模式相比较，具有以下相同点:

1.校企共同制定人才培养方案

英国的现代学徒制和我国现行的订单制都是校企合作，按岗位需要共同培养职业技能人才的一种模式。

2.理论教学以学校为主，实践训练以企业为主

现代学徒制一般是第一年在学校学理论知识，以后的时间主要在企业跟师傅学技能，积累经验。订单制虽大多时间在学校学习，但同样是按企业岗位要求，通过学校实训基地和企业顶岗实习完成实践积累。

3.学生毕业到企业工作

现代学徒制和订单制都是在学校期间就确定了工作单位，学生学习期满成绩合格，可到合同确定的企业就业。

两者相较不同点表现在:

第一，学生身份不同。现代学徒制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招工即招生，解决了学生的员工身份问题，学生在学习期间拿学徒工资。而订单制充其量是个准员工，不属企业员工，也不发学徒工资。企业培养自己的“员工”，其责任感才能真正被激发。

第二，校企责任不同。现代学徒制规定，校企共同负责学徒的培养，即共同制定培养方案，共同实施人才培养，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各专所长，分工合作，从而共同完成对学生(员工)的培养，企业为主体。而订单制国家没有统一规定，是校企自愿达成的合作协议关系，学校、企业、学生之间的合同约束力不强，人才培养的责任是学校为主体。

第三，政府主导作用不同。英国的现代学徒制是国家推行的战略，有专门的管理服务机构，有专门资金支持，是一项系统工程。而我国的订单制还是学校行为，国家虽有支持政策，但不系统，不规范。

此外，在学制方面、培养目标的层次性上、质量评价方面等都有很大不同。

现代学徒制和传统学徒制及订单制的比较如表1所示:

表1 现代学徒制和传统学徒制及订单制的比较

四、加快中国特色的现代学徒制改革

现代学徒制是职业教育“工学结合”教育模式的一种实现形式，是校企合作育人的进一步深化，是目前有效整合学校本位学习与企业本位学习关系的最好模式。根据我国职业教育工学结合现状，中国特色现代学徒制改革应该从现代职教体系、劳动用工制度、招生制度的改革入手，在政府大力支持下，坚持以企业为主体、学校为基础，开展制度创新、管理创新和教育教学模式创新，在订单制基础上，积极推进现代学徒制改革。

(一)搭建终身学习“立交桥”，完善职业教育体系

我国已经建立了较为完善的高等教育体系，目前正在完善中高职衔接。但是，高职和学科教育之间的通道还比较狭窄，规模还比较小。例如:专科以上层次的职业教育体系尚未建立，企业员工的职业教育体系还不完善，这都不利于学习者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可借鉴英国的经验，将中职教育、高职教育、应用本科教育及企业员工的继续教育有机衔接起来。只有打通中职、高职、应用型本科和专业硕士培养上下贯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左右衔接的通道，才能充分调动社会、企业、学校的积极因素，为受教育者提供多层次和全方位的教育服务，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

当前，一是要加快学分制改革力度，打破计划体制下的单一学制，建立学分银行，为建立终身学习“立交桥”奠定基础;二是打通高职与本科的通道，充分利用高职院校的优质教育资源，在具备条件的专业首先突破，即允许部分高职院校在部分专业开展本科教育，淡化学校升格意识，重在实效，提升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三是国家要加大对职业教育的投入力度，真正发挥国家在职业教育中的主导作用，让从事职业教育的人能沉下心来搞教育，研究职业及需求，为企业培养优秀人才。只有建立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才能有效解决高等教育大众化对职业教育(学徒制)的冲击。

(二)建立多方参与的合作机制，为学徒制创造条件

我国目前企业和行业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还比较低，因此，高等职业教育推行“政府主导、学校主体、行业指导、企业参与”的办学体制机制非常必要。“政府主导”，主要体现在出台优惠政策，包括经费、税收、专项拨款等多种方式，激励企业和行业积极提供学徒岗位，投身职业教育办学。同时应进一步完善社会信息咨询系统，及时为学校提供行业企业用人需求、标准，以及岗位能力要求、从业资格等相关资料，为学校准确定位，确定专业发展方向，培养合格人才提供服务。“行业指导”，主要体现在牵头相关行业标准的制定，实现行业标准、职业资格标准与教学标准的对接。“企业参与”，主要体现在企业与学校共同制订专业人才培养方案，实现专业教学要求与企业岗位技能要求对接;将企业新技术、新工艺融入课程教学内容，校企合作共同开发专业课程和教学资源等。实行学徒制模式，变学校教育主体为企业教育主体。

(三)加快劳动用工制度改革，完善就业准入制度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新技术的应用，大量新工种、新职业不断涌现，部分职业已经逐渐被其他职业所替代，其所涉及的工作与服务内涵也发生了转变。就业准入制度必须随之变化，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一是不断完善就业准入方面的制度法规，对就业准入的工种(职业)目录实行动态化的更新调整，保障就业准入制度有效开展。二是发挥职业培训对促进就业和服务经济的重要作用。要鼓励企业对职工开展岗位技能提升培训，特别对具备培训条件的企业，鼓励开展学徒制培训，按提供的学徒岗位及培训考核合格的人数给予补贴。三是通过实行就业准入控制，推行职业资格证书制度，规范劳动力市场建设，为劳动者就业创造平等竞争就业环境。同时应大力开展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宣传，促进劳动者通过技能培训，主动提高自身的技术业务素质，持证上岗，达到尽快就业和稳定就业，从安置型就业转为依靠素质就业的目的。

(四)加快招生制度改革，为学徒制创造条件

西方现代学徒制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有好的生源，英国教育体系在中等教育阶段的分流，是其现代学徒制成功的重要保证，它为现代学徒制提供了较为优质的生源。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是不同类型的教育，但这绝不意味着职业教育是一种不需要学习基础知识的教育。拥有良好的文化基础和学习力，可使学徒在职业教育和实际工作中更容易有优秀的表现。同时，企业也更愿意投入职业教育，因为这些学徒学得好，学得快，企业的培训成本会相对降低，并且更容易成为企业未来的人力资源。

因此，必须改革目前高职院校在高考最后一批招生的制度。

(五)推行中国特色现代学徒制，培养高端技能人才

英国从16世纪中叶开始，对学徒制的控制权就通过立法的方式掌握在国家手中。20世纪推行的现代学徒制，也是国家行为，由国家现代学徒制服务中心负责推广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

我国还没有真正的现代学徒制模式，但订单培养已在高职院校得到普及，国家也在试图开展学徒制试点。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在原订单班的基础上，推出精英培养教育计划，联合集团企业出资共同培养，毕业到企业工作，这种模式可进一步完善成现代学徒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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