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的标志性建筑
古老的巴黎已不复存在(城市形态竟然变化得比人心更快!)。波德莱尔(Baudelaire)在1857年发出的感慨也是我们许多当代人面对随着“世界性城市”发展出现的城市现象和因此导致的组织和建筑风格的转变而发出的感慨。尽管全球化催生了各个领域的标准化,但偶尔也确实让特异性尤为突出。为了调校前面探讨的密度类型的基础,我们必须对一些突出的城市类型加以研究,这或是由于它们对应于一个时期和一种文化的地理汇集,或是因为这类城市类型在过去50年间在全世界的扩张。
上表显示了我们研究的800米×800米见方选定区域上,代表着不同建设时期特征的巴黎的各种形态。
1850年之前,巴黎市中心的城市肌理由建于大量狭小地块上的大量建筑构成。最初,大量空间被用于由二至四层建筑形成的街区的内部庭院。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城市类型日趋稠密。建筑层数增加,在没有建筑物的街区的中部——这里经常用于工匠活动——建起了永久性建筑。这一趋势导致密度急升,大量建筑物形成了多元化的城市景观,但有时占地率过高。
1850年至1914年期间,为实现利益最大化进行了空间优化。将地块间的庭院连接起来以创造一个尽可能大的地带。空地通常由通风天井和较小的庭院构成。建筑高度差不多都在7层,不同楼层社会阶层分布非常严格。尽管如此,这种形式顺应了时代的发展。今天,许多公寓已改造成办公室和街道两旁的店铺。这种城市类型最有效地利用了空间。尽管它密度最高,但却成功地保留了生物气候特征,毫无疑问,这是因为它是在人工照明和采暖仍很罕见而空调尚未出现的时代设计出来的。这些商业街与供汽车行驶和公共交通通行的宽阔大街以及许多较小的商业街构成的路网结合在一起,可有效分配各种流动并提供步行和骑车便利。
鸟瞰巴黎
20世纪上半叶,向HBM(即公共住房项目)的转变具有减少地块数量和建筑物数量、打造更统一的城市景观和扩展城市网格的特征。
与前述城市类型相比,其建筑覆盖率为前者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密度也是如此。这些类型对应于巴黎周边地区的社会阶层结构。它们采用高品质材料建造,为居住者带来舒适感。尽管不同于巴黎市中心的建筑,但它们并未显示出与过去的严重割裂,因为它们高度统一,并且根据一条大路围绕城市一周的形态进行了调节。这种形态实现了建筑类型的多样化,并在街区中心留出半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
“二战”以后,随着孤立的高层板式楼的出现,真正形成了与历史的决裂。这种反城市类型用建筑物的巨大体量、统一的外观和周围的大量空置空间撕裂了城市肌理。它们的密度至少比巴黎的城市肌理低两番,每公顷建筑数量也大幅降低。此外,它们还造成了大量始终未充分开发的无差别空间。这种类型导致了许多问题:地面上的空置空间内没有市井生活,并且连通性非常有限;由于为数不多的宽阔道路均设计为车道,因而供车辆、行人和公共交通共享的道路数量急剧减少。由于这种建筑类型几乎不具有综合功能,建筑物的体量使城市网格变得更加稀疏,建筑物之间和活动场所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如果不断重复建设这种类型的城市,其结果将是:密度更低、距离更远、建筑类型和功能更加单一、空间使用更多以及基础设施需求更大。
我们自2000年起开始研究的类型由克里斯蒂安•德•波特赞姆巴克(Christian de Portzamparc)设计的城市类型,它由开放式街区构成,其密度高于现代主义类型,具有空间组织更有效并与城市组织相融合的优势。遗憾的是,这些街区容纳的建筑物极少,这使它们不如传统的城市肌理那样具有多样性。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研究了同类的城市形态,而探讨标志性建筑被整合巴黎肌理的方式(是令其更通透还是使其分裂)也是吸引人的题目。巴黎的标志性建筑数量庞大,这显示了巴黎城市网格和城市肌理的适应能力和为超大型建筑腾出空间的能力。
巴黎由96000座中型建筑组成,这些建筑形成了一个连续的背景,使得大型皇家建筑分外醒目,孚日广场和旺多姆广场这样的开放空间以及卢森堡宫这样的大型实体均是如此。奥斯曼将公共建筑(巴黎歌剧院、市政厅、营房、学校)布置成网络结构并将新建的大街与这些突出的建筑连成一线,从而强化了这座城市的分形结构。这种城市构建方式在20世纪初得到延续,建成了世界博览会建筑,如大皇宫和特洛卡德罗广场(Trocadéro)以及更近期的蓬皮杜中心和大巴黎计划(Grands Projets,包括卢浮宫金字塔、巴士底歌剧院等)。这些大型建筑实体是在更大规模上完善了城市的正常组织还是撕裂而使它陷于混乱呢?
卢浮宫
巴黎荣军院
蓬皮杜中心无论从高度还是从宽度上都占据了一个街区的面积。游客要找到它必须知道它的位置,或者就碰巧撞到那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跃入你眼帘。边上的广场不必过大就能给路人提供距离中心足够远的观赏距离。正如卡米诺•西特(Camillo Sitte)评论的那样,从建筑物宽度方向看,它在视觉上是封闭的,从另一个方向看也很狭窄。在较短的一侧也有一座小广场。让•汀格利(Jean Tinguely)和妮基 •桑 •法勒(Niki de Saint Phalle)设计的著名的斯特拉文斯基喷泉形成了这个狭长的广场的结构,IRCAM和圣梅里教堂则将它封闭了起来。这些维度和形态的因素尊重了城市环境,并与多彩的先锋派建筑结合,对于游客来说,这样的组合方式令人惊叹但并不突兀。博物馆周围令人心情愉悦的公共空间非常适合休闲、购物和街头艺术表演。
巴黎圣母院
巴黎埃菲尔铁塔
蓬皮杜中心
卢浮宫降低了巴黎市中心的密度,但宫殿两翼包围的大广场和向杜乐丽花园方向开放的空间创造了一些呼吸空间。如今,街道两旁的建筑物为漫步在金字塔广场和花园里的人们阻隔了Rivoli大街上的汽车噪声。卢浮宫的高度与周围建筑相同,而连续的院落并未将景观破坏,这些景观保持了一致性但并不千篇一律。
同样,圣母院也保留在城市的连续肌理中,并未大幅减低城市密度。公共广场并非与大教堂建于同一时期,它让人们可以从远处欣赏这座大型建筑,同时突出建筑物的地标特征。
如同巴黎的许多其他标志性建筑一样,圣母院创造了一种结构上的戏剧性效果,而巴黎歌剧院在这一点上更为明显。奥斯曼抓住了代表着权威的主要元素,并突出了它们,令游客对巴黎印象深刻。相比之下,现代主义的标志性建筑似乎破坏了城市的肌理,因为它们周围的空置空间不再遵循城市的组织法则。贯穿卢浮宫的拱形连廊允许车辆通行,而法国广播电台大厦突兀而庞大的身躯让每个人不得不绕道而行,并形成一块巨大的空地。新建的法国国家图书馆在塔楼之间留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冬天这里寒风瑟瑟,并且与周围的建筑规模毫不相称。
这些建筑给人留下粗劣印象的原因还在于建筑物的组成部分违反了逆幂律。蓬皮杜中心、卢浮宫、圣母院以及其他众多标志性建筑,它们的装饰、雕刻和多元素建筑构造均考虑了观赏者的尺度与整个建筑物尺度的关系。而另一方面,现代主义的建筑经常是以平坦、灰色的立面将自己展示在路人眼前。特洛卡德罗广场留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供人们观赏埃菲尔铁塔的壮丽景致,而广场本身也形成了一道壮丽的风景。作为一块观看风景的场地,它并不鼓励路人驻足于此,除非他们沿台阶下到下面的小广场去,那里可以遮风避雨。
因此,巴黎的标志性建筑给人留下了宏伟、力量和王权的印象(卢浮宫、荣军院、特洛卡德罗广场)。行人可以充分享受那里的公共空间。它们将复杂多样的立面呈现在游客眼前。而更国家广播大楼,甚至被纳入城市组织中的建筑,常常不容易在外观上和实体上与周围环境相融,以至于它们似乎形成了一种割裂,因为它们的紧凑结构不允许在其中修建通道,从而使城市肌理变得松散(贝尔西财政部、国家广播大楼、Jussieu)。这些建筑多具有立面简单、千篇一律的特点,毫无吸引力并且粗暴地破坏了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