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蒋立华

《苏珊娜与长老》的故事出自《圣经》伪经之《但以理书》，是颇受历代画家青睐的宗教题材。画面中的美丽女子苏珊娜是犹太富商之妻。犹太公会中两位长老觊觎她的美貌，趁她在花园沐浴时，欲对其施淫。品性坚贞、信仰虔诚的苏珊娜宁死不从、奋力反抗呼救。两位长老在罪行败露、求欢不成时竟恶人先告状，诬陷她与其他男子有染。可怜的苏珊娜因此被判死刑。但乌云挡不住太阳，邪恶终不能战胜正义，听到苏珊娜祈祷的上帝派但以理出面主持公道，救出苏珊娜，惩罚作恶的长老。

《苏珊娜与长老》的故事具有很强的戏剧性，不仅在短小紧凑的故事情节里涵盖了强暴、女性情欲、滥用职权、窥阴癖和善恶报应等多重内容，而且迎合了西方绘画对展现女性裸体美的浴女题材的情有独钟。作为卡拉奇美术学院的学生，雷尼有机会浸淫在前辈大师的同题材画作中，但他不落窠臼，用全新的手法处理大家熟知的宗教题材。

在此画面上，没有充满情欲诱惑的花园美景烘托气氛，没有侍女类的龙套角色，也没有夸张的肢体动作，雷尼像一个极简主义的话剧导演，删去所有不必要的形容和铺垫，直奔主题。

雷尼没有像大多数画家那样，将创作着力点偏置在塑造苏珊娜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的裸体上，令苏珊娜背离了《圣经》语境，由被颂扬的贞女变为被观赏的浴女。当然，雷尼的苏珊娜也很性感、美丽，但是少了引诱和挑逗的意味，就连她极具女性魅惑力的长发也被浴巾包起。虽然她全裸的胸部仍有取悦男性观赏者之嫌，但她反抗的表情是坚决的、义正词严的，她坦然怒视两位长老的目光中有清者自清的信心和虔诚信仰的力量。

画面构成

画面选取欲火焚身的长老们扑向正在沐浴的苏珊娜的冲突高潮。两位长老一个急着拉扯苏珊娜遮身的浴巾，一个已经将手搭上苏珊娜的肩；一个用手指做出“嘘”声示意苏珊娜不要呼喊，另一个则试图用手势抚慰苏珊娜，劝她顺从。长老们的行为令苏珊娜感到震惊、愤怒，她一边抓住拉扯中滑落的浴巾，一边伸手阻止长老的行为。雷尼将长方形的构图一分为二，通过眼神和身体动作将两组人物连接在一起。代表正义和美德一方的苏珊娜坐在画面右侧，转身迎向射入画面的光芒，犹如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外表和内心一样纯洁无瑕。

独特处理

在构图上没有将权高位重的两位长老设计成居高临下饿狼般扑向柔弱的苏珊娜，而是让三个人物处于同一视觉平面。虽然身为施暴者，两位长老的动作和表情却在诱骗中带着些许乞求的味道。雷尼如此安排看似有意将忘记身份和职责的长老刻画成因爱而神魂颠倒的男子，将其不义之行理解为男人的正常情欲给予同情，实则比直接刻画其丑态更能有力地揭示出两位长老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下窝藏着男盗女娼之心的伪善本质。

明暗表现

鲜明的明暗法创造出强烈的对比，将人物形象凸显于神秘的暗色背景之上。对《圣经》故事的描述被浓缩到只保留了主要人物和一道从画面外斜射进来照亮画面的超自然之光。这是一道象征光明最终战胜黑暗的光芒，预示着上帝将聆听苏珊娜的祈祷，并拯救她于危难之时。代表不义和丑行的长老们弯身弓腰占据画面左边，做背光处理。即便处在惊愕与羞愤交加的状态下，苏珊娜依然庄重高贵，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来自画面左侧的明亮光线不仅勾勒塑造出苏珊娜美好的身体曲线，更令她从暗色的背景中跳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