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共为何会亡党?
主持人语:
苏共为何会亡党?苏联为何会解体?这一追问持续几十年。
苏共一夜之间崩塌,是什么让苏共丧失了代表的合法性?丧失了执政的合法性?又是什么让苏联党和国家“改变颜色”?根本性的原因又是什么?
1991年8月19日,叶利钦(左)在白宫总部外的坦克顶部宣读声明
1991年8月22日,莫斯科红场上,民众高举俄罗斯三色旗。当天,俄罗斯最高苏维埃决议宣布俄罗斯在历史上的白蓝红国旗为俄罗斯官方国旗,替代苏联红旗。
主讲人:李永忠
苏共亡党的根本性原因之一:
始终坚持“权力过分集中”的“议行监合一”权力结构,是苏共先天不足之硬伤。
李永忠简介李永忠,现任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中纪委制度反腐专家,国家行政学院等院校兼职教授,长期潜心于制度反腐、制度监督、制度建党等领域的研究。
30多年来,从军队纪委到地方纪委,从县纪委、市纪委到中纪委,再到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几十年的纪检监察工作经历,使李永忠熟稔我国反腐败形势,成为制度建党、制度反腐的专家。
权力过分集中,监督不了;权力不分解,监督不了;权力不制衡,监督不了;权力监督制衡不试验,到头来还是监督不了。监督不了的权力,必然是绝对的权力;绝对的权力,必然绝对趋向腐败;腐败的权力,必然为人民所唾弃……
“议行监合一”的权力结构有四大内生性硬伤——
其一,“权力过分集中”,结构成为“总病根”。“议行监合一”的权力结构,只有简单的工作分工,没有机构的权力分工,高度集中一切权力,强力整合一切资源,势必造成邓小平所指出的“不适当地、不加分析地把一切权力集中于党委”,形成“权力过分集中”的“党的一元化领导”体制。一是在横向上,党与国家权力、党政军权力、党与司法机关权力、党与社会组织和群众团体权力都过分集中于“一元化”领导的党委那里,集决策权、执行权和监督权于一身;二是在纵向上,基层、下级的权力往往过分集中于上级和中央领导机关,越是远离基层和第一线的上级和中央,却越管了很多管不好也管不了的事;三是在个人与组织的关系上,“权力过分集中于个人或少数人手里,多数办事的人无权决定,少数有权的人负担过重”,各级各类“一把手”拥有不受监督制衡的权力。
其二,权力加速集中于个人,“一把手”成为总症结。“议行监合一”的权力结构,按照自身惯性和内在逻辑,呈现权力加速集中和极化的趋势,权力过分集中于党委,而“党委的权力又往往集中于几个书记,特别是集中于第一书记,什么事都要第一书记挂帅、拍板。党的一元化领导,往往因此而变成了个人领导”,产生形形色色的“拥有无限的权力”的“一把手”,进而产生大大小小的土皇帝和独立王国。
其三,权力无法制衡,监督成为总困境。“议行监合一”的权力结构不仅不搞权力分工,而且不搞监督制衡,尤其缺乏异体监督制衡力。因而,权力的不断扩张,与权利的日益萎缩形成巨大反差!失去监督制衡的权力,犹如冲破笼栏之虎,打破了权力系统内部子系统之间的平衡,权力的运行不能循环闭合,监督的断裂短路成为总困境。
其四,权力绝对垄断,腐败成为总趋势。权威的高度与权力管辖的面积成正比,权力垄断的程度与权力腐败的速度成正比。“过分集中”且不受监督制衡的权力,必然成为绝对的垄断权力;绝对的垄断权力,必然绝对地腐败和溃败。
苏共亡党的根本性原因之二:始终坚守层层任命、层层矮化的等级授职制用人体制,是苏共后天难改之软伤。
权力不来源于民众的权利,权力的代表性合法性无从谈起;权利不制衡权力,权力的服从性、服务性无从谈起;权力不回归民众的权利,权力的人民性、公器性无从谈起。
用人体制既是权力结构的重要部件,又是领导制度和组织制度的重要标识。在用人体制上,苏共抛弃了巴黎公社的核心原则——普选制和随时撤换罢免制,始终“用等级授职制去代替普选制”,总是指令取代指导,以计划手段取代民主手段,以“经济人理性”原则取代群众公认原则,形成层层任命、层层矮化、代代任命、代代矮化的“武大郎式”用人体制。
实践证明,等级授职制对接现代社会存在四大障碍:
一是技术障碍。封建社会的选人之钥,难以开启现代社会的用人之锁。等级授职制源于中世纪封建君主制时代,是手工生产力的产物。到了机器生产力时代,当时代表生产力先进水平的资产阶级率先打破了封建阶级的等级授职制,推行资本主导的普选制;但是,马克思发现了资本主导的三权分立和普选制是“清谈馆”的秘密,因而倡导权利主导的普选制。特别是智能生产力时代,民主化、公开化、权利化、竞争化成为发展的潮流,也是选人用人的主要原则和方法。
二是道德障碍。少数人对权力的垄断性,违背了“权为民所赋”的合法性。权力的合法性首先表现为权力来源的合法性,这是政权合法性的前提和关键所在。在以人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封建社会,君主是凭血缘关系继承大位的,最高权力的合法性源于血缘关系。最高权力的合法性有了凭据,由他实施的等级授职制也就通过类推而具有相应的合法性。
三是能力障碍。本领层层矮化、本事代代弱化的能力不足,已成重大危险。在以和平发展、公正民主为主题的世界新格局中,苏共最高领导不是凭血缘关系继承大位的储君,而是由前一任最高领导相机指定的接班人;苏共的各级领导也难以体现民众的公意和授权,而是由等级高的向等级低的层层授职封权。于是,这种条件下的等级授职制,就出现了大面积的“两个必然”:一是必然大范围形成“武大郎开店,比我高的莫来”的局面;二是必然大规模造成各级领导干部行使权力的物质主义和短期行为。
四是终局障碍。最终无人也无法、无能替江山社稷负责。由于“权力过分集中”的权力结构这一先天性“总病根”始终未能根治,由于“武大郎开店”层层任命、层层矮化的等级授职制这一后天性“总病症”始终未能根除,由于公权力与民权利之间授受、制衡和回归的良性互动关系始终未能形成,因而,提拔庸才、重用奴才、压制人才、排斥英才成为苏共执政几十年来不变的用人规则和导向,“四大危险”(精神懈怠、能力不足、脱离群众和消极腐败)日益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