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GE OF THE EDITION
本期人物:华黎
华黎简介
华黎,TAO创始人及主持建筑。1972年出生,1994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获建筑学学士学位,1997年获清华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1999年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建筑学院,获建筑学硕士学位,之后曾工作于纽约Westfourth Architecture和Herbert Beckhard&Frank Richlan建筑设计事务所。2003年回北京开始独立建筑实践并于2009午创立TAO迹 · 建筑事务所。代表作品高黎贡手工造纸博物馆、孝泉民族小学、水边会所、半山林取景器、常梦关爱中心小食堂等。华黎的设计作品曾参加中国和国际多项建筑展览,获得国内外建筑媒体的广泛报道并赢得多个奖项,其中包括入围2013阿卡汗国际建筑奖,人选美国建筑实录杂志评选的201 2全球设计先锋,第三届中国建筑传媒奖青年建筑师奖以及WA建筑奖等。在设计之外,华黎多次受邀在中央美院、清华大学、香港大学,斯图加特大学等多所大学的建筑学院演讲,并在中央美院和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兼任课程设计评委和设计导师。
Biography of Hua Li (Principal of TAO)
The founder and principal architect of TAO (Trace Architecture Off ce), Hua Li received his B. Arch. and M. Arch. Degree from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in 1994 and 1997. He then studied at Yale University,earning an M. Arch. Degree in 1999. He has worked for Herbert Beckhard Frank Richlan & Associates,New York. In 2003 he returned to Beijing, where he started his own practice. In 2009, he established TAO in Beijing and focused on cultural and institutional projects. Hua Li has Iead TAO to complete several award-winning projects in China. His works have also received international recognition.
编者按:此时此地
在全球化的消费主义语境下,当代建筑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形式模仿或某种风格的符号。而华黎的建筑实践从一开始就带着一种敏感的批判性态度。TAO致力于深入理解和挖掘项目此时此地的条件,根植于当地社会土壤和自然环境的建筑和景观,努力使建筑成为回到场所意义的具体营造。他们关注对气候问题的回应、材料与建造方式、对资源的合理利用等现实命题,关注建筑从设计到建造的整个过程中所涉及的社会、人文与生态的意义。这一切思考,成为TAO面对每个项目时的核心态度。
Here and Now: The AW Interview with Hua Li
In the AW interview, Hua Li de f nes his architecture in terms of an “initial position” and “gravity”. The initial position is simple and ephemeral, while gravity is complex and solid. If, for example, the initial position is an exploration of architectural possibility, then gravity refers to the social and practical considerations of building. The initial position is a concept, while gravity includes the particularities of place, climate, resources, tradition, technology, and construction costs. In order to remain true to this architectural vision, Hua Li adds that it is necessary to work small. On the one hand, TAO pursues small projects that have a direct relationship to their environment. On the other hand, TAO has a small working staff and works on a limited number of projects so that Hua Li can be involved in the conceptualization, planning, and construction of each project.
四川德阳孝泉镇民族小学
AW访谈:华黎
(图)TAO迹 · 建筑事务所
AW:您的项目背后有没有隐含一些共同的设计模式或者哲学逻辑?如何呈现为具体的设计理念?
华黎:如果有,应该说就是我所有项目都关注建筑中更为本质的意义——假如我们相信本质存在的话。我们正处于一个被过多不需要的和虚幻的形式包围的世界,因此剥除纷繁的幻象,呈现更为朴素而内在的秩序就尤其有意义。我用起点和重力的概念来描述我的设计观。建筑应该寻找起点,回到对场所、空间、建造的出发点的探讨。而重力是建筑在此时此地的物质存在。起点是单纯、无形的,重力则是复杂、有形的。重力使建筑与当时当地的人和物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如植物与土壤的关系。因此如果说起点是关于建筑学本体意义的探讨,重力则具有更多的社会和现实意义。起点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整体概念,而重力则是面对每一个案的特有条件时需要的具体策略,对场地、气候、资源、传统、建造技术、造价等等因素的特定理解和回应。我将这种把建筑与其环境视为整体来考量的观念称之为“在地”建筑。
AW:对于云南高黎贡手工造纸博物馆您最初的设计想法是什么?您认为这些想法在实际作品中实现得如何?有什么遗憾吗?
华黎:这个项目就是一个“在地”建筑的例子,最主要的想法就是做一个扎根于当地的房子。建筑在形式上与村庄的环境去呼应,考虑形态、尺度、景观、气候等,建造上完全采用当地材料,并由村里的工匠来建造等都是基于这个想法。同时它又是一个新的东西,我将之比喻为联姻,外来事物与本地传统的联姻,形成了一个新的结合体,而它或许又将成为当地传统的一部分。
实际作品应该说大部分实现了这些想法。尽管手工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没有那么精致,但这是符合这个建筑的性格的。正是手工的东西比较有情感。而自然材料所具有的一种时间感,也赋予了这个建筑更多的生命感和表情。
AW:您曾提到孝泉民族小学是“建造的本地化,而非建造效果的本地化。”应该做何理解?
华黎:建造的本地化就是说应该从当下和本地所具有的资源和建造条件出发去考虑设计。因为我们想让这个项目参与到当地的经济和社会重建当中去,而不是简单接受一个外部馈赠的结果(比如那些对口援建的交钥匙工程)。建筑的地域性很大程度是与建造方式相关的。而建造效果的本地化往往被简单化地理解为一种既有风格,这是我们要避免的。尤其是只从效果出发而不考虑建造方式的本质意义——例如用混凝土模仿传统木结构的形式,或者用贴面材料去伪装成砌筑墙体,这种做法是我坚决反对的。建筑在设计之前绝不应该有先入为主的形式去模仿,那样只能导致一种对建筑形式僵化的理解。
AW:您如何看待建筑对于社会的影响?您认为四川孝泉民族小学对于灾区,高黎贡手工造纸博物馆对于当地村落具有哪些意义?
华黎:建筑本身是为人的,并非只是其自身做为一个抽象的秩序。因此对空间、建造的思考都应该回到对人的关注。
具体来说,孝泉小学项目主要是创造了一种可以给学生更多活动可能的城市空间,让他们在学校里可以很快乐。而对于小学生,快乐很重要,这是我对教育的一个理解体现在了建筑上。我相信建筑给生活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长久来看就是对社会的影响,它会改变我们的一些观念。
造纸博物馆项目的影响我想主要是创造了一个村民和外来者交流的场所(也是村民聚会的一个公共空间),让更多外来的人来了解和体验手工造纸,对村民的生活会逐渐带来影响。经济收入、文化交流等等。此外,这个基于本地建造的尝试也使我和工匠认识到榫卯建造体系在不同于传统形式上的可能性,或许对发展这种传统的应用有一定帮助意义。
AW:在您的设计实践中是如何对过程加以控制的?如何能最大限度地保证项目建成后的品质?有哪些经验?
华黎:是说建造过程控制吧。一是在设计阶段就要对当地的建造条件和特点有所了解并在设计中有所考虑,这样不至于太脱离实际,二是经常去工地了解,并与施工方做充分的沟通,即时解决问题。但具体操作还是很难,比如我们现在正在施工中的武夷山竹筏育制厂项目,清水混凝土的浇筑尽管交底时与施工方做了很多沟通,由于施工方的管理和工人的水平都比较差,现场派了驻场建筑师也还是有很多做不好。问题很多,还需再想解决办法。所以我觉得控制建造必须深入到现实条件中创造性地去解决问题,而不能只凭以往经验和知识。
AW:无论是从设计理念还是设计实践,无论是针对具体的地域或者普泛的中国,您能对“继承传统最重要的要继承什么”做些解读吗?
华黎:能够被继承的传统只能是种精神,是无形的。因为任何有形的东西都会消亡,都会被时间淘汰。因此传统必须能不断有活的载体与当下生活产生联系,才能继续成为传统,否则早已成为木乃伊。
中国传统里最值得继承的应该是回归自然之道吧。这种源于农耕文明的历史传统即体现在士大夫或现代文人把玩园林,又体现在农民向地上吐痰等诸多现象。对于在城市里无法直接获得自然,寄情于物是回归自然之道的一种方式;而对于乡村来说,土地母亲包容一切,循环一切,吸纳再孕育,一切回归土地亦成为一种自然之道。因此传统做为一种无形的精神,必然有很多不同载体。建筑上要继承传统也必须放在我们当下的语境和具体建造条件下去考虑。例如在乡村盖房子,你必须要考虑因地制宜和就地取材等等,这种方式本身就是一种自然之道。
全球化本身实际上就是一种殖民。因此任何一种地域传统都面临外来力量的侵略。例如机器制造方式来了,手工传统就会退化和让位,想要保持不变是不可能的,除非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内。因此传统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吸收、消化、演变的活体,而不是僵化的教条。
AW:在中国农村城市化的过程中,建筑上应该给予哪些回应?
华黎:这是个很宽泛的问题。不太好一概而论。现在农村城市化过程中农民都是自己盖房子,他们并不需要建筑师。那些房子在向现代化看齐,大量使用工业材料(瓷砖、铁艺等)这是不可阻挡的,粗看好像挺粗糙的,但它很生活化。而且每家仍多有些区别和个性。而一旦发生政府集体拆迁规划重建的时候,建筑师登场了,结果往往是一片机械复制的住区,毫无生气的建筑。这实际上是由农村城市化的发展机制决定的,而非建筑设计决定的。我认为理想状态是自下而上的自发城市化。一旦自上而下的话,建筑也要尽量避免简单粗暴地方式使新建的与原有环境毫无关系。尽管农村城市化往往意味着居住人群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建筑不得不适应新的需求,但如果没有密度上的剧变的话,从城镇空间的肌理、尺度上,从建筑的空间类型、建造方式上还是可以寻找与文脉的关系的。但一旦整个城镇是覆盖重写式的城市化,那建筑师也只能搞一些外来模式套用了,它必然导致与过去的断裂。
AW:在您的建筑经历中,对建筑的认识是否存在某些阶段性的变化?是自身的还是外部的环境因素带来的?
华黎:我对建筑的认识应该说是随着对建筑的自身感受和体验逐渐形成的,并不存在一个突然的转变。对形式的感觉和趣味更多是来源于自己生活经验所形成的潜意识,而对于建筑的社会性以及建造的理解则更多来自于实践的日积月累和观察思考。
AW:您的设计事务所今后的发展会有何侧重?
华黎:我的事务所会保持在一个小规模,和控制项目的数量,因为我认为建筑还是有很多个人感觉在里面,我需要介入所有项目的过程和形式把握,所以并不想做成只是想个概念然后靠团队完成的方式。项目上我还是对有着鲜明地域特点和场所属性的项目比较感兴趣。但是这并不一定局限于乡村或偏远地区。城市边缘,城市中心的项目也可以挖掘地域性和场所属性。也就是说我们感兴趣的还是建筑与场所、环境的关系,而不同场地会带来截然不同的问题和解决策略。我并不想把自己限定在某个类型。此外,我对材料和建造的因地制宜仍然很关注,比如我们会在项目中考虑用基础挖出的土来做建筑的夯土墙,或用场地中挖出的石头来砌墙,还有用现场堆土来做为模板浇注混凝土等等想法。这些有别于现代工业体系之外的做法,我相信在它所适宜的环境中仍然具有生命力。
高黎贡手工造纸博物馆
水边会所
四川德阳孝泉镇民族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