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顺
我在某矿山公司工作,工程队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的“女儿”花花是一条狗。
“花花”是一条流浪母狗产的崽。2008年,我们工程队在半山上施工,附近有一所大学。有一天,我看见几个年轻大学生围着一截废钢管有说有笑,甚是好奇,就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见废钢管里,一条流浪母狗正躺在用干草和废布头铺好的窝里,刚刚产下3只狗崽。这几个大学生用木棍逗着毛茸茸的小狗玩,很是开心。母狗见惯了人,对大学生们的善意举动也不反对,它细心又充满爱意地舔着狗崽身上的每寸肌肤,幸福而又温馨。
每天,那几个大学生都会来到狗窝旁,拿些巧克力或从午饭盒子里挑些排骨、鸡翅什么的喂母狗。当了妈妈的流浪狗毫不客气,来者不拒。10多天过去了,3只小狗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很是惹人喜爱。或许那些个大学生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后来,当我再到废钢管处时,流浪母狗已不知去向,窝里只有一只长着黑白毛色的狗崽,饿得奄奄一息。我不忍心这只可爱的小狗被饿死,每天都从工棚拿些牛奶和饼干去喂它。渐渐地,狗崽能吃饭、啃骨头了。又过了半年,狗崽长成了大狗,我给它取名“花花”。
“花花”很重情,像贴身警卫一样,我从工棚去上班时,它准时来接我;我下班后,它又送我回工棚。路上,如果有工友和我开玩笑推我一下或拍我肩头两巴掌,“花花”都要对他们吠个不停,甚至会去撕咬他们的裤脚,直到我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告诉它:“花花,别叫,听话!”它才停止吠叫,嗅嗅工友,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我把“花花”当成女儿看待,不仅是因为它乖巧、听话,对我巴心巴肝地忠诚,更因为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件让我终生难忘的事。
2009年10月的一天,我们工程队在山坳里施工,就在快到中午12点吃午饭时,我突然感觉地动山摇,瞬时,四周大面积塌方。我眼前一黑,只觉眼睛、鼻孔、嗓子里全是灰尘。约莫四五分钟后,山石滚落和泥土垮塌的声音才停止,幸好工程的水泥支架没全部倒塌,我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体埋在泥土里动弹不得,大脑嗡嗡直响,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只有丝缕阳光透过水泥支架的夹缝射进来,让我勉强能看见四周。我小心地用手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和小石块,终于从泥土里爬了出来。我试图呼救,但由于泥层太厚,外面根本听不到。我摸出身上的手机,但手机已被挤坏,不能使用了。没有办法,我只能耐心地等待救援。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渐渐地,我口渴得厉害,嗓子直冒烟,舌头都不能在口腔里打转,饥饿更像虫子一样,慢慢地噬咬着我的胃,我只能用手指翻找泥土里的树叶和草根,企图获取一点水分和有限的食物。估计又过去了一天,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开始出现幻觉,仿佛自己正在酒吧里尽情地喝着啤酒,一会儿又好像在故乡的小河里游泳,转眼又在大学的课堂里上课……突然,我仿佛听到有泥土向下掉的声音,还伴着狗的低沉哀鸣。我强打起十二分精神,艰难地微微撑起身子,仔细地辨认:石缝里,有狗在刨土,我惊喜而又激动,赶紧找了一节木棍小心地把松土向下刨。终于,我看见了狗的鼻尖,是我的“花花”!我心里狂喜不已。求生的本能使我拼命地往上刨,终于刨出了拳头大小的一个洞,这是在两块巨石之间的一条缝,然后就再也刨不开了。这时“花花”却离开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万丈深渊。约莫过了半小时,狗又回来了,它嘴里衔着一个矿泉水瓶,它把瓶子放在洞口,又用两条前腿把瓶子往洞里塞,我急忙伸手用力将矿泉水瓶往下拉,矿泉水瓶被挤扁了才拉了下来。变了形的矿泉水瓶是被人抛弃的,里面还有一两口水。接着,一个塑料袋又放到了缝隙处,我拉下来一看,是工程队的人吃完午饭抛弃了的垃圾,里面有些骨头、肉皮,已经发霉了。但为了活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强忍着恶心,把仅有的一点腐臭东西全都吃下了。慢慢地,我又昏睡了过去,但我知道“花花”一直没有离开。当我再次惊醒,已听到救援人员正在用大型机械搬开巨石,巨石刚被移开,“花花”就跳了下来,哀鸣着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得救了!
事后,工程队长告诉我:“是‘花花救了你小子一条命,它在塌方的工地上转悠了两天多,后来对着我们狂吠不止。我们猜想,或许它发现了生命迹象,就紧跟着它跑过来,才找到了你。”
“花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从此,我和妻子都把它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田龙华摘自《龙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