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庆奎,刘 斌,陈羞莎
(西南林业大学,云南 昆明 650224)
位于云南西北部的高黎贡山,北起青藏高原,南达中南半岛,东面是怒江大峡谷,西面是腾冲火山地热及伊洛瓦底江流域,是中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仅是国务院批准成立较早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且被世界自然基金会评定为具有国际重要意义的A级保护区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为“世界生物圈保护区”。从16世纪中叶开始,傈僳族陆续从金沙江流域迁徙到高黎贡山地区,这里逐渐成为傈僳族的主要分布区[1]。在怒江傈僳族地区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森林传统文化和乡土知识技术,这些文化知识是经过几千年实践证明的行之有效的宝贵的人类文明成果,因地制宜地利用这些传统知识,是实现当地森林资源可持续开发利用的发展策略之一,它们在可持续发展进程中必然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森林传统知识是指森林地带土著民族自身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积累并在不断的扬弃过程中世代传承下来的物质和精神产物,这些产物具有明显的地域性和群体性、世代相承又随时代不断变迁的特点。
森林传统知识中有些要素会滞后于新形势下时代的发展,甚至起到阻碍作用,但是我们不能片面地去完全否定它存在发展的价值,实际上,森林传统知识中有很多精髓是与当地地理环境紧密联系发展而来的,是我们合理利用、保护和恢复森林的宝贵知识经验,值得我们去不断总结应用,推陈出新。
高黎贡山北段的傈僳族大多居住在海拔1500~2200m之间,仅少数居住在怒江江边一带,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生产生活必须以山、以林为伴。傈僳族聚居地区森林物种丰富,各种野生动物常年出没于其间,傈僳族人民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森林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他们通过各种劳动向以森林为主的生态系统索取生活、生产所需,在长期的生产过程中,他们对森林的利用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3.1.1 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
新中国成立后到2000年左右,由于生产工具和耕作技术落后,这一地区的傈僳族人还是以刀耕火种的农业生产形式为主,在这里农业生产的核心所在是森林,森林是农业的命脉。正因为如此,傈僳族人为了生存,在火地耕作时会经过选地、砍树、烧山、播种、收获、轮歇等一整套适合当地生产环境的作业,如表1所示。这种生产方式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地理环境气候条件下当地居民的一种必然选择,其中的一些技术在现代通过改进创新可以在可持续利用森林资源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表1 傈僳族刀耕火种生产方式一览
3.1.2 生产习惯法
高黎贡山北段的傈僳族人民大多生活在高山峡谷,海拔高低不一,动植物种类多的地区。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借助当地的山花开放、百鸟啼鸣、草木枯荣、下雨落雪等自然现象的变化,创造和积累了一套适宜于当地地理环境和气候的农业科学知识,作为判断生产节令的参照。他们一般把一年分为干湿两季(干季一般指头年公历11月到次年2月,湿季指公历3月到10月)和10个节令。当地人叫做花鸟历,如表2所示。根据这些节令安排自己的生产生活。如桃花开和布谷鸟叫时就开始播种苦荞;麻栎树发芽时开始播种玉米;核桃和漆树发芽时还可以补种苞谷;山茶花开和“哦嘟嘟”鸟叫时则表示节令已过,无法下种。花鸟历曾在傈僳族安排生产和日常生活中起到了积极作用,现在的傈僳族人也开始使用与其相近又应用性比较广的农历来安排生产生活。
表2 傈僳族花鸟历法
3.1.3 日常生活对森林的利用
傈僳族的村寨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由于当时农地产出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当地傈僳人还会从森林里进一步获取自己需要的生存食物和生活资料。林下资源如可以食用的野菜和鸡枞、香菌等多种美味的菌类以及野生水果和可以榨油的野生铁核桃树都是傈僳族村寨普通家庭的食物来源之一,傈僳族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如表3所示。
表3 傈僳族森林利用一览
薪柴对过去每个傈僳族家庭来说是一种重要的获取能源的方式,在通电前,家家户户都有常年不息的火塘,对薪柴的消耗很大,另外之前的傈僳族住房主要以竹篾房、木楞房为主,因此对铁杉、冷杉、楠木等不易腐烂较牢固的栗木需求量也很大。他们在柴薪和建材选择时,通常选择长势较密、土层较厚的集体林进行采伐;在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和基督教教义的影响下,村民们严格遵守采伐的申请制度,很少有偷砍、偷伐的现象出现[2]。
随着1982年林权制度改革后,很多农户都在自家的自留山里种植了草果、黄连等林下经济作物,有的农户一年的收入能达到3万元左右,大大增加了傈僳族人对森林的保护可持续发展利用的积极性。
3.2.1 传统习俗习惯对森林的管理
傈僳族社会生产力低下,没有形成过统一的行政管理机关或成文法,但也有了世代相传下来并形成一定体系的习惯与传统。傈僳族人民依靠这些习惯与传统来维持社会秩序和各家族成员之间的物质利益。傈僳族习惯法是千百年来全体社会成员在生产、生活过程中形成的一种人们自觉遵守的社会行为规范[1]。在傈僳族社会,如果发现偷盗等现象会有村里的头人和长辈出来在树下调解纠纷,如果有人偷砍了他人或者集体的林木,则有头人对砍伐者进行教育,并根据所砍树木的多少,责成砍伐者用一定数量的苞谷种子赔偿林木主人。此外傈僳族人对祖先非常尊敬,每个傈僳族家族都有自己的一棵坟树或一片坟林,这些坟树或是自然生长或是自己栽种的,只有在家族里有人过世的情况下才可以对坟树进行修整平时都不能去触碰,如果有人动了某一家族的坟树,就表示对这个家族的不敬,会导致激烈的冲突,有的在村寨头人的协调下由肇事者出祭祀品祭祀了事,有的甚至会对簿公堂。
3.2.2 宗教文化对森林的管理
西南地区到处都有神山、神湖、神泉、神河、神树和神石的存在,各少数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中,认识到自然界的万物是有灵的,自然的力量是神圣而庄严的,人必须崇敬她[3]。在傈僳族村寨都有自己的神山神树,在这些被认定为神山的地块,里面的树木都被赋予了神性,所以在神山里或周围的树木都不会被砍伐并不让外人去砍伐,如果有人砍伐了神山里面的树木,会请巫师祭祀。神树也是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或祭祀的时候才去,平时都不能采摘神树上的果实或者拣神树的枝叶去烧柴或者做任何对神树不敬的事。20世纪初由外国传教士把基督教传入高黎贡山的傈僳族地区,现在基本成为当地傈僳族人的主要宗教,基本在每个信教的村小组建立了简易的教堂,每周三、六晚和周日的早中晚都会聚在一起搞宗教活动,在傈僳族的基督教义里面有不准乱砍偷伐的规定。无论是原始的对森林的崇拜还是现在的基督教发展一定程度上都对森林植被的保护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生活在山区森林环境的民族,必然对自己的生存环境有深刻的自我认识,从而衍生出一套意识领域里关于人与自然和人与环境的生态观,这些生态观念在保护当地森林植被上有很大的积极意义。对于和他们生活非常密切的水源林、风水林、行道树、经济林木都会被很好地保护。宗教信仰中的保护意识非常明显,比如不能砍大树,否则树神会怪罪,大树因为他们畏惧神灵而被保护。同时傈僳族还比较注重对森林的培育和植被恢复,一般村民会在村旁、房子旁边栽种自己比较喜欢的树木,如漆树和核桃树、竹类等,同时在火烧地轮歇后会在轮歇地上撒冬瓜树和松树种子来提升耕地恢复的速度。现在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他们会响应政府的号召,放弃在陡坡地的种植,逐步退耕还林。同时为了种植草果等经济作物,当地村民还在自家的自留山里种植水冬瓜树等利于草果生长的树种。
民族森林传统文化知识是山地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具有系统性历史性的知识。高黎贡山北段傈僳族的民族森林传统文化知识是该民族在长期与自然环境相适应、改造自然环境的过程中形成的对自然环境的认识和态度,傈僳族在森林资源管理与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利用、土地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等方面有着较好的传统。我们应该用辨证的、历史的眼光来看待它们,只有这样才会得出比较正确的评价。傈僳族人民在长期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形成了与自然相协调的生产生活方式,这种森林传统文化知识是运动和变化的,它会随着周边环境的改变而做出调整。当前情况下,我们要引导民族森林传统文化知识为林业的可持续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就是要使其在森林植被保护与恢复以及实际经济效益上尽可能去体现它们的价值,只有让所用的民族森林传统文化知识具有较强的经济价值,给当地老百姓带来经济上的实际收益,才能得到老百姓的认可,也才能实现民族森林传统文化知识与农村社区经济社会发展的良性互动。
[1]寸瑞红.高黎贡山傈僳族传统森林资源管理初步研究[J].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9).
[2]蒙 瑞,吕 星.傈僳族生态观及其现实意义[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04(5).
[3]李良品,彭福荣,吴东梅.论古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生态伦理观念与生态环境[J].黑龙江民族从刊,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