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
失败的阴影,前途的渺茫,都让胡宗南的心情极为低落。到花莲后,他时或出去散心,他在王曲军校的学生孔令晟则伴随着他。有一天,胡宗南走过花莲体育馆,来到海边,“突然”对孔令晟说:“我们应该在什么地方自杀啊?这里真没意思啊!”孔令晟回答:“要自杀,不如在成都,可以跟我们的部队一起自杀;到了西昌就没什么意思了,部队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在此时的台湾,不仅仅是胡宗南一个人感到“没意思”,与他处于相似境地的还有阎锡山、白崇禧、汤恩伯、孙立人、薛岳……时任“代总统”的李宗仁虽然没有和他们一样去台湾,而是去了美国,但境遇的落寞则是一致。当年手握重兵的他们,如今不但成了败军之将,失去了叱咤风云的舞台,甚至还会面临来自国民党内部的人身威胁。虽然他们所处的环境差不了多少,但各人的反应却是不同,有的从容处之,有的却局促不安。
“我们不应该到这里来”
在花莲,当自杀的念头闪过后,胡宗南对他的部下说:“我们不应该到这里来。”此时,面对浩瀚的太平洋,他仍对自己的部队念念不忘。在他的第一军中,许多将官都是他一手从王曲军校带出来的,而这些人大都已在川西零落殆尽。
根据王曲军校学生徐枕的说法,胡宗南原本是打算留在西昌的,当时蒋介石让他飞往台湾,但是他不肯走,而是对部下说:“今天我跟你们喝一杯,送你们走。”最终,胡宗南是被部下“拉”上飞机的。
然而到了台湾,他的厄运并没有结束。刚刚飞到台湾时,蒋介石和陈诚都没有见他,到了花莲,也没有人来看望他。不仅如此,失去了部队的他,现在甚至要为整个国民党政府的失败负责。
胡宗南
1950年5月,台北“监察院”内,45名“监察委员”气势汹汹地联名弹劾胡宗南。这一篇洋洋数千言的弹劾文在列举了胡宗南进驻陕甘后的权力膨胀,又历数了他在西北、四川的一连串败绩,认为国民党政府之所以会“失去大陆江山”,胡宗南“应负重大之罪责”。这一场弹劾案迅速在小小的台湾掀起轩然大波,来台的胡宗南部属愤愤不平,要到“监察院”去闹事,但都被胡宗南压了下来,他认为,是非自会有公论,“假如应该我负的责,我当然要负责。”
领军多年的胡宗南,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常人少有的镇静。最终,这一场弹劾案在各方面的斡旋下不了了之,使胡宗南避免了“军法会审”。
阎锡山的山居岁月
胡宗南虽经历了“弹劾”,但他毕竟属于黄埔系,相较之下,山西的阎锡山和桂系的白崇禧到了台湾后,日子就更难过了。
1949年12月8日,阎锡山刚来到台湾时,他的身份还是“行政院院长”,不过,既然在大陆时,他这个“行政院院长”就已处处受蒋介石的掣肘,现在到了台湾,他自然更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于是在1950年3月1日,蒋介石就让他把“行政院院长”给了陈诚,改领了一个闲差“总统府资政”。
当时有人把《道德经》里的两句话“绝圣弃知,大盗乃止”送给阎锡山,他立刻表示,这正合他的心意,于是,在辞去“行政院院长”后的第二天,阎锡山就搬到台北偏僻的丽水街。半年后,他又带着40名部属,搬家到阳明山旁的菁山。
来到山上,阎锡山自己动手建房子,时任阎锡山侍卫的张日明说,一开始,他们住的房子是木板墙和石棉瓦顶。这些生于山西、长于山西的人哪里见识过风急雨骤的台风?台风一来,石棉瓦就被吹飞了,他们就接着在屋顶上面铺草,结果台风又来了,草顶也不见了。山上没有电灯,没有电话,也没有自来水。蒋介石过去“慰问”闲居的阎锡山,看到他这里如此简陋,就送了他一个军用电话,以方便阎锡山的写作——在赋闲后,阎锡山就爱上了读书写作,写了《三百年的中国》等20多本书;蒋介石也乐得他这么做,更希望他真的是心境淡泊,超 然世外。
阎锡山
远离家乡,阎锡山很想念黄土高原上的窑洞,于是就用水泥,在菁山上建了两个窑洞,并命名为“种能洞”。在窑洞里,他把部属们召集起来像往日一样开会,并加以记录。
1960年5月20日,蒋介石庆祝他就职“总统”12周年,庆祝大会异常热烈,但是阎锡山没有参加,这一天他正患着重感冒,还有气喘。第二天的中午,阎锡山即被紧急送往医院,两天后病逝,时年78岁。在台湾度过寂寞的晚年,死后的阎锡山迎来了属于他的隆重的葬礼。葬礼由何应钦主持,蒋介石亲临致祭,并送一块匾额,上写“怆怀耆勋”。
何应钦:左右不逢源
比起阎锡山和胡宗南,何应钦在去台湾前,就开始“未雨绸缪”了。1949年6月,刚刚卸任“行政院院长”,他就决定去台北了。
早在“西安事变”时,何应钦打算以军队讨伐张学良,使得蒋介石的生命受到威胁,于是两人结下了“梁子”。现在来到台湾,毫无疑问的属于寄人篱下,何应钦要想获得一席之地,就更加不能不看蒋介石的脸色行事。于是在1952年2月,何应钦公开表示支持蒋介石“复职”,同时谴责李宗仁“不忠不义”。国民党在台湾展开“改造”,本来就是要让“老人”们离开权力中心,何应钦为“改造”积极献计,被蒋介石任命为“中央评议委员”,但在“改造”结束后,何应钦也随之被挤出了国民党的中央委员会,只剩下“战略顾问委员会主委”一个空头衔,到了1972年,“战略顾问委员会”不再设主任一职,何应钦成为委员,更加无事可做,闲在家里。
到了晚年,政治上的纷扰已彻底离何应钦而去,让他不能忘怀的,是家乡的山水和兰花。于是他用双手摆出贵州老家的景色,请张大千给他画了一张家乡山水画,还养了200多盆兰花,每有兰花展,他一定前往观赏。95岁生日那天,何应钦很高兴地拍了很多照片,说要把这些照片寄给家乡人看看。1987年10月20日,他的血压突然下降,第二天上午何应钦在台北荣民总医院去世,终年99岁。
像孙立人、薛岳这样的抗日名将,同样是在台湾落寞终老。薛岳到台湾后,虽然蒋氏父子都给了这员功绩卓著的战将以表面上的礼遇,但是薛岳接到却是一连串的闲差,他只好隐退在台湾南部的嘉义乡间。闲云野鹤的生活让薛岳成为“百岁老人”,他在1998年5月去世,享年103岁。
孙立人虽然也像薛岳一样以高寿而终,但是却在台湾走过了长长一段波折时期。1955年5月25日,孙立人因僚属郭廷亮等七人涉嫌叛乱被捕,之后就被当局软禁起来。在台湾公众的印象中,这就是迷雾重重的孙立人“兵变”事件。
在实施软禁期间,当局对孙立人实行了“不杀,不审,不问,不判,不抓,不关,不放”的“七不政策”,以软禁代替论罪,以“查考”代替自由。1990年11月,也是孙立人获得自由的第三年,他以91岁的高龄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