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安哲矿业投资转型难

|文 ·本刊实习记者 蔡爽

2013年5月10日，56岁的苏格兰人麦安哲（Andrew Mackenzie）接替高瑞思（Marius Kloppers），正式成为必和必拓CEO。自此，这家全球最大资源公司开启了它的“麦安哲时代”。

这天的场景几乎和六年前一样，那是麦安哲前任高瑞思上任的时候。根据惯例，必和必拓、力拓等大型资源公司首席执行官换位频繁，一般三至四年就会更迭，而每一次更替都会伴随激烈的争斗。对此，高瑞思曾向媒体透露，在他刚刚当选C E O时，保罗·安德森（Paul Anderson，曾任必和必拓C E O）就向他建议尽快挑选继承人，而高瑞思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正是麦安哲。

虽然情景相似，但麦安哲上任时所要面对的局势却和六年前迥然不同。彼时，由于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正试图通过大规模房地产投资振兴经济，必和必拓迫切需要趁势开疆扩土；现在，随着投资项目陆续折戟，集团赋予麦安哲的任务更多的是稳定信心与休养生息。

“我将继续必和必拓既有的集团战略，但初期面临的最大挑战将是提高现有业务的运营效益、利润率，以及在投资支出有限的前提下做出最优选择。”从麦安哲履新时向股东的这段演讲中，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他细致、谨慎的一面，而这也正是他从职业生涯伊始就一直追求的。

科学家也能成为好商人

不同于前任C E O高瑞思的M B A背景，麦安哲本来的梦想是做一名科学家。1956年，麦安哲出生在苏格兰首府格拉斯哥旁的工业小镇柯金蒂洛赫（Kirkintilloch）。在小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证了家乡煤矿的迅速衰落，而之后的发展证明，这一切对麦安哲后来的人生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学生时代的麦安哲成绩优异，他拥有地质学学士和化学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的研究成果至今仍广泛应用于石油勘探领域。

1983年，麦安哲顺利完成学业并加入英国石油公司（BP）的研究部门，此时他的人生目标仍是做一个科学家。在BP的22年里，他几乎担任过公司所有重要研究岗位的职务，从首席油藏工程师到首席技术官，再到负责石化部门的高级副总裁，麦安哲在发挥其技术特长的同时，也开始展现出其在企业经营方面的天赋——上世纪80年代他曾主管重组BP债务项目、出售资产项目以及制定股份的回购计划。

2004年初，麦安哲跳槽加入资源巨头力拓，担任工业矿产部的首席执行官，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完成了从科学家到商人的转型。对于这次转型，麦安哲开玩笑地形容它是“从有机领域转向无机领域”。在力拓的日子里，麦安哲不仅在马达加斯加建立了一个大型铁矿项目，还把旗下多部门进行了合并。

如果仔细研究以上这些履历，我们不难发现，麦安哲对矿产资源开发业的理解应该相当深厚——横跨产业上中下游，拥有科学家和资本市场的双重背景。在接受外媒采访时，他对自己的定位也与此类似，“直到现在，我依然视自己为科学家，但现在我也是一个商人，我希望能把这二者结合起来。”

2007年11月，麦安哲接受了高瑞思的邀请，并在一年后正式进入集团，担任有色金属部的首席执行官，主要负责相关资源的勘探。在熟悉他的人看来，相比于前任高瑞思，麦安哲更加平和、亲切，并时常面带微笑，虽然曾旅居六个国家，并掌握五门外语，但他的谦逊却超过所有人。

麦安哲时代

据澳大利亚《时代报》（The Age）报道，麦安哲履职CEO后的第一天，是在必和必拓的矿区中度过的，这对于经过“腥风血雨”才获得该职位的他来说，更显得不易。

在一个月之前，必和必拓就对外宣布了新的管理层名单，同时决定公司管理委员会（Group Manage Committee）成员由以前的8人增至11人，其中集团主营业务的负责人均自动进入该委员会，并直接对麦安哲负责。“这是为了能让运营情况跟我更贴近。”麦安哲在解释这样的安排时，毫不避讳其中的用意，以及开创他自己时代的野心。

如果你仔细研究名单就会发现，有不少高瑞思以前的“老人”选择了缺席。Alberto Calderon和Marcus Randolph都退出了这届管理层，前者是铝、镍、公司发展部的负责人，后者负责铁矿石和媒体部的相关业务，他们都是在与麦安哲竞争CEO失败后选择离开的。

“这种情况很常见，但还算不上是公司文化，这些高管的离开也许是考虑到了机会成本，希望去别的公司担任执行层的职位。”一位必和必拓内部人士这样向外界透露道。事实上，在前任高瑞思就职后，与其竞争CEO失利的Chris Lynch同样离开集团并加入最大对手力拓任CFO，由此可知大型跨国集团高级职务的竞争激烈，这些流动对于麦安哲更好地履职却有积极意义。

面对新挑战，麦安哲更加看重中国的力量。在高瑞思时期，中国仅被视为最大客户，而麦安哲则想更进一步，从单向交易转向双向合作。在必和必拓全球实施紧缩战略的大背景下，麦安哲在上任伊始就向外界确认，中国市场在集团中的层级不变。中国去年从必和必拓进口了216亿美元的矿石，中国市场占必和必拓的销售已经超过30%，在此情况下，与中国形成更紧密的关系理所应当地成为麦安哲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我们愿意一直和中国在一起，不仅是从贸易上赚取利润，我们也希望能在更多领域展开合作。例如，必和必拓可以更多地采购中国生产的大型矿用机械，与中国供应商的合作不仅能让我们获利，也能提高中国的产品标准，并使他们尽快完成全球布局。”

观察家普遍认为，麦安哲的前任高瑞思留给公司的，是不间断的资本运作和令人仰视的资源储备。在高瑞思领导下的六年里，正如国际经济走势，必和必拓好像无时无刻不坐在过山车上。2007年初，全球矿业市场好像预测到将要发生危机一样，开始最后的狂欢。在中国房地产业狂飙突进的强烈需求下，各主要经济体都大幅提升了对铁、铝、铜等几乎一切矿物的需求，资源价格因此一路走高。在此期间，高瑞思也不甘示弱。他加足马力开始四处并购。即使在经济危机开始之初，在各国大规模救市计划的衬托下，高瑞思疯狂扩张所带来的隐患也没有完全显露，直到18个月前，长期狂飙突进的资源价格突然戛然而止

2011年，当高瑞思最疯狂时，必和必拓曾同时拥有近20个投资项目，总金额超过200亿美元。但到了2012年中期财报，集团利润却下滑了35%，就连高瑞思曾鼎力支持的美国页岩气项目也亏损了近30亿。2012年年终财报，必和必拓利润再次剧烈下滑58%，高瑞思也因此自愿放弃了年终奖。

与外界从其业绩而得出的直观判断不同，在必和必拓内部，高管们普遍对高瑞思的能力及成绩表示认可，很多人甚至用“精明、睿智”等词汇来形容这位始终精力充沛的CEO。而麦安哲在谈到他的前任时，也赞赏有加，“高瑞思这些年的工作非常杰出，我认为他会对他过去五年的工作觉得非常自豪。而且他给我搭建了很好的平台，使我未来带领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

投资迷途

融资渠道的重新挑选和亏损资产的剥离，可能是麦安哲上任后面临的最棘手问题。市场普遍预计，钻石和工业用矿砂相关业务的剔除工作将陆续展开，LNG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压缩。

铁矿石、煤炭、铜和油气作为必和必拓的核心资源，则将被麦安哲千方百计地给予维持——如果可以维持的话。目前必和必拓的四大主营项目是西澳铁矿石项目、昆士兰州煤矿项目、智利埃斯孔迪达（Escondida）铜矿项目以及美国的陆上油气项目，其中西澳项目由于投资巨大且前景未知而备受关注。“我们将努力在两年内使这一项目投入运营，此后的重点是通过去瓶颈化（例如港口的扩建等）来加大供应，但具体的投资将与市场需求紧密相连”。麦安哲的这番表态对市场信心的提振作用明显。

但2012财年和2013上半财年，必和必拓的营收、利润和经营性现金流又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按照德意志银行4月中旬一份报告的预计，由于中国经济转型的逐步深入，2013年全年必和必拓的业绩将逊于之前几年。

可能是由于上任CEO激烈扩张带来的结果并不理想，又可能是对未来的预期较为悲观，麦安哲采取了与高瑞思截然相反的投资政策，但这对于矿业产业却不一定有效。麦安哲向记者表示，他需要在大宗商品价格走低的时候，提高劳动生产率。对于未来，他的观点比较谨慎。他认为，在价格平稳后，一般预期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将继续走低，以铁矿石为例，在过去的一年半中价格下跌了30%，且未来走势仍不明朗。

在高瑞思时代，由于看好中国等新兴国家经济增长对矿业资源的长期需求，2007年必和必拓曾冒险收购最主要竞争对手力拓从而形成垄断全球矿业市场的局面，但并未成功。2010年高瑞思还希望收购加拿大钾肥公司Potash，告别矿业超级繁荣周期，麦安哲的矿业帝国必须因时而变。

但另一方面，麦安哲也表示，虽然市场环境已经完全不同，但他仍会继续高瑞思时代多元化发展的道路，对于中国市场的判断也不会有大的变化。他认为，虽然中国正在经历深刻而复杂的经济结构转型，但投资仍将在未来扮演重要角色，能源和化肥的需求也会持续增加。但必和必拓并不急于转型，“很多领域都有机会，重要的是当机会来临时我们有项目储备和选择，这可以是资源、能源或者化肥。”他向外界强调，需要谨慎观察需求变化和主要经济体的转型情况，避免犯错，如果需求放量，就应该调整政策满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