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汉对比角度看傅东华译《飘》对长句的处理

2013-08-15 00:43
红河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原句长句定语

陈 琪

(黎明职业大学外语外贸与旅游学院,福建泉州 362000)

英语长句广泛出现在包括文学、科技、法律等各种文体中,一直以来是汉译的难点之一。其翻译的准确性不仅影响到译文的质量,更直接影响到读者的正确理解。改善这种状况的途径之一是加强英汉语的对比,理清两种语言的本质特征。为此,本文拟从英语长句的句型特点出发,在分析英汉语差异的基础之上,以理论引导文本翻译实践,对归化法翻译典范的傅东华译本《飘》(以下简称傅译)的长句翻译进行微观考察,以期更好地揭示英汉语的本质差别,共同提高英译汉的效果。

一 英语长句的构成特点

一个英语句子到底多长才算长,这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有研究发现,“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句,长度平均是四十五字,维多利亚时代平均是二十九字”[1]91。而在现代,英语长句一般是指“20个词左右的句子”[2]322。虽然现代的快生活节奏使句子在不断简化,但是这些二十字左右的长句却是“语法结构复杂、修饰成分较多、内容层次在两个或两上以上的复合句”[3]221,或是“含义较多的简单句”[3]221,其理解起来仍旧是困难重重,往往成为正确翻译的拦路虎。

相比较汉语而言,英语长句出现的频率要大得多,有其语言本身的特点,也有文化方面的差异。

(一)英语自身的原因

作为语言组织的手段,形合(Hypotaxis)和意合(Parataxis)体现了英汉两种语言的基本差别。所谓形合,指的是句中的词语或分句之间用语言形式手段连接起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所谓意合,指的是词语或分句之间不用语言形式手段连接,句中的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通过词语后分句的含义表达[4]78。英语是一种形合语言,这种语言注重句子内在成分的显性连接,常用诸如连词、介词等各种语言形式把句中的各部分之间连接起来,以形统义,达到句子内在逻辑的一致。而汉语为典型的意合语言,这种语言一般注重隐性连接,语句发展行如流水,“注重逻辑事例顺序,注重功能、意义,注重以神统形”[5]29。

通过形合的方法构筑的句子一般为长句,其严谨的形态特征决定着这句子结构复杂,层峦迭嶂。英语中构筑长句的主要方法是使用(多重)主从复合句,即使是简单句,这个简单句必定各部分修饰成份众多;而意合语言主要靠词序变化、上下文语境等来达到对言者意义的理解,并不注重严谨的句子形态,所以,这种方法构筑的句子常用松散句、流水句、紧缩句和省略句等,并以中短句居多。例如:

(1)①Moreover, Able was the best shot in the Troop, a real sharpshooter who could pick out the eye of a squirrel at seventyfive yards, ②and, too, he knew all about living outdoors,building fires in the rain, tracking animals and finding water.*

(2)至于艾伯,他是全营里第一把枪手,能够在七十五码路外瞄准一只松鼠的眼睛。同时,他又懂得一切野外生活的方法,如怎样在雨里生火,怎样去追寻野兽,怎样找到水喝等等。

本句的基本结构是一个由并列连词and连接起来的两个简单句,句①除基本结构SVC外,还包含两个介词短词,一个同位语,这个同位语同时又由一个关系代词who引导的定语从句修饰;而句②除基本结构SVO外,还包含一个由三个现在分词短语组成的平行结构当状语,这些“支架”成分就象树枝一样挂在主干上。通过这样的复杂结构,作者一气呵成,把Able人物特征完整地刻出来,特别是三个现在分词短语组成的平行结构的使用,犹如作者在细数Able的野外求生技能一样,体现了英语的以形表意的特点。而汉语句里,由于缺少并列连接and的显性连接,傅译把原句拆成两个独立的流水句,而且句①中的定语从句也被译成汉语的动宾结构以弥补汉语中无定语从句的无奈。

(二)英语文化的影响

不同的文化造就不同的思维方式,思维与语言又相互影响[6]181,所以,不同的文化和思维方式造就不同的语言表达形式。众所周知,希腊文化是西方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古希腊的哲学造就了西方人重逻辑、重推理的思维方式。而另一方面,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等又造就了西方人重视个体、尊重个性的价值观。受此影响,英语语言在造句谋篇布局上强调从小到大、从未知到已知,强调抽象思维、强调主体。而汉文化一向注重“天人合一”、人伦本位以及集体主义思想,这就造就成了汉语句法的主客一体、从大到小以及情感思维特征。例如:

(3)Seated with Stuart and Brent Tarleton in the cool shade of the porch of Tara, her father’s plantation,that bright April afternoon of 1961, she made a pretty picture.

(4)一八六一年四月一个晴明的下午,思嘉小姐在陶乐垦植场的住宅,陪着汤家那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叫汤司徒,一个叫汤伯伦的——同在一个阴凉的走廊里。这时春意正浓,景物如绣,她也显得特别标致。

例(3)中,porch置于Tara, her father’s plantation之前,that bright April Afternoon置于1961之前就是英语句型从小到大的一个例证,而中文则要变成从大到小:1981置于4月之前,而4月置于下午之前,陶乐垦植场则置于住宅之前。另外,就英语双项状语位置问题,一般地点状语在时间状语之前,汉语则相反。例3和例4也正体现了英汉语的这两个特征。

二 傅译《飘》对英语长句的处理

从上述英汉语两个主要方面的对比可以看出英汉语言的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下面我们具体来分析傅译《飘》对英语长句的几个处理方法,

(一)顺译

顺译一般是翻译工作者首要考虑的方法。顺译的理解在于语言的共性论,从英汉两种语言来说,虽然差异是明显的,但共性同样明显。比如,英语的五种基本句型结构在汉语中全部能够找到。刘宓庆认为,汉英互译实现顺译的障碍最终多集中在语序上,所以在语序对应的情况下,应该采用顺译或基本顺译[7]172。例如:

(5)Her new green flowered-muslin dress spread its twelve yards of billowing material over her hoops and exactly matched the flat-heeled green morocco slippers her father had recently brought her from Altanta.

(6)她身上穿着一件新制的绿色花布春衫,从弹簧箍上撑出波浪纹的长裙,配着脚上一双也是绿色的低跟鞋,是她父亲新近从亚特兰大买来给她的。

例(5)的基本结构是简单句,其对郝思嘉着装的描述从春衫到长裙到低跟鞋,以及最后定语从句对低跟鞋的修饰都能在词组层面从例(6)中找到对应,并且例(6)的流水句也符合汉语的行文规范以及读者的阅读习惯,这是顺译的典型表现。又如:

(7)When they had rounded the curve of the dusty road that hid them from Tara, Brent drew his horse to a stop under a clump of dogwood.

(8)他们一转过了那条泥路的拐角,陶乐垦植场的庄园就被遮掉了,于是伯伦在一簇山茱萸底下停住马。

例(7)的基本结构是一个时间状语从句。就时间状语从而言,英语一般习惯于主句放在句首,从句放在句尾。本句正好相反,因为本句是对他们到达所在之地的时间进行强调,英语的这种句式叫掉尾句(periodic sentence),是一种正式的修辞强调句。而汉语的时间状语从句一般而言是从句在前,主句在后,但是,傅译并没有根据英语的主从倒置情况也进行从主倒置,而是根据英语主从倒置进行顺译,一来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二来同英文原句一样,也对时间起到强调作用,符合作者的意图。

(二)逆译

正如我们所知,英语和汉语的差别无处不在,比如英语强调从小到大、从未知到已知,强调抽象思维、强调主体;汉语强调主客一体、从大到小以及情感思维特征等等。有时勉强顺译的话,不仅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而且对读者的理解造成困难,这时,逆译就是必须考虑的选择之一。例如:

(9)It was for this precise reason that Stuart and Brent were idling on the porch of Tara this April afternoon.

(10)今天他们有工夫坐在郝小姐家里瞎聊天,也就是肚里缺少墨水而起的。

强调抽象思维、强调主体造就了英语族人的“急性子”,体现在句法结构中,就在于他们喜欢先谈未知后谈已知,先表态后叙事,先结论后分析。英语中的强调句是上述差异的一个典型代表,其公式是 “It is/was+强调对象+that+前提”[6]197。这种方法同汉语的常见句式又形成强烈的对比,其公式是“前提+是+强调对象”[6]197。例(9)中的 “It was for this precise reason”是本句的未知部分、表态部分,而that后面的从句则是已知部分,叙事部分。所以,傅译根据汉语的习惯表达法,把原句进行逆译,换成叙事在前表态在后,已知在前未知在后,结论在前分析在后。同时,原句的头重脚轻结构也是汉语习惯的头轻脚重结构,也符合汉语的行文规范。又如:

(11)He was as proficient as any of the other young men in the usual County diversions, hunting,gambling, dancing and politics, and was the best rider of them all;

(12)对于一切娱乐消遣的事情,如打猎、赌博、跳舞、谈政治之类的,他跟其他任何青年一样地出色。尤其是骑马,那是谁都不如他的。

有专家研究发现,英语句子作线性延伸时,是顺线性延伸,即英语造句体现了所谓的头轻脚重的正三角后续性规律;而汉语与英语相反,是逆线性延伸,也就是头重脚轻的倒三角前置性扩展机制[6]194。体现在具体的句子上,就是英语句子一般主谓部分短且前置,而修饰成分位置较灵活,可前置或后置,状语和定语等放置于其所修饰成分之前或之后皆可,特别是修饰成分长时则以后置居多;而汉语修饰成分的位置较为固定,主语和谓语的修饰成分一般置于两者之前。例(11)就体现了英语的头轻脚重的句子结构特色,SVC结构在前,状语无论多长,都置于其后。而傅译则根据汉语头重脚轻结构习惯对原句进行逆译,符合汉语的行文规范。

(三)顺译加逆译

(13)①That was all the road meant now—②a road to Ashley ③and the beautiful white-columned house that crowned the hill like a Greek temple.

(14)这就是那条路的唯一的意义——那是通向希礼的路,通过那山顶上那座希腊神庙一般美丽的白柱子房屋去的路。

从句子层面角度看,整个句子是顺译的,都是先译①,再译②,最后译③,特别是破折号的保留,因为无论是英语或汉语,破折号都是递进、解释、转折等含义。但是,句中的两个定语是逆译的,因为根据英语的表达习惯,定语可置于其修饰成分之前,也可置于之后,特别是定语较长时则以后置居多;而汉语定语一般置于其修饰成分之前。所以,对这两个定语,特别是第③部分虽然定语成份较长,译者仍根据汉语习惯逆译成定语在前,被修饰成分在后,这种方法叫包孕法。

(四)解构与重组

由于英汉语的特性所致,在双语转换过程中,需要我们重新梳理句与句之前的关系,并且按照英语表达的形式作出调整,而不能只停留在表面的标点符号上。对于那些句子超长,结构复杂,无论是顺译、逆译或顺译加逆译的方法都无法妥善表达的英语句子,对原句进行解构与重组,再根据汉语行文习惯进行重新表述是必须的。例如:

(15)The sight of the stormy faces of these three in the dim parlor where Gerald lay before the funeral had caused Ashley and Will some uneasiness and they had retired to Ellen’s office for a consultation.

(16)当嘉乐的灵柩还停在客厅里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脸上早已笼罩着一阵可怕的阴云,希礼和慧儿看见这番情景,便觉得惴惴不安,彼此丢了个眼色,便退到爱兰那间办事房里去商量办法。

此句的基本结构是由两个分句组成的并列句,傅译对此句的解构与重组主要体现在第一分句上。首先,傅译对原句的长后置定语按拆译成两个汉语小句,其次,傅译对本句包含的动作通过保留、转译、增补的方法,根据汉语先发生的事先说,后发生的事后说的要求进行融合。这样,无论从事情发生的顺序,或是英语的长定语后置,傅译都进行了归化处理,使之符合汉语的行文规范和汉语读者的阅读习惯。

三 结语

当然,英汉语的差别之广和翻译方法技巧之多样化,就本文篇幅来说,能做到管中窥豹也属万幸。另外,文中对傅译《飘》的分析目的并不在于评价其翻译的优劣与否,只是希望通过对被称为英语文学作品的翻译摹本《飘》及归化法典范的傅译进行对比,以更好地揭示英汉语的区别,并期望能抛砖引玉,引起人们对长句翻译的关注和重视,提高译文质量。

注释:

①本文英文原句全部出自:Margaret Mitchell.Gone with the Wind.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4.

②本文汉语翻译全部出自:玛格丽特•米切尔著,傅东华译.飘.浙江文艺出版社,2008.

[1]钱歌川.翻译的基本知识[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

[2]宋天锡.翻译新概念(第六版)[M].北京:国际工业出版社,2011.

[3]谭卫国,蔡龙权.新编英汉互译教程(第三版)[M].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2011.

[4]魏志成.汉英比较翻译教程[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

[5]连淑能.英汉对比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

[6]林大津.跨文化交际研究[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5.

[7]刘宓庆.当代翻译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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