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兰
(淮北师范大学 安徽淮北 235000)
宋初由于边患问题及帝王治国权术中的重文轻武、鼓励隐遁等原因,社会上形成了厌战、怯战的懦弱心理和隐逸之风。至南渡时期,隐逸之风依旧盛行。王之道是南渡时期无为(今属安徽)人,他在作品中流露了浓厚的隐逸思想。如“归去好,人生莫被浮名误”(《千秋岁·癸亥重九舟次吴江》)。“钝滞如君,只合归田去。竹屋数间环畎亩。个中自有无穷趣”(《蝶恋花·追和东坡时留滞富池》)。这种思想虽是宋初遁世之风的承续,但亦体现出南渡时期隐逸思想的时代新特征。
宋初的隐遁,是弃百事不关心,只注重个人内心的宁静与闲雅之趣的体验。南渡时期士人则不同。内忧外患之际,家国罹难之时,士人不可能再对万事漠不关心,王之道便热切关注民生状况。
王之道所生活的宋南渡时期,其家乡常为旱涝之灾所苦。这种气候特征在王之道的作品中多有反映。如作于绍兴二十四年(1154)的《宿大泉寺遇雨》,其序有云:“以干往肥上时,秋旱连数月,嘉谷尽矣;而二麦未得入土,民心忧蹙,何啻倒悬。”作于绍兴三十年(1160)的《和石守道〈喜雨〉》,诗序有云:“夏旱。逼小暑,种入土者,十才四五;而原隰龟坼,秧亦就枯。”均反映了当时安徽的严重旱情。《秋日悯旱题香山庄舍》:“千里骄阳稼穑枯,人心穷极但天呼。须烦岩壑为霖手,下泽苍生慰海隅。”《七夕苦旱望雨》:“田禾吐白将就槁,野草垂黄几欲燃。来日天孙嫁河鼓,洗车今喜有夤缘。”两诗描绘了田间禾苗行将枯槁,路边野草几欲燃烧,农民穷极呼天的严重旱情,表达了久旱盼雨的急切心情。当时安徽并非只为旱灾所苦,还有涝灾之愁。如《次韵子厚弟喜雨行赠赵守端质》:“恒旸乞雨雨乞霁,雨转为淫旸转炽。不知此理果何如,每讶天心异人意。去年避地还家园,蒿莱满目高侵天。秋阳肆虐冬益甚,涉春陂泽皆平川。”《冬不雪春苦雨外台为民心恻檄郡请祷于法轮应感尊者悉获灵贶曾不终日教授有诗以发扬盛美郡人相山居士闻而悦之勉次其韵》:“谁令一日如三秋,仁人方念淮南州,斯民忍饥望麰麦,积雨又有伤残忧。冬温土燥生春瘴,半夜风声来枕上。”对不利农业的恶劣天气的反映,表现了王之道对民生、对社会的关注。
王之道并非仅心系乡民。他任职在外时,遇到恶劣气候,也流露出关爱之情。如《苏台悯农》,表现了对苏州一方百姓的担忧和同情。诗序云:“苏台五月苦多雨,自葑门以东,积潦浮天下田,所不存者数寸堤耳。农夫无土,没水取泥培堤,防捍涌溢。去岁既遭旱,每食辄不饱;今复患水,良可矜也。作《悯农》一首。”诗云:“稻田高下欲分畦,积潦弥茫隔寸堤。天意未收连夜雨,农功良苦半身泥。一丸莫救风涛决,千顷空怜稼穑低。朝满夕除应可信,望晴心绪忆昌黎。”可见王之道博爱之胸怀。《和董令升〈喜雨〉用前韵》亦流露了这种宽厚之爱,诗云:
夜听檐声翻急雨,想见膏润均率土。先生休戚共斯民,忧在惔焚非惮暑。人情类被饥所移,我尔相忘自甘苦。宁从祷旱身暴日,肯对驱蝗歌侑俎。用心何独追杜,大庇寒儒欢广宇。要令匹夫被恩泽,上致吾君尧舜数。嗟予粪朽伏丘壑,尺短寸长无足取。洊蒙珠玉过称扬,丈夫殆以气相许。[1]
诗歌表达了作者久旱逢甘雨的无比喜悦。夜雨声中,诗人似乎看到大地一片膏润。但这并非一己之忧喜,而是“休戚共斯民”。这正见诗人之博爱胸怀。“用心何独追杜,大庇寒儒欢广宇。”诗人以杜甫为榜样,表现了心怀天下、造福百姓的宽广胸襟。
除了关心影响农时的气候问题,王之道还关心农民问题。如《按卖行和魏定韵》:“号啼莫怪妻儿疏,麦秋恰了偿官租。嘘嚅湿沫鱼在陆,伤时令我思唐虞。平生学易有何说,大要丰财贵知节。相扶相吊来流亡,问言豆叶何时黄。远哉天道所不晓,人比前年孰多少。”诗歌反映了农民租税繁重,民不聊生,以致纷纷流亡的严重社会问题。《西门道中闻人售田》:“走利奔权几日休,归来还复郭南游。直饶心计奸如鬼,终恐输他善自谋。”则反映了农村中买卖土地的现象。
王之道生活的年代,正当宋金形势严峻。他有些诗写了战争及战争对社会造成的破坏,表现了忧时念乱的情怀。如《中秋和彦立兄韵悼伯父仲球》:“潢池兵火今方炽,沟壑饥羸正可怜。”《次韵因老见赠》:“去年糁江上,群盗罗剑戟。”“兵余敝庐尽,何独空四壁。”《菩提院》:“菩提古精舍,兵余但茅茨。”《避寇糁潭登李彦修秀阁》:“江上扁舟随处是,烟中华屋转头非。”《避寇姥山》:“回首故园煨烬里,归欤犹胜傍人门。”《过富池题澄江阁二首》之一:“草木腥犹在,生灵痛未平。”绍兴二年(1132),王之道到合肥时欣喜地感到合肥正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感慨万千,遂作《题合肥驿》。诗序云:“予癸亥春三月尝至此,时兵火初过,颓垣断堑,远望若荒阡破岭,所余人亦无几,彷徨不忍举目。后八年复来,绕城秋草离离,其青四合,而市井旧通阛带阓处亦渐可观,为之感叹,因用壁间季延仲韵以识岁月。绍兴二年秋七月丁酉。”(按:绍兴二年即公元1132年,八年前当为1124年宋徽宗宣和六年甲辰,而非“癸亥”年。因此,“癸亥”和“绍兴二年”有个时间是错的。一般来讲,诗人不会记错自己当下做诗时的年号,所以诗序中所言“癸亥”当为“甲辰”之误。)诗云:“重来岁月恍如飞,但怪芜城壁四围。千里漫推新政善,几人能遂故园归。云蒸残暑催登谷,风作新凉戒授衣。小驿滞留朋旧绝,何妨白昼掩朱扉。”诗歌写出合肥八年间的变化。这种变化应归功于高宗的“新政”。但诗人言语中没有赞扬,而暗含嘲讽。“千里漫推新政善,几人能遂故园归。”社会正从战乱的创伤中复苏,大家都归功于高宗的“新政”,可谁能重回被金人占领的家园呢?深刻地表现了王之道并不满足于与金人苟且和平中重建大宋天下,而是志在收复被金人占领的地域。这种思想涉及到南宋初极为敏感的政治话题,即如何处理和金人的关系。
在对待金人的问题上,高宗朝政中存在“主战”与“和议”两种政见,关系着宋朝的存亡。高宗即位后,一直南下,并未能与金人抗衡。后来任用秦桧,一味主张与金人求和,致使大宋王朝江河日下。可贵的是,王之道在政治立场上,一直主张“战”。如《次韵陶监丞茂安见赠》:“边城残寇何足灭,庙堂胜算那容窥。”《次韵程德远〈登清淮楼〉》:“谁能不讨清河朔,誓楫当期祖豫州。”流露出对大宋王朝打败金人的信心和决心。和金人彻底决战,长远规划宋朝的建设和发展,必须有在上者的深谋远虑。须群心群力,君臣一心,方能真正中兴。王之道在诗歌中提出了殷切希望。《和陈勉仲〈春日偶成〉二首》之一:“中兴自古须群策,更愿君王慎厥猷。”《和陈勉仲〈春日偶成〉二首》之二:“扫除骄寇还强汉,会有忠良告远猷。”王之道还积极上书当政者,阐述战与和的利弊。如《绍兴八年六月十二日上侍郎魏矼书》提出,和金人议和“有九不可而一可”。表现了关心国家命运的热切之心。“九不可和之说,慷慨激烈,足与胡铨封事相匹,气节尤不可及。”[2]《上宣谕汪中丞书》云:“重惟国家养兵数十年,斯民之劳敝矣。必欲息民,莫如休兵。今乃当应而不应,当动而不动,当起而不起,则恐一失机会而兵休无时,民亦何从而息也哉。”王之道认为,要想彻底摆脱战争,让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必须打败金人,才能做到罢兵息民。对于破坏战争的“和议”思想和主张“和议”的人,王之道大加讽刺。《和陈勉仲〈春日偶成〉二首》之一:“帷幄何人正坐筹,匈奴轻汉索怀柔。”诗以匈奴索汉来指代金人侵占大宋,讽刺了运筹帷幄的当政者。《和许端夫兄弟二首时端夫出守当涂》之一:“灯火当年记马行,一时人物玩垂裳。旧游乱后半芜没,新贵迩来多罪亡。”“垂裳”,谓定衣服之制,示天下以礼。后用以称颂帝王无为而治。王之道此诗中竟说当年人物在“玩垂裳”,一个“玩”字,把他们无所作为、自欺欺人的丑态形容殆尽。极见作者的痛恨之心。眼见“和议”主张占了上风,政治上提倡中兴,即在和金人划江而治的情况下实行大宋的中兴,王之道在诗歌中表达了极度的失望之情。《秋兴八首追和老杜》之六:“干戈未戢中兴沸,蹴被空怀祖豫州。”因为高宗的中兴,表面看是在努力强大宋朝,但另一个方面,则意味着高宗放弃了对金人的进攻愿望,放弃了夺回被金人占领地域的愿望。
欲与金人决战,夺回失地,而不是在议和中苟且偷安。王之道这种思想是民族精神的张扬,在当时朝廷上下普遍主张和金人讲和、社会普遍怯战的历史情形下,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它显示了我们不屈的民族精神。
由于主张战争,反对和议,王之道对高宗朝最初的不抵抗极为反对,甚至对高宗颇有微词。《和刘春卿〈夏日悯旱〉次韵》:“想当龙门夺锦袍,从臣拱手看挥毫。”“满帆何处乘风艘,千山过眼同奔逃。”“醉中往往笑成咷,一时辈流籍湜翱。”诗歌婉讽高宗即位,上下群臣共同南下奔逃的狼狈状况。在《西湖游次韵赵见烛》中,则直接指责高宗皇帝的“奔走”,并同时讽刺了那些伺候高宗奔走的懦弱群臣:“应怜伺候奔走辈,终日趑趄仍嗫嚅。”王之道不满高宗即位后的懦弱政治,内心怀念徽、钦二宗。如今徽、钦二宗北狩,高宗朝又不力战金国,以报父兄之仇。王之道在诗中多次流露了对国事的关注。如《天宝歌和魏定公文次韵》:“望仙花草自春秋,惆怅六龙归未得。”“六龙”指代徽、钦二宗。《大柿行》序云:“丙辰(1136)夏秋虽足雨,百谷与蔬果皆凋耗不丰,惟柿特大异常岁,昔所未见。夫大柿——大事业,其为国家之祥乎?其扫清强敌迎还两宫之兆乎?馘豫枭麟,盖不足道也,作《大柿行》以歌之。”诗有云:“禾和鞋谐古云谶,大柿之祥天下福。清庚继伐献吾君,王者功成四方服。”诗人利用“大柿”和“大事”的谐音,表达了渴望徽、钦二宗南归的热切愿望。《避寇糁潭登李彦修秀阁》:“逢人借问何时定,有客来传二圣归。”诗人一心盼望二圣南归,内心怀念昔时的承平气象。《追和东坡〈郭熙秋山〉示王觉民》:“乱离记得承平日,政出多门事如发。伤心北猗归何时,园院荒凉万年石。”《秋日书怀》:“可怜率土民心固,端为当年圣泽流。此去会看还北狩,夜来先梦到东州。尊君正是吾侪事,可但南冠学楚囚。”当下社会动乱而民心不散,诗人以为是得助于徽、钦时代的惠泽。当下最主要的是尊君,尊君就要攻打金人,让徽、钦二宗顺利安全南归。
王之道有过隐居的经历。他虽心系民生,关心政治,但奈何主和派掌权,故处处受挫。绍兴八年(1138),王之道调官临安,时值王伦使金还,金遣使者随王伦报聘讲和,民间舆论与金人讲和有“九不可一可”之说。王之道深有同感,因而上书陈述与金人讲和的“不可和者九可和者一”。最终因“位卑言高”而被免官,闲置乡里二十年。期间卜居相山,诗酒自娱,殆同隐居。
王之道在词中借隐者象征的陶渊明形象,表达自己的隐遁之心。如《醉蓬莱·追和东坡重九呈彦时兄》:
对黄芦卧雨,苍雁横秋,江天重九。千载渊明,信风流称首。吟绕东篱,白衣何处,谁复当年偶。蓝水清游,龙山胜集,况然依旧。萸实嫩红,菊圃余馥,付与佳人,比妍争嗅。一曲婆娑,看舞腰萦柳。举世纷纷名利逐,罕遇笑来开口。慰我寂寥,酬君酩酊,不容无酒。[1]
词的上片表达了对渊明风流的无限追羡,在下片中则解说了歆羡隐逸的原因:“举世纷纷名利逐,罕遇笑来开口。”陶渊明是高洁人格的象征。历代不愿在世中随波逐流而欲保持自己洁净人格的文人,都会到陶渊明那里寻求心灵的归宿。王之道便是借陶渊明表达了这种情感。身处乱世,关心天下存亡,空怀满腔救国热情,朝中却因争名逐利而苟且偷安。此种现实下,难怪王之道会生隐遁之心。
相对于隐于山林的“真隐士”,隐于市朝者被称之为“假隐士”、“吏隐”。王之道在诗歌中亦曾对隐于市朝的吏隐大加赞扬。且看《沈汤辅隐轩诗》:
小隐山林大朝市,夫子命轩良有意。仕途捷径固无取,泉石膏盲亦犹次。不知朝隐谁得之,我恐曼倩为近似。公卿百执各有职,岂容妄隐但充位。古人禄仕所不免,意在全身近于智。庄周梅福此其流,吏隐之名可无愧。沈君有弟今休文,咳唾成章数千字。耻从举子事进取,逸韵高情寓吟醉。乃兄宦达方强仕,翠竹停鸾想风致。君侯才业伯仲间,退以求名名亦遂。方今尧舜理四海,岩穴弹冠求自试。朝廷既治群吏肃,何处堪为隐者地。不如市隐最得策,大胜山林自憔悴。花源缭绕转红绿,竹洞深沉入幽邃。我闻此风颇健羡,图成未可日月冀。他时倘作江西游,兄曰能来访予季。[4]
小隐隐山林,大隐隐朝市。王之道认为,庄周和梅福是吏隐的代表,无愧于吏隐的称号。并认为他们之所以选择吏隐,是出于经济和全身远祸的需要。王之道认为他自己已接近“朝隐”,但又认为“公卿百执各有职,岂容妄隐但充位”。朝中百官各有职守,不能只充位妄隐而不尽职责呢。这就表明了王之道和“立朝而心在东山”的假隐士并不相同。王之道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所以,“方今尧舜理四海,岩穴弹冠求自试”,当下的政治形势大好,高宗重整大宋江山,希冀中兴,岩穴之士尚且弹冠而出,以求自试来参与到社会中来。振奋人心的形势下,隐于山林已非良策,吏隐可谓最好的选择。
在王之道看来,古人吏隐目的在于俸禄和全身,且“大胜山林自憔悴”,隐于市朝胜于隐于山林,但他并非为了名利而吏隐。首先,王之道淡泊功名。如《千秋岁·癸亥重九舟次吴江》:“归去好,一生莫被浮名误。”《春日书事呈历阳县苏仁仲八首》之四:“此身何苦浮名绊,正拟花时取次行。”《追和老杜〈江上〉》:“身世槐安国,功名蜃化楼。”《用李梦发韵》:“莫为浮名废真赏,较来何重亦何轻。”名利如海市蜃楼,并不足为贵。正因为淡泊名利,才能隐于市朝。其次,王之道虽言吏隐,但并没有把职守抛在脑后。他仍旧强调朝中百官各有职守,不能虚妄充位。综合前文对王之道诗文中所流露出的胸襟的分析,我们可断定,王之道的吏隐是出于无法割舍对民生、对社会的大爱。他从内心并不赞成隐于山林、放弃社会责任。如《送管养正长歌》:“君不见元龙豪气真磊落,卧见许生自旁若。时危康济乃丈夫,问舍求田匪余乐。又不见越石夜半闻鸡鸣,披衣起舞贺友生。风尘鸿洞四海乱,英雄攘臂收功名。古人相期盖如此,岂效世间儿女子。”王之道认为,天下大乱正是成就英雄功名之时。大丈夫应当救时济危,攮臂收取功名,而不能求田问舍,弃时事于不顾。《丽泽堂》:“莫向明时老岩壑,伊周元不羡巢由。”《次韵寄荀晋仲简陈夫子》:“时来钓叟为三公,傅岩莘野谁雌雄。纷纷俗态任冷暖,风云早晚腾蛟龙。中兴复见宣和盛,须信人心协天命。”高宗的中兴给了王之道希望。他觉得现在正是建功业的最佳时机。只有走向仕途,才能完成自己的理想,才能更好地肩负起社会责任。因此,王之道虽在政治上屡屡受挫,并被迫闲居长达二十年。但他并不因此而彻底归隐山林,不闻时事。秦桧死后,他重新走向仕途,继续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这表现出王之道对社会的责任感。
可见,王之道的隐逸,是一种不放弃社会责任的隐逸。恶人当道时,甘于平淡,乐于隐逸山林。一旦有机会,便积极入仕,努力辅佐朝政,担负起社会责任。而这种和浮名无关,忘记自我,只关乎社会前途、国家命运的入仕,也可谓一种特殊的隐逸,一种心隐。这种独特的隐逸方式,是南渡时期士人普遍的隐逸特征。
对东坡的崇拜,也诠释了南渡士人的隐逸特点。对东坡的心仪是南渡士人普遍的心理情结。“南渡词人无论是生活态度,还是词境创造,都效仿苏轼。”[3]王之道《相山居士词》亦表现出对东坡的心仪,词集中有12首追和东坡的词作。对东坡的心仪和对渊明的欣羡,是内在一致的。都缘于对现实的极大不满,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意欲远离现实的心态。东坡一生仕途坎坷,数次遭贬谪。但在一次次的政治旋涡的冲击面前,东坡并没有选择隐退江湖以忘记尘世的烦恼。这是因为,对于政治的挫折,他采用了另一种化解方式:超脱。他努力让自己的心灵与纷扰的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赋予心灵以自由与高洁。东坡词中的自然物也因此都是他的精神的伴侣,整个大自然构成了他心灵栖息的场所。王之道的吏隐也可谓是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平静自己内心的一种方式。
总之,由于特殊的时代原因,南渡士人的隐逸表现出了和以往不同的特点。这是中国古代士大夫自觉的社会责任感的表现,也是特殊历史时期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精神的凸现。
[1]王之道.沈怀玉,凌波点校.《相山集》点校[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
[2]纪昀,等.四库全提要·相山集提要[M].北京:中华书局,1965:1351.
[3]王兆鹏.宋南渡词人群体研究[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