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华
(安徽大学 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传入中国即开始了中国化的历程,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李达等早期革命者一边传播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华大地播撒革命的种子,一边将马克思主义哲学同中国革命、中国哲学相结合,用中国民众所熟知的方式解读马克思主义哲学,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传播、解读、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过程中,诞生了第一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既包括中国共产党主要领导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刘少奇等人的哲学思想,也包括职业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李达、艾思奇等人的哲学思想。
当下学术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研究成为热点,高质量的研究成果也颇多。但是,其成果多为哲学史意义上的研究,所论述的多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程、经验以及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哲学思想、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哲学思想与中国哲学的关系等,而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方面的论述却相对较少。而且,在这相对较少的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方面的论述中,也多是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方法方面的论述,鲜有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真正的体系建构。基于此,有学者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研究主要还停留于一种‘中国化史’的描述阶段,打外围战的多(讨论必要性、方法论的多),实质性的成果少”[1]。事实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研究应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叙事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应包括建构方法与建构实践,前者主要为后者服务。执着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程的历史叙事,忽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倾心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方法,忽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实践,是不应该的。相比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叙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建构更为迫切;相比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方法,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实践不仅更为迫切,而且更为重要。[2]
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研究中,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哲学史研究成果颇丰、质量颇高;也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的成果中关于建构方法的论述相对较多,本文所谈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主要指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实践的困境。
一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最为重要的问题,也是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最为紧迫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它是中国社会向更高层次发展的需要,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需要,也是党领导人民继续前进的需要,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进一步发展的需要。
自改革开放以来,以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立足于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自觉吸取中国哲学的精华,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并取得伟大成就,形成了代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最高水平的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胡锦涛科学发展观,可是,中国职业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对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建构重视不够,参与不足。他们所从事的主要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研究,特别是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人的哲学思想的研究,也参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方法的讨论。
如果说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以前,尤其是文革期间,中国职业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受限于复杂多变的国际政治环境、特殊的社会政治环境,乃至受限于自身生存的不利环境,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时顾虑重重,甚或没有机会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从而未能建构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那么,改革开放以来的伟大社会实践,“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指导方针,开放、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为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传入中国以来的前所未有的机遇、最好的机遇。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最好的机遇,却未能建构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而把自己归位为仅仅研究他人哲学的哲学史家,这是当前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所遭遇的共同的尴尬。
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未能充分参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建构,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的实践,是因为曾经遭遇过曲折、遭受过伤害,从而心有余悸吗?答案应该并非如此。因为当前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大多是“文革”以后、新时期以来成长起来的哲学家,未曾经历前辈所经历过的曲折,未曾遭遇前辈所遭遇过的磨难,他们作为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是在顺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拥有他们的前辈、他们的老师所没有过的难得的机遇和优越条件。这里说的优越条件包括社会环境、学术环境、物质条件和个人待遇等等。
相反,那些经历过“文革”、经历过曲折,依然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极少数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诸如高清海、黄楠森等反而在人生的暮年,在学术生命即将结束的学术晚期愈加珍惜学术生命、焕发学术青春、激发学术斗志,全心投入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体系的建构中去。高清海在其生命的最后时刻所撰写、发表的论文,[3]黄楠森近年来的有关论著,[4]都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建构的可贵尝试。可惜,为之鼓掌者较多,响应者并不多。
那么,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为什么未能充分参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而至多言及建构方法、缺乏建构实践?换言之,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未能充分参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而至多言及建构方法、缺乏建构实践的真正原因何在?这是需要弄清的。因为只有弄清原因,才有可能真正、彻底地破除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体系的建构实践开出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二
我们以为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未能充分参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而至多言及建构方法、缺乏建构实践,原因也许有很多,各个人的具体情况也不尽相同,但是,以下三点是一样的:缺乏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勇气,难以忍受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过程中以及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之后所承受的寂寞,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能力不足。
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像建构其他新哲学一样,需要极大的理论勇气、创新精神。它不同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哲学史研究,也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哲学研究中的哲学史研究,它是新哲学的建构,是创造哲学史上、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新哲学,它不是对他人哲学的解读,不是哲学史意义上的思想的分析、历史脉络的梳理。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之所以要有极大的理论勇气、创新精神,还因为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过程中将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这各种各样的挫折远甚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中所遇到的挫折,而且,每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建构者,他们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实践,未必就一定都能够成功,很可能在耗尽所有的精力、热情之后会面临失败。再说,就算很幸运的建构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水平也未必就很高,自己也未必就满意;还有,建构出来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就算水平较高,自己也很满意,学术界未必就一定认可。这些,都会使得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丧失理论勇气、创新精神。
与缺乏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勇气相应的是,难以忍受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过程中以及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之后所承受的寂寞。一方面,学术界热衷于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程的研究、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哲学思想研究、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哲学思想与中国哲学的关系的研究等;另一方面,鲜有学者从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建构。这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研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主流、热点,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非主流、“冷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意味着离开学术界的所谓热点,离开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繁华热闹的大道,走上了一条几乎无人走过的冷僻的小道,而且这条冷僻的小道上几乎没有同行者,这需要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者既要忍受建构新哲学的艰辛,又要忍受孤独,耐得住寂寞。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者在历经千辛万苦建构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之后,也许依然会寂寞、孤独,因为建构出来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很可能不会被学术界立即承认,这种不被学术界立即承认,有建构者自身的原因,也有学术界故意“冷漠”的原因。这些,也会使得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不愿意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
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要求建构者要有较强的建构能力,而较强的建构能力是建立在精通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建立在较为宽厚的哲学知识背景之上。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上讲,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要有丰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知识和智慧,这丰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知识和智慧大体包括马恩哲学思想、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等。可是,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中多数人只是主要研究其中的一个方面、一个领域,而对其他方面、其他领域不太精通,甚至不太熟悉,显得马克思主义哲学素养不够、不全面,从而没有能力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另外,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领域,似乎只有研究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者,对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建构方法、建构路径的维度提出过一些看法,但是,也没有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实践,而研究马恩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者,对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用力不多,多数学者以至于远离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至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更是几乎无人问津。
从中国哲学的维度上讲,“为了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取得积极成果,必须汲取中国哲学传统的精华”[5]。这表明,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还要有丰富的中国哲学的知识和智慧,这丰富的中国哲学的知识和智慧包括传统的儒家哲学、道家哲学等以及近现代中国哲学。可是,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大多对中国哲学不熟悉,有的人对中国哲学更是陌生乃至不懂,还有的人对中国哲学有着心理上的歧视,这导致他们没有较为深厚的中国哲学底蕴,更没有能力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相结合,并在此基础上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
既没有从总体上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又对中国哲学不熟悉乃至排斥,致使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时知识储备不全,显得能力不足,这也是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未能充分参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的原因。
三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主要是指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体系建构十分欠缺,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不注重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造成这种困境的根本原因主要是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缺乏勇气,难以忍受寂寞,同时也是能力不足。既然如此,破除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就要从造成其困境的根本原因入手。
坚定马克思主义的信念,增强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使命感,以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为自己的时代机遇,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自己的历史使命,树立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信心,培养不畏艰辛,不怕困难,勇于创新,敢于失败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够积蓄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理论勇气,勇于从事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实践,勇于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实践过程中正确并且坦然的面对挫折乃至失败,不被任何困难所吓倒,一如既往的继续前进。
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是一项长期的“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是急功近利者所能胜任的,它需要持久的毅力,需要默默地奉献,更需要忍受寂寞,忍受孤独,净化心灵,放弃一些世俗的名利和追求。为此,把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看作是人生中最壮丽的事业,而不仅仅看作是一份工作、一个任务;在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过程中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升华自己的生命理想,而不仅仅是为了建构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而努力,只有这样,才能超越自我,承受寂寞,不惧清贫,不在意个人的荣辱、得失,不在意学术界的“冷漠”,并且无怨无悔。
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需要建构者具备丰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知识和智慧,这就要求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者扩展自己的研究领域,拓展自己的知识面,从总体上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可局限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某一方面、某一领域;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还需要建构者具有丰富的中国哲学的知识和智慧,这就要求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者除了从总体上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外,还要认真研习中国哲学,从总体上掌握中国哲学,把握中国哲学之面貌和精髓,分清中国哲学之精华与糟粕,将中国哲学之精髓、中国哲学中的优秀成份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相结合。
当前,哲学界呼吁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对话、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西哲学的对话,相关的学术会议也越来越多。这说明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开始意识到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需要中国哲学的参与,需要研究中国哲学的学者的参与,但是,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没有意识到,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虽然可以是“集体劳动”,虽然可以邀请中国哲学的研究者加入,可是,这种“集体劳动”不是简单的分工合作,而是通过每一个建构者的“个体劳动”实现的,本质上则是“个体劳动”。也就是说,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是由每一个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建构者独立建构出来的。这意味着职业化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要建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必须掌握中国哲学,而不可以在自己不懂中国哲学的情形下借用他人的力量。
总之,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有其困境,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有其原因,化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困境的方法也是有的,关键在于是否能够通过行动,通过实践,走出困境,从实践维度建构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
[1]李景源.中国哲学要关照时代的发展——在“中国哲学论坛(2011)”闭幕式上的讲话[J].哲学动态,2012(3).
[2]陆建华.建构当代中国新哲学的实践维度[J].哲学动态,2008(2).
[3]高清海.中华民族的未来发展需要有自己的哲学理论[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4(2).
[4]黄楠森.人学的科学之路[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1.
[5]秦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之镜与实践创新——“艾思奇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学术研讨会侧记[J].哲学动态,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