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云
(河池学院 党委宣传部,广西 宜州 546300)
远志用笔名八两发表作品,其实是早在1997年间的事了。但那时发表的不是诗作,而是小小说、散文,且多见诸于《河池日报》副刊,只有小说《遭遇星期六》发表于1999年第7期的《广西文学》。
至于用笔名八两发表诗作,应该是十年后的事了吧。
可以说,远志写诗并且有成,确是他诸多同窗好友以及了解他的老师们所始料未及并因此倍感惊喜。其中就包括我。
在我的记忆中,年轻时的远志从未接触过诗歌,更不见有什么诗作发表。那时,他所喜爱与热衷的是小小说与散文。至今还模模糊糊地记得我做学报编辑时在《河池日报》副刊上读到过他的那篇题为《四爷》的小小说,具体是哪年哪月已经不很清晰了,但还记得那是由田代琳编发的、唐远志的处女作。记忆中,《四爷》是写得蛮不错的。现在想来,如果当时的远志能假以时日,用心努力,只管沿此路毅然而前行的话,成功早就水到渠成了的。然而他没有毅然而前行——个中缘由局外人自然不懂——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定数真有命运真有缘份不成?!
所以,说实在话,当年,34岁的远志如果告诉我他要回归小说散文创作队伍,我肯定会大声说好。但如果告诉我他要从事诗歌创作的话,我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见自己并非远见卓识之辈!
还是伟人毛泽东说得好啊:人是最可宝贵的,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任何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可不,远志真的写诗了,而且不断有诗作出现在《诗歌月刊》、《诗潮》、《广西文学》等区内外有一定知名度的刊物上;还有诗歌作品入编《中国当代诗库2007卷》、《2008中国诗歌年选》以及《2008优秀诗歌范本》,同时出版有诗集《挽留一轮圆月》,等等,从此中国当代诗坛就又多了一位八两诗人,可喜可贺!
然而要谈论中国当代诗坛诗作,我是没有发言权的——大概由于先是写小说弄剧本,后来做编辑读论文,再后来“做官”搞管理,所以相当一段时间就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当代诗坛,疏远的结果是缺少对当代诗歌的研读。不过对于自己身边的诗人加兄弟朋友如田湘、施秀娟、八两等还是时时关注的,只要见到他们的新作那是一定要细读的。但细读之用心并不在于诗作本身,只不过是想在细读的基础上了解其对世人世事的理解、认知并寻找其生活轨迹思想脉络。说白了,其目的仅在于玩味、体验和感悟人生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所以很少对诗作本身说三道四。
接触远志的诗,最先始于八两的博客,大概也不过是近年的事。一周前从温教授手上看到他的诗集《挽留一轮圆月》,于是系统地细读了一回,此后第一感觉就是,今日之八两,已非昔日之远志。套一成语典故就是:“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同时又在想,用当今流行的网络博客语言来说,是不是可以将其归入“草根”家族,从而以“草根诗人”“草根诗作”称之?
“草根”直译自英文的grass roots。其特点是顽强,代表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力。野草因其平凡而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野草是阳光、水和土壤共同创造的生命;野草看似散漫无羁,但却生生息息,绵绵不绝;野草永远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但野草却因植根于大地而获得永生。野草富有民众精神,它甚至于带着顽固的人性弱点,草根性具有强大的凝聚力,更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独立性。
因此有人认为,草根代表着这么一群人:他们知道自己很优秀,眼界比别人宽,舞台比别人大。但是他们简单,低调,很热爱身边的每个人,不自大,很快乐并且骄傲着。所以近年来的文化研究,学人多引用“草根”一说。
所以我想,将八两归入“草根”家族自有其充分道理,至少,有诗为证。
诗证一:立足基层,拥抱生活,源于现实,讴歌草根人物草根生活,取材广泛,思路开阔。
纵观远志所有诗作,无不源于生活。诗人始终立足于社会最基层,扎根于自己所熟悉的现实生活,并在此基础上孜孜不倦地展开自己的创作活动,用作品反映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对人性的领悟。我想,如果不是这样,就根本不可能攫取到如此丰富的题材,也不可能有如此开阔的思路。或许正因为如此,平常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司空见惯全不以为然的人或物一旦进入诗人眼中,却能触动其灵感并从中捕捉到诗意,我想这就叫功夫!
比如买电视机看电视节目我们每个人都亲历过吧,在我们看来,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可诗人却从中发现了诗意并很快写出了如下意味深长的诗句:
把歌星请到家/把与北京的距离缩短/把全世界的喜怒哀乐/捏在手中/……生活就是这样/我们刚刚走出一个圈子/又陷进另一个圈子/每一个圈子/都有阳光风雨和霜雪
又如,我们每个人都去过医院的输液室打过针吧,那地方那场景那时候我们是什么感受?恐怕除了难受就是痛苦了。然而诗人却因为看见两位老年妇女在低声交谈而思念起已故的老娘来并由此写出了如下感人的诗句:
……我在偷听也在偷偷地流泪/不是为眼前驻扎在自己身上的病痛/而是多么希望我的母亲/也坐在这里打针/我能够为她跑前跑后或者/静静地守候在她身边/……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的心里/突然升起的疼痛/远远超过刚才护士扎在手背的疼痛
再如床铺床板,我们都熟悉吧,我们睡在上面除了觉得舒服觉得不可缺少之外还会生出别的感想吗?可诗人就因为偶然发现床板向两边分开出现了一条很宽的裂缝而写出了如下自省的诗句:
……望着久不整理的床板/我仿佛打开了一颗缺乏温暖的心/站在它的面前 我想起一些人/想起我和妻子那年久失修的爱情/心中迷漫着无法言说的愧疚
如此,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立足基层,拥抱生活,源于现实,讴歌草根人物草根生活,取材广泛,思路开阔,是远志诗歌创作的最大特色,我将其称之为草根特色。他的创作已经表明:无论什么人或物或事,无一不可入诗,这恐怕也只能是这位草根诗人所能做到的吧。
诗证二:根据草根人物草根内容的需要配以直白、自然、自由的表现形式创作手法,加上不作修饰的口语以及无所顾忌的用词遣句,更凸现出了草根的真实草根的独特草根的魅力草根的胆识。
就诗作内容看,远志所关注的都是些自己所熟悉的人物事件: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子女、同事朋友、诗友酒友及其养儿育女读书工作喝酒吃肉生老病死等,全是最最普通最最细微的“草根”。
就诗作的表现形式创作手法看,远志所有的诗作都可归于自然、自由、直白,这能不能说是草根手法?大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整体而言,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无疑是远志诗歌创作成功的一大要素,当然也是其草根诗作的又一鲜明特色。
所以,如果要点评远志的诗作,这一点我想是不可忽视的。并且,尤其需要重视远志诗歌创作中那不加修饰的口语及无所顾忌的用词遣句。
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读到大诗人毛泽东的《念奴娇·鸟儿问答》里的“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的诗句时曾兴奋得拍案叫绝并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率性而为,挥手成章呀!“不须放屁”,这是何等文字!试看古今中外,有谁敢将“屁”放进诗句?只有毛泽东才可能有这样的气魄与胆识!而且,这里出现的“屁”,我们不但不觉得粗俗,反而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诗人对美俄英三大国的愤怒、不屑和轻蔑,同时感觉到了诗人大涨国人志气的铮铮傲骨!那时我就想,毛泽东就是毛泽东!
没想到几十年后我们的八两诗人居然敢将阴茎、乳房、肛门等东西堂而皇之地放进他的诗作,而且有些还是作为诗题出现在极为显眼的位置。
不过,这次我没有兴奋,更没有拍案叫绝,也没有五体投地——因为,实在的,怎么可以将八两与伟人毛泽东相提并论?!再说,无论艺术还是气魄还是效应,大诗人当年的“屁”确实震撼了世界,比较而言,八两的阴茎乳房肛门什么的还真算不得什么。
但终于我还是不能不佩服草根诗人的这种胆识和勇气。而且,初看这些东西似乎有点“不雅”甚至觉得“粗俗”,但细读过后,那“不雅”“粗俗”的文字却无声地为我们揭示出我们从未感知过的世界或从未感悟过的人生真谛,从而使我们沉思、回味,或生出酸楚的眼泪或生出由衷的感慨或生出美好的憧憬……
可见,不加修饰的口语及无所顾忌的用词遣句,无疑也是草根诗人诗作风格特色不可忽视的部分。
当然,诗歌就是诗歌。尽管诗它发展到今天,其格律、节奏、音韵不再那么讲究,词语的选择、语言的凝练也基本由诗人根据自己的爱好与需要来把握,相比古诗词而言,其要求已经变得相当宽松了。但再怎么宽松,一首好诗还是离不开精准、优雅、高度凝练的语言,还是讲究“以最少的词汇来反映最丰厚的内涵”这一基准的。因为,诗歌,毕竟是文学的最高形式,也是最高的语言艺术,所以,诗歌的用词遣句是有必要仔细推敲谨慎把握的,在不束缚表情达意的基础上尽可能让语言高度凝练并力避随意性。
诗人臧克家说过,诗人写诗,在语言的推敲上“应该像一个贫穷的老太婆那样叮当作响地敲打她那每一个不容易得来的铜板,而不能像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那样任意挥洒他手中的金钱”。
……不过,这些已属题外话了,就此打住。
但愿这些题外话能对远志今后的创作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