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群体动力对个体行为的影响——《宠儿》和《最蓝的眼睛》中的黑人家庭关系的研究

2013-08-15 00:52李良春
关键词:塞丝宠儿黑人

李良春

(南京化工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江苏 南京 210094)

托尼·莫里森是当今世界文坛上最活跃的黑人女作家之一。她于1993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成为获此殊荣的第一位美国黑人女性。她以其文学和艺术方面的成就跻身于现代文学大师之列,其作品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争鸣,尤其是她的《宠儿》和《最蓝的眼睛》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小说。本文将结合勒温的群体动力学理论,对《宠儿》和《最蓝的眼睛》中的黑人家庭关系进行探讨,发现黑人个体行为异化的主要原因在于家庭关系对个体负面的影响,而黑人社区对个体家庭的影响又造成了她们不同的命运结局。证明群体和个体人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黑人个体只有在群体中才能找到自我,他们必须依靠群体,勇于接受自己的过去,并且在本民族文化信仰的意识和觉醒下,求得个性的发展,才能走出困境,找到积极的生存策略。

“群体动力学理论”的创始人是德国心理学家勒温。它对群体中各种潜在的交互作用、群体对个体的行为影响和群体成员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群体动力心理学”认为,群体活动的效率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诸如群体规范、由于群体规范而产生的群体压力、群体凝聚力等,这些因素相互作用,群体成员之间关系的不断变化和协调,从而产生群体动力。群体动力学的一个主要问题,同时也属于社会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就是“在群体当中,个体的行为是如何受到群体内部关系的影响?”[1]P24这样的影响可能是积极的,因为它可能会对个体的行为带来正面的影响;它也可能是消极的,因为它可能为个体的异常行为提供动力基础。下面分析莫里森的两部作品《宠儿》和《最蓝的眼睛》中的这种“群体模式”,来揭示出家庭成员之间的内部关系对于个体所产生的影响以及黑人社区对两个家庭的不同影响最终导致主人公不同的命运结局。

一、家庭关系对个体的负面影响

(一)母爱的缺失

“在一个家庭中,母亲和孩子的关系是最重要的。因为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在一个孩子的一生当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P118在《宠儿》中,幼年的赛丝作为黑奴母亲的再生产物,不仅没有人的基本权利,而且连唯一的母爱也被奴隶制剥夺了。塞丝的母亲在她出生后只被允许哺乳两三个礼拜的时间。然后母亲就被迫回到地里继续为奴隶主创造价值。母亲和塞丝之间身体和情感的纽带同时被斩断。由于母爱的缺席和自身主体身份的缺乏,赛丝生活在冷冰冰的枷锁世界里,“经奴隶主的驯化,锻造出铁的眼睛,铁的脊梁”[7]P53。根据群体动力学理论,“群体成员的行为习惯,对待他人的典型态度不仅会影响他们自己的行为模式,也会影响其他成员对待他们的态度。”[1]P167塞丝的母亲对待女儿的典型态度就是她母爱的缺失,这一点反过来也影响了塞丝对待母亲的态度。当塞丝在回忆自己母亲的命运时,她是充满了愤怒、痛苦和伤心。

在《最蓝的眼睛》中,母亲波琳是白人家的女佣,她全盘接受了白人文化及审美标准。当女儿毕可拉和白人女孩并立站在波琳面前时,波琳更偏爱后者,因为社会告诉她这个更有价值。小说中曾有令人心酸的一幕:“毕克拉不小心打翻了果酱瓶,波琳先是对她一顿捶打,又把她推个人仰马翻后补上几个耳光。随后就把吓哭了的白人女孩抱在怀里安慰。”[5]P62至此波琳的被异化程度和母女二人关系的疏离已昭然若揭。可以说,母亲分裂的人格促使了毕可拉对“蓝眼睛”的渴望,是导致她精神分裂的一个重要因素。根据群体动力学理论,“群体规范,是指群体为统一群体成员的行为、观念所规定的或自然形成的行为标准。这种规范分正式和非正式的,非正式的规范是在群体活动中自然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行为准则。这些行为规范虽不带有强制性,但由此形成的群体舆论压力,促使其成员必须遵守。”[1]P286受白人主流文化影响下的女性美的标准就属于非正式的群体规范。尽管这种标准不具有强制性,但是它却对个体人物施加了群体舆论压力。母亲波琳和毕可拉就是毁在黑人社区对于白人主流文化影响下的女性美的标准的接受。

(二)父爱的乱伦

“在一个家庭中,父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的重要性仅次于母亲和孩子的关系,父亲和孩子之间关系的处理直接影响孩子身心的健康成长以及文化价值观的形成。”[2]P121在 《宠儿》中,在与保罗·D的两性关系中,塞丝似乎找到了自我的另一面。但是这种关系很快被宠儿的出现破坏了。宠儿故意引诱了保罗·D,这个自己母亲的情人,实际上是代替自己父亲的角色的男人。她将保罗·D紧锁的记忆的烟草罐打开,使他又一次迷失了自己。“群体的一致性取决于群体凝聚力的强弱。群体凝聚力是由群体成员的吸引力和成员对群体的向心力以及成员之间人际关系的紧密程度综合形成的。群体的凝聚力反映了群体中的人际关系。”[1]P212在塞丝家庭这个群体中,宠儿对保罗·D的“亲近”并没有增加他们之间关系的融洽,当然也不会增加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和凝聚力。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打破了传统的家庭道德,对于塞丝的家庭凝聚力带来的是极其负面的影响,当然其中受伤害最深的就是塞丝。

在《最蓝的眼睛》中,毕可拉的父亲乔利本人的经历使他更具人格分裂的潜质。由于自己从小被父母抛弃,从未得到父爱和母爱。“个体在群体中可以获得力量和信心,可以得到个体独处时无法获得的心理满足和个人安全的满足。”[4]P86由于乔利的父母从未养育过他,他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所以他不懂如何去爱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家庭豪无责任心。“当白人以种族歧视剥夺了他的工作,以意识形态夺走了他曾经温柔的妻子,乔利那从未完善过的人格在短暂的正常后又堕入了可怕的自由状态。”[6]P49他醉酒回家后,看到自己女儿在洗碗的瘦弱身影,感到很内疚,他想为女儿做些什么来摆脱这种孤独无助、无人爱怜的状态。这时在乔利的意识里已经混淆了爱和欲、温情和暴力、父亲和恋人的区别,他强奸了自己的女儿,这种乱伦行为不仅毁了他,而且彻底毁了女儿毕可拉。

(三)夫妻的不睦

“婚姻是一个家庭的基础,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关系是家庭的核心,是维系家庭的主要纽带。”[3]P126在《宠儿》中,保罗·D原来的生活是一种不断逃离,又不断被抓获的生活。在同塞丝的两性关系中,保罗·D找到了自我。“个体之所以受到群体的吸引,是因为群体能够给予个体一种认可。能够满足个体的成就感,建立起个体的自尊。”[4]P87当保罗·D到了124后,他感觉到塞丝对她的依赖和想让他留下来的意愿。这是对他的一种认可,所以保罗·D决定结束自己的流浪生活,期待着和塞丝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当个体感觉受到群体其他成员的肯定时,他会愿意对群体带来更有价值的贡献。”[4]P87但是,在塞丝的家里,保罗·D感觉到宠儿和丹芙并不喜欢他。而这两个人却是被塞丝视为最重要的两个人。迷失了的保罗·D希望通过让塞丝怀孕来保住自己的男人地位。但当得知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时,保罗·D吓坏了,他立刻离开了塞丝,又恢复到不断逃跑的逃离状态中。

在《最蓝的眼睛》里,毕可拉的父亲乔利和母亲波琳之间既相互憎恨,又相互需要。他需要她的钱,需要以她发泄情欲,也需要经常给她一顿痛打,以减轻自己的苦闷和压抑。而波琳这个相貌平平,腿有残疾的穷女人则从乔利对她的依赖中感到自己的存在:有人需要她。最让她得意的是当乔利揍她时,她故意的死命尖叫,使邻居皆为她抱不平,感叹她的忍让和牺牲。毕可拉终日目睹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殴斗。每逢那一刻,她痛苦的祈求上帝让她立刻消失,看不到父母的厮打。她艰难的捱着日子,渐渐的她产生了一种想法:假如她的眼睛变的不一样了,也就是说变美了,也许父亲和母亲就会不一样。于是毕可拉就开始幻想能拥有一双蓝眼睛。像父亲乔利一样,毕可拉无法从家庭这个群体中可以获得力量和信心,也无法获得的心理满足和个人安全的满足。这个充满了暴力的家庭群体只是给她带来了很多痛苦的负面影响。

“群体凝聚力是由群体成员的吸引力和成员对群体的向心力以及成员之间人际关系的紧密程度综合形成的。”[1]P212在《宠儿》和《最蓝的眼睛》的两个家庭里,家庭成员之间人际关系的紧密程度很低,甚至可以说是家庭成员的关系很糟糕:母爱的缺失,父亲和女儿之间的乱伦以及夫妻关系的不睦。这些就直接导致了两个家庭群体的凝聚力很差。“群体凝聚力的强弱从很多方面影响个体成员的行为。”[1]P213这两个主人公的异常行为就是受到家庭群体凝聚力差的影响。这两个黑人家庭群体带个个体成员的是相似的负面的影响,应该对个体的异常行为负很大的责任。但是这两个主人公的结局却是不同的,原因在于她们所在的黑人社区对两个家庭的不同影响。

二、黑人社区的影响导致个体不同的结局

就像家庭对于每个家庭成员是一个群体一样,社区对于每个家庭来说也是一个大的群体。所以每个黑人家庭也必定会受到整个黑人社区的影响。塞丝因为杀死自己的孩子而被认为是邪恶的,所以她被整个黑人社区群体疏远了,但是她并没有受到群体的惩罚。当黑人社区群体成员意识到她的极端行为是出于伟大的母爱时,又接受了她,使她成为黑人群体中的一员。最后小说以集体驱鬼结尾:当邻居们汇集到一百二十四号时,宠儿神秘而永远的消失了。这象征着塞丝在黑人社区的帮助下,摆脱了过去的重压,真正从一个奴隶转变成一个自由人。而相比之下,毕可拉的家庭生活所在的黑人社区整个受到白人主流文化审美观的影响。毕可拉的家人认为她是丑陋的,社区的黑人也都认为她是丑陋的,她对此也深信不疑。她认为别人对她的厌恶是因为她没有白皮肤和一双蓝眼睛。残酷的现实使毕可拉最终坠入疯狂状态,走向精神崩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毕可拉的悲剧并没有使她所在的黑人群体意识到她悲剧的根源,反而使他们更加的向往能拥有白人审美标准下被认为是美的一切事物。莫里森想要揭露的是“如果黑人群体丧失了自我的民族信仰,丧失了保护和哺育群体成员的功能,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所在”。[8]P93

三、总结

结合勒温的“群体动力学理论”,我们发现在《宠儿》和《最蓝的眼睛》这两部小说中,主人公塞丝和毕可拉个体的异常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家庭群体内部关系的影响,而黑人社区则给赛丝的家庭带来了积极的影响,给毕可拉的家庭带来了消极的影响,最终导致了两个主人公不同的结局。塞丝是自我在痛苦的经历中获得了新生,与社会群体达到了和谐的统一。而毕可拉所表现的是自我和社会群体的分离,无法协调,最后遭到彻底的毁灭。而两部小说让我们获得了关于完整的自我与和谐统一的群体的新的启迪。黑人个体行为异化的主要原因在于家庭关系对个体负面的影响,而黑人社区对个体家庭的影响又造成了她们不同的命运结局。证明个体和群体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个体只有在自己的群体中才能找到自我。黑人如果想在无人性的种族歧视的环境下生存,就必须要在黑人群体之内,在本民族的文化信仰支撑下寻找并实现真正的自我。求得个性的发展,才能找到积极的生存策略。

[1]Lewin,Kurt.Group Dynamic:Research and Theory[J].Evanston,I11.Row,Peterson,1953.24,167.

[2]Gidden,Anthony.Sociology:A Brief But Critical Introduction[J].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2.118.

[3][苏]C.B.科瓦廖夫.家庭关系心理学[M].毛疆,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8-07.126.

[4]申永荷.充满张力的生活空间:勒温的群体动力心理学[M]. 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86-87.

[5]王守仁,吴新云.白人文化冲击下的黑人心灵[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0.62.

[6]温德修,都岚岚.美国黑人女性文学[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0.49.

[7]将欣欣.黑人女性主体的构建——解读莫里森的《宠儿》[J].当代文艺评论,2002,(6):53.

[8]高继海.毕可拉悲剧探源——评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J].河南大学学报, 2002,(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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