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琼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曲阜273165)
精神生活是人的存在本质、价值归属和社会文明发展程度的特征体现。精神生活的物化是指人对物的依赖状态,表现为人的幸福感来源于对物的占有、人际交往的物质化、精神生活的工具性存在和精神生活质量衡量的物化标准等。[1](P45)现时代,精神生活的物化问题日益凸显,它伴随社会对于文化的推崇、道德的宣扬和精神的追求而逐渐深入各类群体,在选择与被选择的角逐中形成影响力量。大学生群体本身具有精神追求的阶段定位和角色使命,他们在追求知识和确立理想的过程中,必然会受到社会问题的投射。
人的社会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方面,物质生活以物化为特质,精神生活以超越性为特质,这两种异质的生活方式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基本矛盾。[2](P55)对于大学生来说,社会生活的主体是学校生活,两种异质生活均在一个固定狭小的范围内展开。
大学生的精神生活是大学生在思维活动中对客观现实的认知、反馈和诠释,它可以涵盖大学生学习、生活中的一切思维活动和价值观念。虽然大学生生活的物质性表现极为简单,衣食住行在表现形式上是从属于精神生活的基本条件或载体,但“物化”现象仍然存在。可见,物化现象不是单纯和个人生活的物质化相联系的。它更多地是受控于社会生活的物化演变。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与精神生活所具有的物质性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这种物质性所涉及的精神生活产生和发展的领域,及精神生活存在的价值,对于精神生活的物化起着根源性的作用。[3](P45)
(一)大学生商品拜物教意识凸显,精神生活超越性丧失。马克思认为,商品拜物教的实质在于:“商品形式和它借以得到表现的劳动产品的价值关系”,这一本身“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4](P89)当今时代日益富裕的物质生活为多样化的感性生活提供了必要的条件,随着科技革命、工业社会、后现代社会及消费社会裹挟而来的功利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盛行,吞噬乃至取代了传统的精神超越性以及相应的理性、德性、神性等传统的价值观念,并演变为主导整个现时代精神文化的拜物教意识。这种问题投射到部分大学生身上,使他们在塑造精神世界的同时,物欲被鼓动起来,他们一切的美好精神感受开始被对物的拥有感所代替,同学之间的关系被异化,人拜倒在物的面前,物成为主宰他们生活内涵的主要因素。“一切都倾向于成为商品,哪怕传统商品之外的事物也无法幸免:艺术、爱情、人际关系等等”。[5](P102)当这些大学生不再关注本心和内在价值,而只关注身外之物和感官享乐,缺乏真正的心灵宁静和审美体验的时候,物化世界的变化莫测会使得他们的精神生活成为拜物教意识的实验场与牺牲品,导致他们失去自我认知和价值取向,精神生活更加依附于物。当前表现在大学生群体中的个别“消费攀比”案例就反映了这一现象的存在。建立在以无收入基础上的“消费”攀比,背离了马克思关于精神消费是以满足人的精神需要为目的的消费活动理论,消费欲望脱离了大学生的真正需要,消费不再是手段,而成立炫耀的目的,购买与占有变成非理性的、强迫性的活动。
(二)大学生精神生活内在丰富性丧失,走向贫乏和低俗化。当代大学正在走向一个思想式微的时代,生活在校园里面的大学生普遍感受到思想式微的现实。“如今我们的思想似乎变小了,不是因为我们比前任愚钝,而是因为我们不像他们那么在乎思想。令人深思的大思想,如果不能很快转化为金钱,其内在价值就微不足道,结果造成产生这样思想的人和传播这样思想的出口越来越少。”[6]在这种情况下,大学生的精神生活被放逐,内在的规定性被抽取,逐渐走向感性化生活方式。当“得其大者兼其小”的道理,需要被一遍一遍反复讲解的时候,说明大学生的精神生活开始适应思想式微的现实,逐渐丧失丰富性,他们开始适应信息社会海量信息的便捷汲取,为信息的触手可得而陶醉,但却忽略了自己的思想深度,肤浅的思想充斥脑海,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渐行渐远。从“读书”到“读图”,从“百思”到“百度”,以及那些在80后、90后中流行的“过把瘾就死”、“我是流氓我怕谁”等,正是部分大学生精神生活贫乏和低俗化的真实写照。
(三)大学生精神生活出现众多“亚健康”精神病理状态。大学生的诸多心理健康问题,其实是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引发的精神病理状态的极端反映。年轻的大学生们,在已拆掉围墙的“象牙塔”内,面对的其实是整个流动易变且纷扰烦杂的现代性物化世界,形成稳定健康的精神生活殊为不易。在物化的现代世界里,大学生被浮华的东西所吸引,精神世界便处于一种矛盾的处境。他们的内心随时存在着传统价值理性与现代社会工具理性的纠结和对抗,知识体系倾向于前者,现实困倦导向于后者,稍有的挫折和失败,便会对他们脆弱的心理产生伤害。物化的精神生活世界里面,满足感是缥缈的且不持久的,是会被新的物欲所取代。因此,一个人会经常性地处在不满足的精神失落当中,从而引发种种不良的情绪环绕。如果经常性地处在郁闷、焦虑、浮躁、畏怯、压抑、无奈、失落、无聊、孤独、疲惫、迷茫、绝望等不良情绪里面,便会较容易产生心理疾病。当前,在大学生中存在的抑郁症、自杀性倾向、报复社会、人际关系危机、网瘾、厌学甚至吸毒、犯罪等现象,无不可以从精神世界的坍塌中找到发作的端倪。
(一)精神生活的物质性是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的根源。精神生活的物质性包括精神生活产生和发展的领域,以及精神生活存在的价值。首先,大学生围绕衣食住行展开的客观物质生活仍然是其精神生活的基石。马克思认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7](P32)可见,大学生的物质生活虽然相对简单和单纯,但是仍然要对精神生活产生主导和制约作用。其次,大学生社会性的增强是精神生活产生和发展的基础。特别是当大学生从应试教育的樊笼中脱离,走进以自己为主导的大学生活后,社会交往的需求变得异常强烈,社会性的强化变得自然而迫切。当他们越来越多地置于社会大环境之中,参与到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各环节,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其他社会实践,他们的内心会对这些活动进行体认、载录、理解和诠释,并产生一种“社会性”的力量(即精神生活的物质性),结果是通过物质性表现出来的。“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8](P776)因此,大学生的学习活动和思维活动等精神生活实际上包含着客观的物质存在。再次,大学生的精神生活反作用于客观物质世界。这种反作用也是精神生活的物质性表现。例如大学生对美的享受,使他们产生对美的追求,对美的追求又促使他们产生对美的创造。由此可见,精神生活物质性是对精神对物质的依赖关系的表述,正是物质的地位决定了大学生不能脱离物质生活来思考和衡量精神生活。
(二)精神世界的迷失与困惑是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的前提。理想是引领大学生精神世界丰富和高雅的“明灯”,但是,它也容易被赖以生存的现实困境所击碎。当前,大学生热衷于批判地思索现实问题,然而,我们赖以生存的现实家园——自然家园、人文家园和社会家园——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首先,自然家园是精神家园的存在基础,然而科技的发展和人类的过度使用和开发,导致了对自然严重的破坏,人类的生命之根、精神之源,正在面临着不可持续的毁灭危险;其次,人文家园是人类精神的皈依,失去了人文家园,精神世界就会走向空洞和虚无,然而,现代化进程的加速、经济一元化的持续和科技进步的负面影响同样在冲击着人文家园的延续,价值虚无化和人生无意义感好像吞噬美好家园的“害虫”,在慢慢地滋生开来;最后,社会家园是提升人类精神的载体,是创造新的精神食粮的工厂,当然,社会家园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世界,处处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以前,这些矛盾从产生到激化到消除,影响范围基本是可控的,但是,随着世界一体化程度的提高和核武器的扩散,未来一个小的地域性冲突,就可能成为摧毁整个社会家园的导火索,人人自危,乞求理性保佑的时代,使社会家园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些挑战很容易冲击大学生脆弱的理想架构,从而使他们遭遇精神困境,为物欲占领提供了可乘之机。
(三)文化工业及大众文化的包围是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的动因。文化工业不只是一个部门,而是一套具有整体组织功能的社会文化系统,它把诸如技术、工业、艺术、消费、世俗化、快感等一切可现代性的元素集聚在一起,通过生成大众文化从而全面影响并且控制精神生活,抽掉了精神生活的内在丰富性。[9](P55)大学生在课堂这个主阵地上学习接触的是传统的文化成果和意识形态,具有高雅性和精英性,但走出课堂,身边充斥的却又是具有消费本质且无批判性的多样化大众文化,他们本没有学得牢固的传统文化概念和意识形态,很容易被消解甚至瓦解,他们的精神生活塑造便会随之被大众文化所主导。大学生的精神活动,实际上是以一定的兴趣为前提的。但物化环境下的“兴趣”本身就是指向功利性目标的,正如哈贝马斯所说:“兴趣的满足不是导致享受,而是导致成功。”[10](P130)大众文化却把兴趣处理成时尚,在文化中添加消费主义和追新猎奇的审美情趣,必然会赢得部分学生的附和及认同。
(四)网络化生活方式的普及是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趋势加剧的重要因素。如今,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与普及,网络化生活已经真正地从一种新型生活方式,转变为人们日常生活重要构成部分。这一生活方式的革命性变化,模糊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给人类生活带来了巨大冲击,也带来了更为复杂的社会及文化问题。大学生是接受和适应新的生活方式最快的群体,他们有许多可以畅游网络世界的课余时间,这使得网络化生活很自然地成为他们的日常生活。然而,网络从诞生那天起,就展现了它“双刃剑”的特质,它的无批判性平台性质,决定着它必然与大众文化很快地实现深度紧密融合。当前,在大学生中存在的“手机控”、“ipad控”,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大学生群体对网络生活方式的恣意享受与深度依赖,网络成为了许多大学生精神生活的寄居之所。那些出于功利性和商业性的文化产品肆意在网络上传播,把庸俗包装成时尚,并标榜着追求个性和人性解放的所谓“高尚”理念,在激起各种物欲的同时,也钝化了大学生本应具有的精神化的内在规定性和丰富性。
大学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引领时代、创造未来的希望和力量。他们从来不缺少面对困境进行深层次思考的能力,更加不缺少改变自我、改变现状甚至改变世界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热情与行动。
(一)改善我们的精神家园,为大学生营造好的成长环境。教育的问题往往都是社会问题在教育领域的投射,克服大学生精神生活物化倾向的根本之道,其实也在问题之外。大学生成长需要一个好的环境,这个环境不是指的校园环境,因为校园已经很难拘囿青年人的内心世界,他们更多地是需要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需要一个美好的人类精神家园。首先,要建立以理性认知为主的自我存在范式。自我存在范式是指如何看待自我的问题,以及如何调适自我和自我之外的其他存在物的整体性关系。理性主导存在范式的构建,可以使人对物的感知保持在合理可控的范围之内,消解现实功利的欲念和外在目的的限制。其次,要以正确的价值观引导科学技术的发展。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是改变人类未来,推动社会进步最有力的工具。爱因斯坦说:“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怎么利用它,究竟给人类带来幸福还是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是取决于工具。”[11](P56)给科技套上道义的“缰绳”,是引导科技改变社会,破解难题,为人类造福的必然选择。再次,建构以“公平正义”为基石的社会家园。公平正义是人类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是必须张扬的精神旗帜,维护公平正义,既需要刚性的制度,也需要柔性的道德召唤,要让高尚的道德和健全的体制,成为撑起社会家园的中流砥柱。
(二)积极构建大学生核心价值观,推进思想多元化境遇下的一元主导。大学生精神生活的物化,是大学生思想多元化的一种表现,它主要是因为大学生选择了重物质轻精神的物本价值取向,因而造成了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发展的明显不平衡。价值观是人们对基本价值的观点、看法、信念和信仰等,反映的是人作为主体的根本地位、利益和需要,以及为实现主体利益和需要的能力和活动方式等,就其功能而言,价值观是人们评价事物的标准、衡量事物的依据。核心价值观是占主导地位或起主导作用的价值观,是体现主流意识形态的本质内容。积极构建大学生核心价值观,要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基础上,结合大学生的特点进行归纳和总结、升华和提炼;要体现“人本、公平、创新、发展”等已形成普遍共识的基本价值理念,奠定最大宽度的认同基础;要抓住大学生思想活跃、个性突出的特点,从大学生关心关注的热点出发,引导大学生塑造正确的价值取向;要积极倡导、广泛宣传、典型带动、思想引领,在校园内外营造崇尚核心价值观的良好氛围。
(三)建立正面引导机制和评价体系,建立完善第三方评价模式,鼓励大学生坚持高尚的精神生活。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人类的需要由低到高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是人的最高需求和本能需求,它牵引着人类成长和进步。当代人精神生活的物化处境起源于对物质的崇拜,而崇拜物质又大多起因于人的低层次需求(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在畸形的社会需求和尊重需求的牵引下可能被恣意放大或膨胀,但是,物化的精神生活永远不会真正满足人们自我实现的需求,在人类追求自我实现的道路上,奔波在物化世界里面的人们,就像走入一条充满海市蜃楼的歧途,他们看到的美好终点,永远是虚幻而不可及的。大学生是一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群体,他们天然渴望实现个人价值,渴望不断超越自我,追求更高的人生境界,而陷入精神生活物化处境的大学生们,就是误入迷途的人。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必须加强对大学生的引导,首先要建立正面的引导机制,从制度建设、教育策略、实践体系等方面约束大学生的思想行为,丰富精神生活的选择和内容,加强实践环节的育人功能,研究创新精神生活的实现形式和实践形式;其次要建立正面的评价体系,在学生评奖评优、入党、思想品德鉴定等多个环节,确立正确的评价标准,探索建立大学生综合素质的第三方评价模式,解决学校既是施教者又是评价者所带来的评价失效弊端,增强评价的可信度,提高评价体系对于学生的引导作用。
(四)大学生要自觉丰富精神生活方式,纯化人际关系,提升生活境界。首先,大学生要注重更新精神生活方式,这是精神生活质量提升的重要标志,也是自由全面发展的内在要求。在生活方式的更新中偏执物质生活(消费)方式一端,是人未脱离动物本能阶段的表现。大学生要把精神生活方式引入良性轨道,要正确区分和合理利用精神生活的载体和平台,提高对网络化时代纷杂信息的辨别能力,要丰富精神生活的方式,要放宽视野,敞开心胸,摆脱对单一载体的过度依赖;其次,要纯化人际关系,反对物化渗入人际交往,避免人际关系的疏离化,要改变功利化的交往意识,摈弃以方便有用为原则的人际交往选择模式,以满足精神生活需求为目标,慎重择友和交友;最后,要提升生活境界,不应停留在物质生活的满足上,而应该自觉追求更为丰富的精神生命。
[1][3]王玉如,赵继伦.当代人精神生活物化及主体意识的再塑造[J].东岳论坛,2012,(9).
[2][9]邹诗鹏.现时代精神生活的物化处境及其批判[J].中国社会科学,20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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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和生.悲壮的还乡——精神家园忧思录[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
[6]尼尔·加布勒.当今世界为何难觅“大思想”[N].参考消息,2011-08-29.
[7][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哈贝马斯(郭宫义,李黎译).认识与兴趣[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11]许良英,李宝恒等.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