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峰
(河南教育学院 发展规划处,河南 郑州 450046)
民族主义是一种不太系统的、情绪化的意识形态和社会运动,强调特定民族基本文化传统的特殊性,强调民族利益至上,强调保护和传承本民族固有的文化传统和疆界完整,致力于实现民族独立和提高成员的归属感与凝聚力。
西方国家的民族主义是在民主革命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西方资产阶级通过资产阶级革命,获得了个人的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等公民权利,并在此基础上实现了对自身民族和国家的认同。所以西方国家的民族主义是自发产生的。
我国的民族主义在历史上,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划分是文化意义上的,而不是民族意义上的。中国一直以“华夏”与“夷狄”来界定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直到19 世纪下半叶,西方列强入侵后,国人才对由种族、地理、文化和历史纽带联结在一起的民族共同体逐渐有了自我确认,并首先在精英群体中产生了现代意义上的民族意识。这种萌生于精英群体中的民族意识在历经甲午中日战争、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抗日战争后,逐渐从精英群体扩展到一般大众。因此,在特殊历史背景下形成的我国民族主义更关注的是国际冲突中的自我独立和尊严,对国家的独立自主异常敏感,有很强的革命性,带有偏重反抗、排外保守和褊狭暴烈的情绪化倾向。同时,由于缺乏自发的产生过程,我国的民族主义思潮从一开始就带有非常明显的精英带动与国家主导的特征。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国的民族主义思潮都处在国家的强力控制和主导之下的主要原因。
从新中国成立到20 世纪90年代之前,由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要求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这与民族主义以民族国家利益为重的出发点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对立,中国巧妙地用“爱国主义”替换了“民族主义”,从而牢牢掌握着我国民族主义的绝对话语权,直接决定着民族主义的发展方向和思想内涵。
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我国的民族主义始终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下的国际主义与民族主义的矛盾中左右摇摆,呈现出浪漫主义的革命色彩与盲目的封闭特征,倾向于政治民族主义。
一方面,由于我国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及在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地位,民族主义中带有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色彩和浪漫的革命主义风格。主要表现在:不顾自身的国家利益,无偿地为反对帝国主义的国家提供大量援助。如:全力支持越南人民的反美爱国斗争,并将其作为中国的国际义务;明确提出世界革命的斗争任务,主张向世界输出无产阶级革命[1]。这呈现出极端革命性的一面。另一方面,以毛泽东主席为代表的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并没有将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义务压倒本民族的利益,相反,将中国的国家独立和民族尊严看得重于一切,表现出了强烈的民族自信和民族自尊。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确立以及对极端左倾思潮的反思,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开始转移,逐渐认识到经济发展是维护中华民族利益的关键所在,要想民族复兴必须摆脱国内经济文化落后的状况。而要发展经济则需要稳定与和平的国际秩序,需要对外开放,融入全球。正是基于以上的认识,改革开放后,我国的民族主义开始摆脱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国际义务束缚,彻底走出了国际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摇摆,在对外关系的处理上完全以民族利益为重,呈现出务实、开放与温和的特征。
进入9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综合国力的增强,民族意识在普通民众中得以全面普及与强化,国民的民族主义情结日益高涨。在国家对民族主义话语权影响的情况下,一种自下而上的大众民族主义逐渐兴起,且形成了与官方话语体系相竞争的自己的话语体系。由于这种民族主义自发地诞生于官方体系之外,使之具有激烈的情绪与强烈的感性主义色彩,同时,也蕴含着更大的能量,把民族主义“双刃剑”的本质彰显得更加淋漓尽致。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有了显著增强,1997年香港回归,1999年澳门回归,2001年加入WTO,2008年举办奥运会等一系列事件都大大强化了中华民族的心理认同,民族自豪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每当我国在国际交往中遭受挫折和不公平待遇,尤其是有关主权与民族尊严时,民众就会和中国近代史上的弱势地位和屈辱历史联系起来,进而激起民族耻辱意识和心理痛感,点燃起要求实现与心目中国家实力相对称的国际地位和待遇的强烈民族主义情绪。因此,90年代兴起的大众民族主义思潮是在民族屈辱历史和民族自豪现实之间反复摩擦的结果,这种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很容易在某种煽动和刺激下偏离理性的轨道,并走向极端。特别是进入21 世纪,随着互联网等现代通信工具的迅速发展和普及,为民族主义情绪的表达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舞台和更加便捷的手段,也为极端民族主义情绪的泛滥提供了发泄的空间与机会。
90年代兴起的大众民族主义更多囿于国际关系领域,是由情绪支配的貌似强大的空壳,没有从本能的爱国主义发展到理性的爱国主义,缺乏对现代民族主义内涵的探讨与构建,“以极度的疆域界定来弥补其内容限定的不足”[2]。正如许纪霖所言:“民族主义在中国,成为一个巨大而空洞的符号,徒有激情洋溢的爱国情绪,而始终缺乏稳定、持恒的、为共同体的人们所基本认同的价值体系、社会制度和行为规范,而这些迫切需要建构和认同的实质性内容,恰恰又是中国的民族主义所最匮乏的。”[3](P245)
民族主义是把双刃剑,既可为我所用,也会伤及自身。既不能以严格控制的方式来抑制民族主义情绪,也不可盲目鼓励敌视外国的激烈民族主义情感。要引导民族主义向健康、理性的方向发展,培养健康、成熟、包容、开放的民族心态。同时,尽快构建有着丰富内涵的健康理性的民族主义,其有利于强化国家政权的合法性基础,有利于正确地认识和判断国际形势,有利于国家综合实力的提升。
[1]叶自成.新中国外交思想:从毛泽东到邓小平——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外交思想比较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2]徐贲.九十年代中国学术争论和国族认同[J].世纪中国,2001,(5).
[3]乐山.潜流:对狭隘民族主义的批判和反思[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