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杰,黄 伟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9)
在刘文典一生的学术交往中,陈独秀和胡适这两个皖籍同乡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就重要的程度来说,刘文典应该是更加重视胡适,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正是因为早年有胡适的提携,刘文典才能在学者云集的大学校园中,逐步确立自己的学术地位。诚如刘文典所言“你是弟所最敬爱的朋友,弟的学业上深深受你的益处。近年薄有虚名,也全是出于你的‘说项’,拙作的出版,更是你极力帮忙、极力奖进的结果。所以弟之对于你,只有敬爱和感谢,决不会有别的”[1]182。通过检阅胡适的书信和日记,我们可以发现刘文典与胡适早年的交往十分频繁。《胡适日记》中最早提到刘文典的是1919年12月15日:“计划:上午十二时写信:叔雅、志希、陈匪石。实际:晚上九时作叔雅信”[2]41。尽管现在直接记载刘文典与胡适交往的相关历史文献较少,但从刘文典的一些信函和言论中还是可以窥见他与胡适交往的一些历史轨迹。
1917年刘文典经陈独秀推荐进入北京大学任教,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资本,待遇相对较低,这也受到了不少北大同事的另眼相看,以致刘文典曾多次向胡适抱怨,“典在北大里,也算是背时极了,不如典的,来在典后两年的,都是最高级俸;照章程上的规定的,授课时间之多少,教授的成绩,著述及发明,在社会上声望等四个条件,除末一条外,前三条似乎都不比那班先生差多少,然而整整五年,总是最低的俸”[1]165。为了帮助刘文典树立在北大的学术地位,胡适极力支持他从校勘先秦诸子入手。1920年初,刘文典集中精力开始《淮南子》的校勘工作,1921年6月基本完成《淮南鸿烈集解》的初稿工作,得到了胡适的高度肯定。
1921年9月24日的《胡适日记》记载,“刘叔雅近来费了一年多的功夫,把《淮南子》整理了一遍,做成《淮南鸿烈集解》一部大书。今天他带来给我看,我略翻几处,即知他确然费了一番很严密的功夫。他把各类书中引此书的句子,都抄出来,逐句寻出他的‘娘家’……凡清代校勘此书之诸家,皆广为搜辑。他自己也随时参加一点校语,以校勘为限,不涉及主管的见解。他用的方法极精密,几乎有机械的严谨,故能逼榨出许多前人不能见到的新发现……叔雅,合肥人,天资甚高,作旧体文及白话文皆可诵。北大国文部能拿起笔来作文的人甚少,以我所知,只有叔雅与玄同两人罢了。叔雅性最懒,不意他竟能发愤下此死功夫,作此一部可以不朽之作”[2]476-477。胡适还特意帮助刘文典联系出版事宜,并且将此书列为《北大国故丛刊》。关于《淮南鸿烈集解》的出版,根据刘文典与胡适往来的信函可知,两者曾多次通信,1921年10月9日刘文典致胡适,“昨天在电话里,匆匆地没有得细谈,关于《淮南子》的事,典想请你把拙稿送给蔡先生看一看,并且代典略吹几句,因为我之做过校勘的功夫,素来无人晓得,《淮南子》虽是汉朝人着的书,却比先秦诸子还要难弄些,典去年初做的时候,就有听了冷笑的,你现在‘逢人说项’,当时‘冷笑’的人见了我,也热笑着问长问短了”[1]157。胡适也答应了刘文典的请求,随后将《淮南鸿烈集解》的章节送给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审阅,“所以我想蔡先生如果不看一看,未必就能相信典能以办得了这件事,这是‘不出名’的人的苦处,你总该不会见笑吧”[1]157。
在《淮南鸿烈集解》即将出版之际,刘文典还多次与胡适协商。但对于修改原稿的事情,出版社不明此意,坚持要求分期付款,而刘文典有自己的苦衷,“弟目睹刘绩、庄逵吉辈被王念孙父子骂的太苦,心里十分恐惧,生怕脱去一字,后人说我是妄删;多出一字,后人说我是妄增;错一字,后人说我是妄改,不说手民弄错而说我之不学,所以非自校不能放心,将来身后虚名,全系于今日之校对也”。由于将大部分的薪俸都花在校勘《淮南子》方面,刘文典曾于1921年10月16日致函胡适,请求商务印书馆能预支稿费,“典编这部书的时候,因为购买类书,雇人抄写,以及一切的杂费都无所出,曾经和梦麟先生商量,在学校里借了两回钱,一次二百,一次四百,这一笔钱虽然未曾用完,但是实用在这书上的,确有五百元以上”[1]155。10月22日,刘文典再次致函胡适,谈及《淮南子》预付款事情,“典这次编这部书,耗去的心力财力也算不少了,但是书编成了,马上就索起债来,幸亏你肯极力代我设法,要是不然,典就算是费一两年的光阴、力气,挣得一身臭债,没有半年几个月不得翻身,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谁还肯去著书呢”[1]162。在胡适的热情帮助下,商务印书馆开具支票,由胡适转交。12月18日刘文典致胡适表示感谢,“承赐之支票,收到,谢谢。《淮南子》事,既然你这样说,典无有不依。他们对于销路虞其不广,恐系误认这部书是‘考证’,嫌其过于专门,要说是‘集解’,和王先谦、先慎的《荀子》、《韩非》一样,自然就释然了”[1]164。
为了更进一步提携刘文典,胡适还答应了刘文典用白话文为《淮南鸿烈集解》作序。“至于文体,似乎以文言为宜,古色古香的书,配上一篇白话的序,好比是身上穿了深衣,头上戴着西式帽子似的”[1]169。随后,在书的编排上,胡适作的序排在了刘文典自序前面。1923年3月6日胡适在作《淮南鸿烈集解》的序言中道,“整理国故,越有三途:一曰索引式之整理,一曰总账式之整理,一曰专史之整理。典籍浩繁,钩稽匪易,虽有博闻强识之士,记忆之力终有所穷。索引之法,以一定之顺序,部勒紊乱之资料;或依韵目,或依字画,其为事近于机械;而其为用可补上智才士之所难能。是故有史姓韵编之作,而中下之材智能用廿四史矣;有经籍纂诂之作,而初学之士能检古训诂矣。此索引式之整理也……吾友刘叔雅教授新着《淮南鸿烈集解》,乃吾所谓总账式之国故整理也”[3]。
事实上,为了《淮南鸿烈集解》出版稿费的事情,胡适还曾埋怨过刘文典。刘文典听说胡适不高兴后,马上向胡适解释其中的原委,而胡适在致函刘文典的信中也是直接批评其斤斤计较,“我确有点怪你,但从不曾对一个人说过。我怪你的是你有一次在信片上说,你有许多材料,非有重价,不肯拿出来。我后来曾婉辞劝你,但我心里实在有点不好过:我觉得你以‘书贾’待人,而以市侩自待,未免教我难堪……我在这种介绍上,只图救人之急,成人之名,丝毫不想及自身,并且还赔功夫写信作序,究竟所为何来?为的是要替国学家开一条生路,如是而已”[4]。
刘文典与胡适都擅长对中国古典文学的训诂考证工作,因此两人经常切磋心得,这也构成了他们学术交往过程中的重要一环。如刘文典曾在致胡适的信中说,“古人上梁文每发号,必呼‘儿郎伟’。楼大防辩之云:‘上梁文必言儿郎伟’,或以为唯诺之唯,或以为奇伟之伟,皆未安。在敕局时,见元丰中获盗推赏刑部例,皆即元案,不改俗语……”;他还说,“伟、每、们的关系,弟初以为是‘伟’叠韵转成‘每’,又双声转成‘们’,前次听你一说才明白了。(‘才’本当写‘纔’字,因为‘才’‘纔’古通用,所以图省事写作‘才’。从前有人写鄙姓为‘刘’,在下面注了几句道:本该写‘卯金刀’,贪图省事,故以九二码子代之,故援‘九二’代‘刘’的例,先写‘才’字,后加注语)”[1]170。胡适对于刘文典的说法也比较赞成,据《胡适日记》记载,1930年刘文典邀请胡适吃饭,“叔雅约吃午饭,遇见孙伯醇、邓叔存、张骥伯。叔雅说《西厢记》中‘颠不剌的见了千万’,‘颠不剌’是一种宝石之名。次说似甚当”[2]824。
刘文典曾藏有清代郝懿行、孙星衍的手札,但他却无从考证详细的信息,因此不得不求助于胡适。1937年1月27日,胡适在《跋郝懿行、孙星衍诸人手贴》时写道,“刘叔雅收藏的清代学者手迹六件,二为孙星衍小简,一为马瑞辰书,一为藏庸论校刻《《山海经》笺疏》书,一为胡承珙约同人为郑康成作生日启,以上五件都是写给郝懿行的;又一件为郝懿行写而未发的小简,六件都是从栖霞郝家流出的。诸件中,藏庸的两纸长书最可供考证。第一谈刻《〈山海经〉笺疏》应列审定校勘诸人的爵里姓氏。藏氏提出的宋湘、姚文田、鲍桂星三人,今刻本都补入。此书中特别提出的‘之罘觉人’,藏氏提议用‘覆核’名义。今刻本末页有‘福山王照圆婉佺覆核’一行,可知‘之罘觉人’就是那多才博学的郝夫人了。藏书第二纸是藏庸读《〈山海经〉笺疏》初刻本所附《〈山海经〉图赞》的校记十六条”[5]。4月23日刘文典致函胡适,对于其考证的结果表示感谢,“敝箧所藏清代经师手札,承兄题记,考出之罘觉人为郝夫人王照圆,精确之至,曷胜钦佩。王女士所校辑之《列仙传》、《梦书》,弟有一精抄本,以黄绫为书衣,题曰‘前户部江南司主事郝懿行之妻王照圆’,与刻本迥殊”。在信中刘文典还请求胡适帮其考证“墨香堂”,“又旧钞本吴子牧《梦梁录》两巨帙,有曹楝亭、墨香堂、藏龄藏印。楝亭为雪芹之祖,身后藏书尽归昌龄。见叶氏《藏书记事诗》。此固夫人而知之者。惟墨香堂第实不知其为何家藏书印记,吾兄倘有暇,能代为一考乎”[1]205?
关于老子生活的年代,刘文典也提出了自己特有的看法,“《老子》一书,《淮南子·道应》篇已引用五十二处,并详加解释(〈韩非子〉之〈解老〉、〈喻老〉且不谈),其书在西汉初期必已盛行义。Pierre laffitte's & general view of chinese civilization(P27)断定其生于纪元前六百零四年固是逞臆之谈。日本津田左右吉博士之《道家之思想及其展开》,直否定老子其人,亦未可信。弟近物色得Karlgvem's Poetical Parts in Loagte,见其专从古韵方面研究,认老子书为先秦古籍,实最可信,舍间藏有汉宣帝地节二年石刻《孔子见老子图》,较孝堂山石刻更古,虽未克证明老子年代,然宣帝时孔子见老子故事,必已盛传可知也。近人不知,竟将老子移后至何时?”。刘文典还在信中约定要和胡适“容日内面谈”[1]193-194。又如,1936年刘文典借休假的机会,专程赴日本访书,还特意考察过一些日本著名人物,对阿倍仲麻吕也很有考究。他在一次给胡适的信中说,“李白所送‘晁卿’,名衡(原名阿倍仲麿),仕至秘书监,好学工诗,天宝末归国。李白、王维皆有诗送之。彼有留别诗云:‘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天中恋明主,海外忆慈亲。伏奏违金阙,騑骖去玉津。蓬莱乡路远,若木故园林。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按《唐诗品汇》做胡衡。‘胡’疑‘朝’误。顷在日本史中得其梗概,特以奉闻”[1]199。
在长期的交往过程中,刘文典还与胡适互通有无,1922年3月26日胡适访刘文典谈论学术,“访叔雅,借得戴震《孟子字义疏证》,路上在一家小饭馆内吃饭,就把此书看了一卷,此书真厉害!”[2]594-595当得知刘文典校勘需要工具书时,胡适特意为刘文典找到了一部《文选笺证》,为此刘文典还特意致函胡适表示感谢。
刘文典以校勘先秦诸子而闻名,而这其中又以《庄子》的校勘最为用心,因此,该著作也成为了刘文典一生中最具代表的作品。与其他校勘家不同,刘文典在校勘《庄子》的过程中,并不是单纯的从文字的角度来校勘《庄子》,而是把自己的思维全部融入了进去,因此刘文典对《庄子》一书的内容有十分的见解。刘文典曾经很自豪地说过,全世界真正懂庄子的只有两个半人,而自己就算一个。其实关于《庄子》的校勘,胡适也曾多次指导过刘文典,刘文典也积极与胡适长谈并交换相关看法。
1923年2月26日,刘文典致函胡适商讨关于《庄子》的事情,“《庄子》这部书,注的人虽然很多,并且有集释、集解之类,但是以弟所知,好像没有人用王氏父子的方法校过。弟因为校《淮南子》,对于《庄子》也很有点发明,引起很深的兴味,现在很想用这种方法去办一下,也无须去‘集’别人的东西了。只仿照《读书杂志》的样儿,一条条的记下来就行了,有多少算多少,也无所谓完事,做到那里算那里。这样做法,你要赞成,弟预备等书债偿清之后就着手了”[1]174。对于刘文典准备校勘《庄子》,胡适是非常支持的,因为刘文典的想法正好同整理国故运动想吻合。但刘文典不久之后就对自己校勘《庄子》的方法予以了否定,3月1日在给胡适的信中说道“(我)觉得自己从前做功夫的法子实在太呆板,太拘谨了,充其量不过跟着乾、嘉时候的先生们,‘履大人迹’,实在不是二十世纪的学者所干的,从前很以‘谨守家法’自豪,现在很想要自己开拓一点境宇,至少也要把这‘家法’改良修正一番,总要教后人以我们的‘法’为‘家法’才好”[1]175。在征得胡适的支持后,刘文典开始着手《庄子》的相关校勘工作,1923年4月17日刘文典致函胡适求教关于其发现《庄子》中《人间世》和《知北游》的问题:
人间世(〈庄子〉):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典按:“‘无涯’即‘无崖’也。《说文》有‘崖’字无‘涯’字(崖、厓通用)。《尔雅·释水》:‘浒,水厓。’字或作‘涯’。〈淮南·原道〉篇注:‘浔,厓也’。《文选·宣贵妃诔》注引作‘浔,涯也’。(〈江赋〉注、〈应诏乐游苑诗〉注引作‘浔,水涯也’。〈字林〉同。)〈养生主〉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此‘无涯’二字之见于本书者”。
知北游:予能有无矣,而未能无无也,及为无有矣,何从及此哉!典按:“‘无有’当为‘无无’。作‘无有’者,涉上文‘有无’而误也。〈淮南子·俶真〉篇:‘予能有无,而未能无无也。及其为无无,至妙何从及此哉。’即袭用此文。是‘无有’当为‘无无’之证”[1]176。
其实关于第二条,刘文典还是很有自信的,曾经在一次闲谈中和胡适论及此条,也得到了胡适的肯定,唯有第二条刘文典没有确切的把握,因此写信特意向胡适请教。
1937年北平陷落,刘文典随清华大学南下,后在昆明的西南联大任教。刘文典的《庄子补正》一直到1947年才由商务印书馆印行,该书由陈寅恪作序,陈三立题签。而这段时间的胡适曾担任驻美大使,两人相隔较远,交往减少,但是仍然有时会通信。例如,在西南联大期间,刘文典在给胡适的信中说道,“弟自北平沦陷后备历艰危,次年春间始由叶企孙先生派人设法脱离险境,经天津、香港、安南到昆明,始则整理旧稿,就《庄子》一书与日本之武内义雄,狩野直喜交战,幸胜过之,继则在《大唐西域记》、《慈恩大师传》与前人竞争,尝以战绩示寅恪先生,极承嘉许,为拙作制序,以为‘可匡当世之学风’”[1]210。
1927年刘文典应安徽省政府的邀请参与安徽大学的筹建工作。在这期间,刘文典与胡适的交往并没有中断,两人之间不断有书信往来,刘文典也多次向胡适抱怨自己主持安徽大学时候面临的各种困境。1928年底安庆爆发学潮,蒋介石以刘文典办学无方为由将其扣押。12月5日经胡适、蔡元培和蒋梦麟等人多方呼吁和保举才恢复自由。胡适对于刘文典的遭遇甚是同情,他曾在《人权与约法》一文谈到“安徽大学的一个校长,因为语言上顶撞了蒋主席,遂被拘禁了多少天。他的家人朋友只能到处奔走求情,决不能到任何法院去控告蒋主席。只能求情而不能控诉,这是人治,不是法治”[6]。不久,刘文典重回北大,1929年2月刘文典应罗家伦邀请,在清华大学兼课,9月刘文典辞去北京大学教授职位,正式进入清华大学任教。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激起了有识之士的愤怒。1932年胡适等人创办《独立评论》抨击时政。刘文典应胡适的邀请也多次在《独立评论》上发表对时局的看法,尤其是发表了不少对日本侵略政策分析的文章。1932年9月25日的《独立评论》第19 号和10月2日的《独立评论》第20 号发表了《日本侵略中国的发动机》,在文中刘文典要求中国民众对日本侵略中国的本质要有了解,“日本侵略中国的真正发动机,并不在东京,也不在横滨、神户、大阪。而在博多湾上福冈城头一座小小的房子里。主动的人物既不是去年九月十八日以来大家哭着咒骂的本庄繁、土肥原贤二,也不是南次郎、荒木贞夫。连那组织在乡军人会,着国民总动员,做上奏文,名震天下的田中义一也都不相干,说起来也奇怪,这一位‘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的英雄却是个美貌的女子,这位女英雄姓高场,单名一个乱字,道号向阳先生”[7]。11月13日,刘文典又在《独立评论》第26 号发表了《日本侵略政策的历史背景》。在该文中刘文典从多方面论证日本侵略中国的野心历来已久,“世人都以为日本是维新以后才要侵略朝鲜、满洲、蒙古,我以为他们是因为要侵略朝鲜、满洲、蒙古,所以才尊王倒幕,变法维新”,刘文典认为与其在那里研究协定和条约,还不如对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背景进行研究,“历史这件东西,不仅是叙述以往的陈迹,还可以用他判断现在的情形,推定将来的结果,所以我才说了这一大堆的废话。许多料想本绝不敢与全世界为敌的先生们,万一因我这番哓舌,肯去翻翻那些明治维新的陈编旧籍,那就是大幸了”[8]。
在获得胡适等人的大力支持后,刘文典更是不断发表一系列有关日本的文章,1933年4月10日刘文典在《大公报·文学副刊》发表了《荒木贞夫告全日本国民书》,24日又发表了《宇内混同秘策》,向国人介绍日本早在19 世纪就已经有侵略中国的打算。1934年刘文典在《北强月刊》发表《日本绝无侵略中国之野心》,1935年春刘文典在家养病期间,看到了日本细井肇《日本之决心》里面的一副插图,他感觉到这幅地图关系重大,于是抱病写下了《细井氏日本之决意附图跋》发表在《北强月刊》。1935年9月18日刘文典翻译的《日本陆军大臣荒木贞夫告全日本国民书》经天津大公报馆载文发表,此书稿本有胡适题签。
1935年12月20日,刘文典拜访胡适,这也是刘文典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胡适日记》中,“到大学,发复雪艇电,校改各校长告同学第二书。下午重到大学,只有周祖谟一人来上课!谈到四点。唐兰、刘叔雅、王毓铨来谈”[2]548。解放前夕,胡适曾打算将刘文典一家运送到美国,但是被刘文典委婉的拒绝,从此两人隔海相望,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刘文典与胡适的学术交往充分体现了民国时期的学术风气与氛围,对现今人才培养和学术传承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当代中国之所以学术大师难以出现,一方面是因为培养大师的人才模式缺失,另一方面则是学术大师脱颖而出的机制没有完全建立。2005年7月钱学森对温家宝总理曾言:“回过头来看,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这是很大的问题”[9]。这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学人之间互相提携、互相帮助对大师成长的重要作用。刘文典与胡适的学术交往不仅增加了学者之间的友情,还增加了彼此的学识,民国时期这种频繁的学术往来,也许能在某些程度上回答“钱学森之问”。
[1]诸伟奇,刘兴育.刘文典诗文存稿[M].合肥:黄山书社,2008.
[2]胡适着,曹伯言.胡适日记[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
[3]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89:1-2.
[4]章玉政.刘文典年谱[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1:115.
[5]胡适.胡适全集[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222-223.
[6]胡适.人权与法制[J].新月,1929,2(2):53-57.
[7]刘文典.日本侵略中国的发动机[J].独立评论,1932(19):16-17.
[8]刘文典.日本侵略政治的历史背景[J].独立评论,1932,11(26):20-23.
[9]李斌.亲切的交谈:温家宝看望季羡林、钱学森侧记[N].光明日报,2005-07-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