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

赵 欢

（重庆大学城市科技学院，重庆 永川 402160）

自从法国学者德·特拉西1796年提出意识形态概念以来，人们围绕着“意识形态与政治”、“意识形态与科学”、“意识形态与艺术”等问题展开了大量的讨论。关于意识形态理论，大致出现了四种不同的声音：德·特拉西等人认为意识形态是关于观念的学说；青年马克思、晚年恩格斯认为意识形态是与科学对立的虚假意识；列宁、青年卢卡奇、葛兰西等人认为西方社会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是一种虚假的社会意识，而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才是真正科学的意识形态；曼海姆等人认为一切知识都是意识形态。在经济全球化及霸权主义的大背景下，意识形态问题成为国内外学者关注的焦点。我国现在正处于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价值取向出现多元化，研究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对于我们国家的意识形态建设具有一定的意义。

1 结构主义及其特征

结构主义是20世纪后期用以分析语言、文化与社会的常用研究方法之一。广泛来说，结构主义企图探索一个事物或现象是透过什么样的相互关系也就是结构被表达出来。结构主义起源于法国，后来扩展到整个欧洲大陆。在西方当代哲学、社会理论和社会科学的各种流派和思潮中，结构主义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法国的一位社会理论家说：“结构主义不是一门哲学，而是一种方法论。”[1]这种评价是正确的，结构主义以它那种奇特的方法论，对语言学、文学、社会学、教育学等学科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结构主义注重结构的整体性，强调对结构的分析是结构主义方法论最基本的原则。

阿尔都塞为了论证马克思思想的科学性，借用当时在法国特别盛行的结构主义来重新加以解释，其主要意图就是用结构主义所强调的结构和系统的重要性来限制个体的自主性，从而使马克思主义成为一种科学的社会历史理论体系。阿尔都塞本人并不情愿把自己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阐释命名为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但是他对马克思思想的解读和阐述无不透露出结构主义方法论的色彩。因此，人们习惯于把他的思想定义为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为了深入了解他的意识形态理论，就必须从结构主义的特征入手，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1 对人道主义采取批判的态度

在某种意义上，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正是对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一种批判。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坚持马克思主义人道化，重视对马克思青年时期著作的研究。而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则恰好相反，他过分坚持马克思成熟时期的思想，把青年马克思的学说作为前科学的东西加以否定。这样一来，就把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对立起来了。阿尔都塞把马克思主义称之为“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认为马克思成熟时期的作品正是在批判人道主义的基础上获得的。

1.2 加强对意识形态领域的研究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的诸多观点一直都是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者十分推崇和重视的。他们通过对书中的内容进行深入研究，接受了意识形态的机制、作用以及与人的实践活动和科学认识活动的关系。

1.3 强调结构的整体性

他们认为，结构表现为一个系统或整体，是许多要素和成分按照一定的模式和规则组成的整体。其中任何一个要素或成分的变化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引起其他成分和要素的变化。同时，每一个成分或要素的作用又取决于成分或要素之间的关系，即取决于结构和系统的整体性。在整体和各个部分之间的关系中，整体处于主导地位。

1.4 强调结构的非个体性

同强调结构的整体性密切相关，结构主义的理论家们大都否认个体性，特别反对突出主体性和个体特征的人本主义或者人道主义的理论框架。具体说来，他们认为结构作为一种理性的存在或者观念的存在，具有独立性和自主性，结构不是个人意识和个人的自由选择。

1.5 强调非历史性、共时性的研究方法

他们认为，在研究马克思的著作当中，共时性的、非历史的研究方法要比历时性的、历史的研究方法更为重要。人的认识的主要目的不应当是揭示现象和事物的具体变化和历史演变，而应当是现象和事物的深层结构，这种结构往往超越了时间的限制，也就是具有非历史性的特征。深层结构构成了事物和现象的本质，离开深层结构去研究一般的变化过程，就无法把握事物和现象的真正本质。

2 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

“一个意识形态是具有自己的逻辑和严格性的表象（意象、神话、观念或概念）体系，它在给定的社会中历史地存在并起作用。”[2]这是阿尔都塞对于意识形态的定义。意识形态具有鲜明的阶级性，作为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具有三个特征。

2.1 普遍性

意识形态作为观念上层建筑，在原始社会解体之后就一直存在，和矛盾的普遍性一样，存在于任何一个社会当中，同时又存在于人类社会发展过程的始终。主要表现在：一方面，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老去，都会与意识形态有或多或少的接触，这是不可避免的。阿尔都塞认为，费尔巴哈的最大败笔就是没能从意识形态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最终深陷其中，而马克思虽然“在诞生时被包裹在一块巨大的意识形态的襁褓中，但他成功地从中解脱出来了”[2]。另一方面，任何一种社会形态，无论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不能离开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社会制度，可能意识形态的形式和功能会有所不同，但是意识形态不可能消失不在，必须伴随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

2.2 虚假性

阿尔都塞认为：“一个社会或一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无非是该社会或该时代的自我意识，即在自我意识的意象中包含、寻求并自发地找到其形式的直接素材，而这种自我意识又透过其自身的神话体现着世界的总体。”[2]这体现了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作为占据社会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具有排他性，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比如，资本主义社会的剩余价值，就是在利润的掩盖下对工人剩余劳动力的压榨和剥削。获得剩余价值之后，资本家进行扩大再生产，利用压榨来的剩余价值，再进一步残暴地加大对工人的剥削程度。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主要体现在资本主义社会，因为只有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才具有虚假性，作为我国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不具有虚假性的，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

2.3 强制性

既然意识形态是人们无法抗拒的，也是每种社会形态无法选择的，那么，就决定着强制性是意识形态的另外一个属性。意识形态代表着一个社会统治阶级的思想，具有明显的阶级性，很明显，它不是一个可以让人们根据自己需要自由选取的物品。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以及便于统治阶级进行统治大众，意识形态被强加于人们且必须为人们所接受。阿尔都塞说：“意识形态首先作为结构而强加于绝大多数人，因而不通过人们的‘意识’。它们作为被感知、被接受和被忍受的文化客体，通过一个不为人知的过程而作用于人。”[2]作为这种隐形作用力下的意识形态，人们很多时候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并去适应。人们往往把主流意识形态规定的所谓“真理”接受为真理，长此以往，意识形态虚假性的外衣就被人们忽视，摇身一变成为被人们称为“意识”的这种无意识的特殊形式。

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中关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的关系的论述，阿尔都塞基本赞同。他认为马克思关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既揭示出决定作用是问题的关键，又揭示出了正是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让人不得不思考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问题。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早期著作中，基本上是把“意识形态”作为一个贬义词来用的，主要是以批判封建主义的和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作为研究对象的。恩格斯讲道：“意识形态是由所谓思想家有意识地，但是以虚假的意识完成的过程。”[3]但是，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要批判的虚假意识形态，是指在当时德国思想界有影响的，为资产阶级统治服务的，用以欺骗群众的那些意识形态。实际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时候，并不是一味地否定一切意识形态的真实性。他们一方面揭露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对人民的欺骗性；另一方面也明确地提到，任何意识形态都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即使是作为“虚假观念”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也不能等同于故意用来骗人而编造出来的那些错误观念，只是指这种观念内容的虚假性。

列宁在继承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基本精神的基础上，根据自己所处的时代，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作了进一步的阐述。列宁在他的著作中明确指出，社会主义就是一种意识形态，在无产阶级的现实斗争中，不仅是工人运动的指导思想，更是作为一种强有力的思想武器，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进行长期不懈的斗争。资产阶级有意识形态，无产阶级也有意识形态，超阶级的意识形态是不存在的。“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4]这表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不可能在群众的头脑中自发产生的。无产阶级政党不能等到社会主义意识在无产阶级的每一个成员中自发地产生，因此必须通过积极主动的宣传、教育和引导。

3 阿尔都塞意识形态理论的缺陷

把意识形态和科学对立起来，用科学来讨伐意识形态是阿尔都塞思想体系的核心。他认为，“意识形态”即是错误的、神秘的，应该加以排斥的；“科学”即是与客观真理一致的，应该加以吸取和学习的。

科学是不受任何意识形态制约的，这是科学形成的必要前提。阿尔都塞说：“谁如果要达到科学，就要有一个条件，即要抛弃意识形态以为能接触到的那个领域，即要抛弃自己的意识形态问题框架。”[2]也就是说，科学是建立在一个新的领域内，有自己独特的问题框架和思考方法，而不是停留在意识形态领域内或者仅仅把意识形态颠倒一下，这样还是停留在意识形态领域，仍然不是科学。真正的科学是要突破意识形态，科学是不分国界，不分社会形态，不受意识形态的约束，不依据意识形态的不同而发生改变。另外，科学是在与意识形态不断地做斗争才得以实现和继续向前发展、完善的。科学虽然不受意识形态的制约，但是科学形成之后毕竟是被一个社会所认可和利用，社会又时时刻刻与意识形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科学自然会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意识形态作为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统治者试图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科学上面，试图让科学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这样更加有利于加强对人民的统治。所以，科学只有坚持不懈地和意识形态做斗争，才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能够正确地把握科学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差异是阿尔都塞具有进步性的一面，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他的缺陷，这主要表现在：第一，他过分夸大了科学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对立性。矛盾是既对立又统一的，作为矛盾双方的科学和意识形态，他们之间除了对立性，还有统一性。意识形态作为上层建筑，是一个社会一定经济关系的反映，这体现了意识形态的科学性；科学虽然不会直接体现社会的经济关系，但是科学作为推动一个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不可避免地会包含有意识形态。第二，他没有看到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科学的理论体系，在实际运用中既能够发挥它的理论作用，又能够发挥其指导人类进行实践的作用。马克思主义来源于实践，随着实践的不断发展而丰富自己，并对实践具有能动的反作用。但是，阿尔都塞却认为科学仅仅是理论，不能指导实践，而意识形态仅仅是进行实践，没有任何理论功能。

[1]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哲学译丛[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法）阿尔都塞.保卫马克思[M].顾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7：231、74、144、233、78.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书信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509.

[4]列宁.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7.

[5]张一兵.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逻辑[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6]陈学明.国外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新编[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

[7]王建民.结构主义与马克思主义[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9.

[8]赵剑英，张一兵.国外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问题[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9]（美）沃野.结构主义及其方法论[J].学术研究，20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