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矛盾修辞法比较

黄晓萍

一、矛盾修辞法定义

英语的矛盾修辞法（Oxymoron），是把通常相互矛盾的两个词组结合在一起的一种修辞手段 (the yoking of two terms which are ordinary contradictory)[1]。它的作用是揭示一件事物的矛盾性，把一对反义概念的词语放在紧密联系的语法联系之中，看起来离奇，实际上却正是思维的立体性与语流的线性差异所造成的这种反差，引起读者的注意[2]。使用矛盾修辞手法，可使语言简洁精练，富有哲理，并产生强大的逻辑力量，造成一种出人意料、引人入胜、发人深省、启迪智慧的效果。因此，它的使用频率在中外文学作品中是相当高的。英语的open secret,sweet pain,cheerful pessimism,darkly wise,cruel kindness,thunderous silence,luxurious poverty等。

《汉语修辞艺术大辞典》中对矛盾修辞法的定义：为了表达的需要，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故意运用自相矛盾的话语，来增强表达效果，汉语把这种修辞方式，叫“矛盾”[3]。矛盾修辞法在中文里也很常见。如“这宁静的夜并不宁静”，“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之类。现代汉语中的“为了忘却的纪念，老小孩，苦恼人的笑”等都属于矛盾修辞。在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中把这种修辞手法称为映衬，其作用都是在将相反的两件事物彼此相形，使所说的一面分外鲜明，或所说的两面交相映发。

英语的矛盾修辞法（Oxymoron），汉语叫“矛盾”,也叫映衬。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下面我们将从矛盾修辞的构成、语义、修辞作用等方面，对英语与汉语矛盾修辞进行比较，分析他们的异同。

二、英汉矛盾修辞法比较

（一）英汉矛盾修辞法的构成

英语矛盾修辞法的构成有以下几种。

1.adjective+noun形容词+名词这是矛盾修辞法最重要的格式。例如

Little giant 小巨人

a wise fool 聪明的傻瓜

2.adjective+adjective+noun形容词+形容词+名词。例如

a cold warm embrace 不冷不热的拥抱

a miserable merry Christmas 又悲又喜的圣诞节

3.adverb+adjective副词+形容词。例如

false true 似真实假

hard tender 冷酷的温柔

4.noun+noun 名词+名词。例如

a love-hate relationship 又爱又恨的关系

a life-death struggle 生死搏斗

5.verb+adverb 动词+副词。例如

hasten slowly 既急急匆匆，又慢慢腾腾

shine darkly 既光彩夺目，又朦胧昏暗

6.noun+verb 名词+动词。例如

Silence sing round me 无声在我周围歌唱

The winner loses. 胜者败

英语矛盾修辞的构成多为短语，矛盾基本体现在词汇与词汇之间。汉语中的矛盾修辞存在于词、短语、句子与句群之间，短语较为多见。如“有无”、“难易”、“动静”等通常并列出现，常见的还有“一见如故”、“痛并快乐着”、“熟悉的陌生人”等。

汉语矛盾修辞常见的结构有以下几种。

1.形容词+名词。例如

美丽的谎言 苦涩的甜蜜

2.形容词+形容词。例如

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宏大的又是极细切的（陆定一《老三界》）

3.动词+动词。例如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罗贯中《三国演义》第一回）

4.句子+句子。例如

花落才有花开，有散才能有聚。（亦然《只在乎曾经拥有》）

（二）矛盾之间关系比较

1.矛盾之间的语义关系对比。英语中的矛盾修辞主要有两种情形，一是主从关系，成Oxymoron的修饰词大部分是描绘性形容词或副词，对被修饰的词起到描述、阐释、补充、限定的作用。然而意义的中心却在修饰词上，被修饰的词属于从属一方。如proud humility，reasonably fanatic等；二是并列关系如cold pleasant manner中的 cold 和 pleasant，a miserable merry Christmas中的 miserable和merry等。汉语基本相似。主从结构如“聪明的笨蛋”，并列结构，如“很规矩又顽皮”。

2.矛盾之间的分布关系对比。英语汉语两种语言的修饰词可以紧紧靠在一起。如英语中的句子poor rich guys中的poor和rich,句子bad good news中有的bad和good。汉语句子子“哭笑不得”中 的“哭和笑”，“进退两难”中的“进”和“退”，“好坏不分”中的“好”与“坏”等[4]。

三、英汉矛盾修辞法修辞作用比较

矛盾修辞手法在中西方文学作品中的运用很普遍，它以简洁的语言，描述生动的内涵，表达复杂深刻的思想感情，揭示意味隽永的人生哲理，使文学作品产生强有力的艺术感染力。其修辞作用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运用矛盾修辞手法，可以揭示人物丰富的主观感受和复杂的内心世界，抒发含蓄强烈的思想感情。例如

①O dark,dark,dark,amid the blaze of noon,

Irrecoverably dark…As in the land of darkness,yet in light,

To live a life half dead,a living death,(虽生犹死)

And buried…

(John Milton,Samson Agonistes)

这里矛盾修辞a living death,是一种带有描绘者浓厚主观色彩的感受，抒发了弥尔顿郁结于心的愤懑情绪。表达了诗人的强烈感情。

②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白《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此处，作者用水来写愁之深长，令人难以排解。用抽刀断水来写情，生动描写出诗人努力想摆脱精神苦闷的内心要求。诗人将主观愿望（断水，销愁）与客观效果（更流、更愁）组合成强烈的对比，并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中，表达愁深似海的思想感情。语言生动，意蕴深刻、感人。

2.矛盾修辞手法，可以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深刻的印象。

①It(New York)has the poorest millionaires,the little great men,the haughtiest beggars,the plainest beauties,the lowest skyscrapers,the doleful pleasures of any town I ever saw.

(这座城市（指纽约）里有的是心灵最空虚的百万富翁，人格最渺小的伟人，最目空一切的草包，最使人瞧不上眼的美女，最肮脏龌龊的摩天大楼和令人悲哀的娱乐，比我们所见到的任何城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欧·亨利一口气用了6个Oxymoron来描写充满种种矛盾现象的大都会纽约，使表达效果更加鲜明强烈，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②困难真的不在这无缘的一世

我们的难题是挥别之后

如何能永远以一种

冰般冷静又火般热烈的心情

对你

（席慕蓉《时光九篇 难题》）

这里运用矛盾修辞抒情，可以将感情表达得深沉、热烈、含蓄，能够表现出人物复杂、细腻的心态。诗中的“无缘”一词是说因为种种原因，爱情的不可能实现。但是，人的感情又岂能控制自如？“火般热烈”的感情，需要用“冰般冷静”去制约。恋情之烈和无奈由此可见。强烈地拨动读者的心弦[3]。

3.言简意赅，起概括作用。

①Malone called my conviction a“victorious defeat”.(马伦把审判的结果称作“胜利的失败”。)

作者曾因讲起达尔文进化论遭到审判。在审判过程中，原告败诉，进化论却因而扩大了影响，“victorious defeat胜利的失败”正是对这一事件最恰当的概括。

②悔当初没把她的那双脚裹死。如今脚不是脚，头也不是头了。

——（楚良《一个女人和她的四个丈夫》）

“脚不是脚，即不是脚的脚；头也不是头，即不是头的头”，属于前加否定词构成的矛盾语句。此处作者描写女主人公因为在旧社会没有裹脚所带来的不幸遭遇，揭示了封建恶习的残忍和丑恶，言简意赅概括了几十年的人生变迁，表现了人们生活的艰辛，收到了“言近而旨远，辞浅而义深”的特殊表达效果。

4.矛盾修辞手法，使语言生动诙谐，起幽默讽刺效果。例如

①So there he is at last,man on the moon.the poor magnificent bungler.(人类终于登上了月球，可悲的伟大工程。)

作者此处用矛盾修辞法来讽刺、嘲笑美国政府花费巨额资金进行太空探索。寥寥数语，讥讽却入木三分，发人深思。

②我做宫女第一，标致无人能及。腮边花粉糊涂，嘴上胭脂狼藉。秋波俏似铜铃，弓眉弯得笔直。春纤十个擂缒，玉体浑身糙漆。柳腰松段十围，莲瓣滩船半支。

——(洪升《长生殿》窥浴)

这是一段运用矛盾手法描写了丑宫女形象的文字。作者用主观臆想和客观实际所造成的不和谐构成讽刺、幽默的效果，引起观众发笑，从而在艺术鉴赏中获得盎然的情趣。这种矛盾修辞产生的艺术效果，是语法、逻辑无法达到的。

Oxymoron矛盾修辞法与汉语中的矛盾修辞、反映(映衬)辞格类似，都是将相互矛盾的概念和判断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以便相互映衬，突出事物的特点，表达复杂的思想感情和意味深长的哲理。收到一种出人意料、耐人寻味的艺术表现效果。

[1]Edward J.R Corbett:Classical Rhetoric for the Modern Student,p461-493

[2]吕煦.实用英语修辞[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199-200

[3]杨春霖，刘帆.汉语修辞艺术大辞典[M].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494-496

[4]胡曙中.英汉修辞跨文化研究[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8：219-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