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翻译审美之移情

2013-08-15 00:49钱茜露
关键词:移情译者障碍

钱茜露

(浙江旅游职业学院 外语系,浙江 杭州 311231)

责任编辑 强 琛 E-mail:qiangchen42@163.com

移情(Empathy)是一种审美心理活动,康德称之为心理“置换”(Subreption)。移情之说是费希尔和利普斯等人提出来的。所谓移情,实际上是一种审美感受,它是指在审美活动中,“我”这个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打成一片,就像“活在”对象里,亲身体验到“我”活在对象里的活动,“我”才能感受审美欣赏所特有的喜悦,这是一种“自我”与“非自我”的统一,相当于人们常说的“换位体验”、“换位思考”。对翻译审美而言,研究移情是一项不可忽视的任务。

一、移情的前提是对文本的透彻理解

对于移情这样一种审美心理活动,中国传统美学理论中早有论及,例如“兴”这个命题就有类似的意思。唐代孔颖达解释说,“则兴者起也,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1](P109)意思是感兴被激发时,客体的一切会外射到主体身上,使主体不由得设身处地(进入了客体)实现主客体的契合,首先是意念上的契合(利普斯称之为“理智方面的解释”),然后是情感上的契合(利普斯称之为“情感方面的接近”)。王国维也有“入乎其内,出乎其外”之说,认为这是审美静观的基本方法。不过,王国维着眼于审美态度与意向,而移情论则着眼于“物我同一”的审美结果或效果。利普斯认为移情有四种类型:统觉移情,指移情指向普通对象;经验移情,指拟人化;心境移情,指将感情融入音、色之中;现象移情,指将移情指向可感知的现象,比如见到有人烫伤,就感同身受,自己也产生痛感。[2](P694)不论是哪一种移情,主体都是在“将自己与对象揉为一体”,实现主客体的同一。审美欣赏的特点正是在于充分感受这种同一的愉悦。

如果说移情是一种审美同情,那么对不理解的事物人们是不可能给予同情的。翻译中常见的情况是,译者对源语的理解不是完全与之相悖,而是不深不透,尤其是对比较艰深的原文的理解。但更多的情况是不求甚解导致误译。英汉语中都有些意义比较婉曲的句子,弄不好就会翻译成相反的意思。例如:

(1)华盛顿·欧文是一个独身男子,但《见闻短记》里的一篇歌颂妻子的文章,写得那么优美可爱。同样,查尔斯·兰姆也是个独身的男子,而艾丽娅的《独身者的不平》一篇,又冷嘲热讽,将结婚的男女和婚后必然的果子——小孩子等,俏皮到了那一步田地。(郁达夫《谈结婚》)

错译:Washington Irving was a celibate,yet in his Sketch Book there is an essay speaking highly of the wife as an indispensable lifelong partner.On the other hand,Charles Lamb,also a single man,in one of his essays under the name of Elia,A Bachelor’s Complaint of the Behavior of Married People,can speak in a so intolerable tone of married couples that no one can imagine that the child is just their fruit of a natural course.

上例译者有误读,句中“同样”一词不是指“独身男子”,而是指整句话,即,Charles Lamb也一样,虽然是个单身汉,却对结婚男女、生儿育女之类的事,开了一通善意的玩笑。原句比较短,看似无“情”可“移”时,我们不妨将这个“情”当作“情理”来理解。

二、努力排除移情障碍

就翻译而言,移情障碍(Barriers in Empathy)主要来自四个方面。

(一)理解障碍

这是最基本的移情障碍。对初级翻译而言,理解障碍可以说是拦路虎,足以阻碍翻译的顺利进行;对中级或高级的翻译而言,理解障碍又是绊脚石,因为理解上的谬误严重影响译文的整体质量。而且理解障碍通常还可能伴随心理障碍、文化障碍、审美障碍,形成所谓的“综合性移情障碍”。

(二)心理障碍

这是审美态度方面的问题。最重要的心理障碍是对原文中的人物或事件缺乏审美体验而产生陌生感或厌倦感。正如西方一位《天问》的译者所说的,初读《天问》时,他觉得屈原问的许多问题都莫名其妙,而且根本不可能得到答复,因此不理解有什么必要那样执着地问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移情显然很困难。后来这位译者读了许多相关文献,尤其是努力地研究了《离骚》,大大拉近了与诗人的心理差距,这时再来看屈原提的问题就觉得很在理也很深刻了。这就是为什么移情论的先驱费希尔等人非常重视将客体“人化”的自然的心理过程。[3]

(三)文化障碍

翻译中文化障碍几乎无处不在。且不说跨语言文化,即便是语内解释,也常常会产生移情障碍。如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如果不知道这首诗的文化历史背景,就会感到莫名其妙,更谈不上移情的实现了。据《本事诗·情感》载,崔护年轻时应考不第,住在长安。清明时独自到郊外踏青,在城南的一家院子里见到一位姑娘。姑娘给了他一杯水,请他坐下休息,自己站在桃花树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第二年清明节,崔护又找到那个院子,只见桃花依旧盛开,却见不到那位姑娘,他在落寞中把这首诗题写在门上。很显然,不了解这个文化掌故,就无法移情。

语际文化移情的障碍更大。爱尔兰作家乔伊斯(James Joyce)写过一部小说Finnegans Wake(《芬尼根守灵夜》)。从作品问世到现在已近百年,仍然没有出现过得去的汉译本。该书语言风格比较怪异当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语际文化障碍使然。

(四)审美障碍

审美障碍也往往阻碍移情的实现。特别是诗歌翻译,译者务必把握诗中的审美意象,如果对意象的把握有失偏颇,那就肯定不能实现审美移情。很多诗歌的主人公其实就是诗人自己,因此移情大体上应指向诗人本身,译者必须倾全力抓住诗人的性格特征,才能理解他(她)的诗作的风格。

在很多情形下,审美障碍并不出现在作品的表层结构中,而是出现在原作比较复杂的迷宫式、史诗式深层结构——思想内涵、伦理观念、心理特征、意识形态、情感分析和对社会文化历史的当下性诠释中。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古典作品中,现代作品中也不少见。因此,译者应当努力排除审美障碍,使自己的译作充满美的灵动。

三、移情不能代替审美创造

翻译不能没有自主性(autonomy),这是因为译者是实施翻译行为的主体,翻译必须靠译者来完成。也就是说,只有译者才能完成由源语到目的语的转换,这里包括复杂的目的语文化审美任务和翻译全程的择善从优。例如,很多译者都做得到对林黛玉、贾宝玉的移情,但不是所有的译者因而就能译好《红楼梦》,这是不言而喻的。因此,翻译审美所需要的移情并不是简单的主客“置换”,而是翻译的主体化移情,是对客体的目的化重构。换句话说,翻译审美所需要的移情,不是对原作的复制,而是经由翻译主体加以审慎的移情模仿(Imitation via Empathy),再投射到译作中的翻译再创造艺术过程。可以说,翻译的模仿是主体化移情模仿,翻译的移情是主体的创作目的化移情。事实上,所谓“绝对客观”的移情在艺术中是不存在的。中外翻译界都有翻译艺术的“原汁原味”论,实际上这种见解只能是一种理想主义的愿望。从审美移情和动态模仿的视角看,翻译要保证不折不扣的原汁原味,既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

[1]龙榆生.词学十讲[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

[2]汝信,等.西方美学史(第三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3]克里斯蒂娜与《妖怪市场》[EB/OL].http://www.faithfuleye.com/simp/node/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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