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华
宋朝建立之初,吸取五代十国的经验教训,“守内虚外”、“重文轻武”,实行高度的中央集权化政策。“重文轻武”一方面导致宋王朝的积贫积弱,另一方面也推动了宋代文化的发展。商业经济的发展,都市的繁荣,给宋代文学带来新的源泉。程朱理学的兴盛,科举制度的完善,无一不影响着文学的发展。值此人文鼎盛之世,宋代在文学的各个领域都有新的收获。元朝130多年间蒙古统治者实行民族压迫政策,科举废弃,士人地位极为低下。士人们融入普通民众生活造就了元代戏剧的繁荣,文化高压政策导致了元代文学成就黯淡。
宋代传统诗文词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楹联也一步步跻身文学的队伍。楹联这一新兴的文学样式经过自中唐以来几百年的发展,专业作者的人数仍然不多。从现有文献看,宋代没有楹联大家产生,有文献记载的楹联作家约二三十人,其留存下来的作品数量少,总共才几十副。整体看来,宋代楹联只能算处在起步阶段,这种状况持续到元代。
宋元楹联创作主体,虽上有名臣文士、下有市井百姓,但在他们眼中,楹联只能算是小道,人们对待楹联作品仍然处在写完就置之不顾的状态。楹联文献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存。梁章钜《楹联丛话》曾说:“至推而用之楹柱,盖自宋人始。而见于载籍者寥寥。然如苏文忠、真文忠及朱文公撰语,尚有存者,则大贤无不措意于此矣。”[1]现时所见苏轼、朱熹、赵孟頫的集子中均不见楹联。“宋元人所书联,其墨迹绝不见于藏弆之家,意者亦如今人所作春联然,粘于门楹,一任风雨之剥蚀,不作保存计乎。”[2]宋元楹联“墨迹绝不见于藏弆之家”,它们中的大部分散落在宋元诗话、词话、笔记小说中,另一部分被刻在楹柱上,经过后来的楹联爱好者收集、记录得以保存下来。因此,宋元楹联流传下来的不多。明清以后的笔记小说、民间传说经常提及宋人楹联,宋代某大家楹联等,因记录年代与楹联故事发生的年代相隔久远,其真实性需要进一步考证。
伴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宋人在一段太平岁月中尽享其时,元日庆祝及其与之相随的桃符见证了宋代楹联与民众生活的交融,见证了楹联在其起步阶段即呈现出的鲜明的应用性,宋代出土的帛幡更是佐证了楹联在民众生活中的应用。但目前未见元代有桃符及帛幡类的楹联。宋代文学题材的日益生活化影响着楹联题材内容的选择,宋代楹联涉及到载道忧国、酤酒品茶、经国之志、胸中块垒等。宋代理学家的理学思想,土大夫的隐逸思想,宋人的平和、淡泊的人生态度也投射到楹联上来。从现存楹联看,宋代楹联较元代楹联丰富多彩。宋代楹联多以桃符为载体,部分以春帖子的形式出现,句法已经呈现出散文化特点,同时兼有“以俗为雅”、语言通俗化、用词不避俗字、说理色彩浓厚等特点。从艺术特色上看,刚健、秀婉各呈风姿。从楹联的类别看,后世多种类别的楹联在宋代已出现端倪。这些特点元代楹联都没有体现出来。宋元楹联共有的特点是,它们都以五言、七言为主,杂有少量四言,表现出鲜明的诗句、摘句痕迹,可以看出唐人摘句所催生出的楹联脱胎之初的鲜明印记。
现存宋元楹联数量少,篇幅短,但作为文学样式之一,它仍然发挥着“针孔”的作用。通过现存宋元代楹联可以窥见宋元时人们的人生态度,以及社会风气、文学本体方面的发展对楹联的影响。
“宋代是一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时代,文人士大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地位,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宋代的文人士大夫却处处凝聚着一股归田、退隐、出世的思想,凸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隐逸思潮。”[3]隐逸文化源于先秦、兴盛于魏晋南北朝,唐宋乃至明清不绝如缕。宋代文人虽然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仍然寄情山水,享受远离尘嚣的隐逸之乐。“宋人的个体意识不像唐人那样张扬、发舒,他们的人生态度倾向于理智、平和、稳健和淡泊。”[4]这种倾向于内敛、自省的文化心态使得宋代士大夫更注重内心的体验和对平淡闲适生活的追求。有一部分宋代楹联体现了宋人对平淡、闲适、隐逸生活的追求。
[宋]周密《癸辛杂识》:药州园馆。廖药州湖边之宅,有世禄堂、在勤堂、惧斋、习说斋、光禄斋、观相庄、花香竹色、红紫庄、芳菲径、心太平、爱君子。门桃符题云:“喜有宽闲为小隐,粗将止足报明时。”“直将云影天光里,便作柳边花下看。”“桃花流水之曲,绿阴芳草之间。 ”[5]288
知足常乐,心有宽闲,时时幸福,处处皆景。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心头若无闲挂事,便是人生好时节”所道,该是一种多么闲适、淡泊、平和的心境。楹联中的“喜有宽闲”就是“心头若无闲挂事”。心中宽闲,优游于绿荫芳草、翰墨书香之间,这是药洲园馆主人的人生追求,是宋人“平和、稳健和淡泊”人生态度的真实写照。
[宋]张端义《贵耳集》:凡海内名胜来吴,必访乐圃之张(引者按:指张端义)。书桃符曰:“江湖且过,诗酒丛林。”[6]
诗酒联袂,寄意遣怀,诗酒是中国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触媒。酒与诗人如影随形,杯光酒影中折射出诗人的思想。魏晋时期名士醉酒不羁中凸现着生命的张力,盛唐诗人诗酒豪迈中张扬着盛世年华的生命之歌。酒与诗交融,在某种意义上,酒是诗的灵魂。宋代士大夫的精神和生活越来越转入了 “壶中天地”,他们借酒来抒写心声,寄托生命理想,传达无尽的人生体验。“浊酒一杯家万里”、“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江湖且过,诗酒丛林”。
张端义(1179-1248),字正夫,自号荃翁。原籍郑州,居苏州。端平元年至三年间(1234-1236)应诏上三书,得罪,被谪韶州(今属广东)。工于诗,近于江湖诗派。作者在楹联中写出了人们对诗酒的热爱,诗酒成了美好生活的象征,沉醉于诗酒,便成了他们的一种理想生活。诚如《古诗十九首》中所言,“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园馆主人、文人墨客等以不同的方式选择了淡然面对人生,从而追求一份闲适、平淡的生活。但宋人终归是宋人,他们身上的社会政治使命感不会完全湮没在园林优游之中。在进与退之间,他们总能找到一种折衷的方式。
[宋]王楙《野客丛书》:仆叔祖尝以桃符丐唯室先生书,先生书曰:“但愿儿孙勤笔墨,不妨老子自婆娑。 ”此语甚得体[7]。
婆娑有“逍遥,闲散自得”之意。陆游《渔父》诗:“数十年来一短簔,死期未到且婆娑。”此联中作者希望儿孙承担起人生功名价值的追求,自己选择闲适、逍遥的生活。这种折衷方式反映了宋人追求闲适、平淡生活的性格特征,是宋人淡泊的个性特征与他们在政治上的强烈使命感整合的特殊表现形式。
文人的这种生活态度与当时的社会风气有直接关系,禅宗的盛行是原因之一。禅宗是佛学派别的一种,它是佛学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的产物。唐时,禅宗因得到士大夫们的欢迎而迅速兴盛,但此时的文人士大夫接纳禅宗还没有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进入宋代,士大夫参禅活动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风尚,学佛参禅者极为普遍,“近来朝野客,无座不谈禅”就是宋时文人士大夫参禅学佛活动的形象写照。宋代“以俗为雅”与禅有密切的关系,宋代流行以禅喻诗,严羽《沧浪诗话》就是这一风气的产物。禅宗影响的印记也留在了楹联中。
[宋]刘克庄《后村诗话》:辛幼安晚年题桃符云:“身为僧禅老,家因赴诏贫。 ”[8]
辛弃疾向禅学禅。陆游《送辛幼安殿撰造朝》说辛氏“稼轩落笔凌鲍谢,退避声名称学稼。十年高卧不出门,参透南宗牧牛话”[9]。辛氏《赠延福端老二首》写道:“我来欲问小乘禅,惭愧尘埃未了缘。”[10]“辛弃疾词中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禅学的影响,多入道入禅,见心明性稼轩词的特质之一,但因稼轩词化用禅语者多与意境或其它典故化合,故往往难以迹求。”[11]而此小小楹联之间,稼轩却道出自己对禅的用心艰深,“身为僧禅老”。
以上是人生态度和社会风气对楹联的影响,接下来讨论文学本体方面的潮流是如何影响楹联的。
宋代理学家在探究义理之时使宋代文学染上浓重的哲理意味。理学家时时观物穷理,通过具体的景物、事物传达出一些符合形象思维规律同时寓含哲理意味的作品。如在宋诗中,有一些完全是写景诗或抒情诗,但其中往往有说理的成分。这些说理部分寓意深刻,情理相生,成为全诗的“警策”之语。广为人知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即是其一。在这种文学环境中,宋代楹联中不乏说理的习尚。
[宋]韦居安《梅涧诗话》:余二十年前之杭,常登吴山,见一第宅桃符云:“地高春易盛,天近泽常多。 ”[12]
“地高春易盛,天近泽常多”,哲理意味极为浓厚。
宋代文学具有说理特色之外,还有“以俗为雅”的特征。文学领域最早提出“以俗为雅”的是苏轼和黄庭坚。苏轼《题柳子厚诗》:“诗须有为而作,用事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13]黄庭坚《再次韵杨明叔》:“盖以俗为雅,以故为新,百战百胜。 ”[14]文学界掀起一股“以俗为雅”之风。王水照在《宋代文学通论》对此有过论述,他说“从宋代五类文体而言,固然可以大致区分为雅、俗两类文学,并可看出由雅而俗的历史动向;然而在文人文学的诗词文三体中,却又各自呈现出‘以俗为雅’、俗中求雅、亦俗亦雅、乃至大俗大雅的倾向。”[15]这是宋代文学雅俗审美趣味的大致面貌,该论未言及楹联。实际上,宋代楹联也受到了“以俗为雅”审美趣味的影响。
[宋]周密《癸辛杂识》:桃符获罪。盐官县学教谕黄谦之,永嘉人,甲午岁题桃符云:“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 ”为人告之官,遂罢去[5]195。
“以俗为雅”包括语言和题材两个方面,语言的“以俗为雅”指不避俗字俚语,用儒家六经之外的字眼。黄谦之的这副楹联具有不避俗字俚语的特点。“怎生呵”、“那般者”是典型的俗字转来的词汇,这两个典型的俗字却能把黄谦之心中的那份无奈与不平表现得淋漓尽致。宋代以后有一些楹联家间或用俗字俚语入联,但把俗字楹联推到高峰的是清代的缪艮。
黄谦之的这副楹联也运用了白话入联的创作方法。白话入联是宋代楹联在“以俗为雅”的审美趣味下的一种探索。虽然宋代就出现了白话联,但直到清末,才出现吴獬、翁同龢、刘大白等重视白话的楹联作家。
宋代文学中还有一个现象,即诗词文赋的普遍散文化。在宋代诗、词、赋、四六都朝着散文化方向演进的同时,宋代楹联没有游离这种风气之外。如前所述,楹联有律诗和骈文两个源头,但来源于骈体的楹联脱胎过程却极为缓慢,现存宋代楹联大部分是五、七言形式。除白话楹联、俗语楹联外,明清盛行的某些楹联类型可以在宋元楹联中找到源头,如书斋联、切姓联、挽联、谐谑联等。
书斋联在清代繁荣,但至迟在宋代就出现了。
[宋]王应麟《困学纪闻》:攻愧先生书桃符云:“门前莫约频来客,坐上同观未见书。”[16]
楼钥(1137—1213),字大防,自号攻媿主人,明州鄞县。楼钥“文辞精博”,“年过七十,精敏绝人,词头下,立进草,院吏惊诧。”[17]因不愿阿附权臣韩侂胄,退废于家近十年。著有《攻媿集》。《宋史》卷三九五有传。
这副楹联从一个角度说明了楼钥“文辞精博”的途径。“频来客”指经常到访之人,宋韩元吉“紫云莫厌频来客,未抵当年御史狂”。宋释道璨“门前不厌频来客,要学聪明莫入来”。“未见书”指在作者涉猎范围之外的书籍。宋刘挚“郢楼吟倡近萧疎,椽笔贪抄未见书。”梅尧臣“较量人世无穷乐,罗列平生未见书”。楼钥的这副楹联意思浅显易懂,言简意赅。从内容看,这副楹联是现存最早的书斋联。
再来看切姓联。
[元]蒋正子《山房随笔》:京口韩香除夜请客,作桃符云:“有客如擒虎,无钱请退之。”以其姓为对也 [18]。
韩香为倡伎。“擒虎、退之”鲜明生动地道出了韩香对待客人的态度、宗旨,又与韩姓切合无痕。隋灭陈朝时大将韩擒虎破台城,陈后主与张丽华等藏于井内被韩擒获,随后韩擒虎将陈丽华处死。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陈维崧《尉迟杯·青溪路》“想胭脂井底娇魂,至今怕说擒虎”。就张丽华而言,韩擒虎是夺人性命的人,就韩香来说,韩擒虎这一类的人是恶客,她调侃这些客人都是恶客。韩愈曾写《送穷文》,所以这里将“无钱”与“退之”联系在一起,就韩香来说,韩愈是雅客,她请不到韩愈这一类的雅客。
挽联发展到清末达到巅峰状态,其发端可以上溯至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赵元镇丞相谪朱崖,病亟,自书铭旌云“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19]
铭旌上的七言句与挽联无异。
最后来看嘲谑联。
[宋]顾文荐《船窗夜话》:桃符。洪平斋新第后,上卫王书。自宰相至州县,无不指摭其短。大概云昔之宰相端委庙堂,进退百官,今之宰相招权纳贿,倚势作威而已。凡及一职,必如上式,末俱用“而已”二字。时相怒,十年不调。洪有桃符云:“未得之乎一字力,只因而已十年闲。 ”[20]
这副楹联的内容、写作手法、艺术特色与宋代黄谦之的“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非常接近,句法更趋于散化。与黄谦之的楹联相比较,这副楹联还散发出一股新的气息,自嘲口吻,以楹联浇自己胸中块垒,在自谑和谑他的口吻中,对社会的批判精神油然可见。这种嘲谑口吻在清代的谐谑楹联中大放异彩。
宋代楹联留存的数量虽少,但题材、风格、表现手法都不单一。风格上,宋代楹联豪健与柔婉兼备。先看豪放之联。
[宋]周密《齐东野语》:洪君畴。近世敢言之士,虽间有之,然能终始一节,明目张胆,言人之所难者,绝无而仅有,曰温陵洪公天锡君畴一人而已……七月改除工部侍郎、兼侍读。公力辞,旋畀职名,帅闽焉。公在闽阃日,尝书桃符云:“平生要识琼崖面,到此当坚铁石心。”盖其刚劲之气,未尝一日少沮也[21]。
琼崖,指今天海南的海口。在历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那里是贬谪官员的去处,左迁至此是一种很重的惩罚。洪君畴为什么要见识这样一个地方呢?原来他是在表白自己的心志。洪君畴本在中央担任御史,职司行政监察。他上任之初就对皇帝表态:“臣职在宪府,不惟不能奉承大臣风旨,亦不敢奉承陛下风旨。 ”[22]正如周密所赞:“洪君畴。 近世敢言之士,虽间有之,然能终始一节,明目张胆,言人之所难者,绝无而仅有,曰温陵洪公天锡君畴一人而已。”“平生要识琼崖面”体现的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铁石心”体现了作者的果敢、刚毅、决绝,“刚劲之气”是也,全联充溢着豪健之气。
再看柔婉之联。宋代楹联不乏平淡自然、清新流丽之作,与当代部分楹联因受理学影响而产生的滞重风格相较,令人耳目一新。
[宋]刘克庄《后村诗话》:辛幼安晚年题桃符云:“身为僧禅老,家因赴诏贫。”杜子昕则云:“父子俱开国,朝廷不负人。 ”两联皆微而婉[23]。
[宋]周密《癸辛杂识》:药州园馆。廖药州湖边之宅,有世禄堂、在勤堂、惧斋、习说斋、光禄斋、观相庄、花香竹色、红紫庄、芳菲径、心太平、爱君子。门桃符题云:“喜有宽闲为小隐,粗将止足报明时。”“直将云影天光里,便作柳边花下看。”“桃花流水之曲,绿阴芳草之间。 ”[24]
“云影天光”、“柳边花下”,因为是湖边之宅,所以湖面倒映,水光天接,红花绿柳,澄澈明净、如诗如画。“桃花流水”、“绿阴芳草”,看似对自然景物的随意点染,但已经调动了人的视觉、听觉,红绿相间,流水淙淙,将人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之境,耳目一新、神清气爽。庭院景物描摹与庭院恰好相称,浑然天成,毫无牵强之处。没有用偏僻字眼,也没有以景物阐释哲理,更没有宋人好发议论的影子,极似唐人清雅闲淡的山水之诗。
宋代楹联处于楹联史的萌发阶段,但艺术色彩丰富,这与楹联的母体——律诗、骈赋的成熟有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没有成熟的律诗与骈赋,就没有多姿多彩的楹联。宋人在楹联写作中往往汲取诗赋的养料。先看诗歌中常见的五、七句式对楹联的濡养。
[宋]韦居安《梅涧诗话》:待制周孟阳,海陵人。少游径山,赋诗有“地高多与风云会,天近常为日月邻”之句,人以为遭遇英宗符。临川何尚书异少时登高峰坛,有“天近风转清,地高日难晚”之句。林黄中侍郎见之,知其异日必贵且寿。余二十年前之杭,常登吴山,见一第宅桃符云:“地高春易盛,天近泽常多。 ”亦以“地高”对“天近”,仿前人句法也[5]288。
“地高春易盛,天近泽常多”乃“仿前人句法”而写就。
上面是五言联,再看七言联。福州茶园山发掘的南宋墓葬的帛幡上有几副楹联[25],可以看作是宋代的挽联,这几副联的句式就是典型的七言。这些帛幡现藏于福州市博物馆。联文为:“铜竹昔时膺凤诏;风云他日趣鳌头。”“军民上下感恩德;赏罚分明善用人。”“正直忠良摩万世;宽仁骨鲠劳三军。”
再看楹联对骈文句式的吸纳。
[宋]周密《癸辛杂识》:药州园馆。廖药州湖边之宅,有世禄堂、在勤堂、惧斋、习说斋、光禄斋、观相庄、花香竹色、红紫庄、芳菲径、心太平、爱君子。门桃符题云:“喜有宽闲为小隐,粗将止足报明时。”“直将云影天光里,便作柳边花下看。”“桃花流水之曲,绿阴芳草之间。 ”[5]288“桃花流水之曲,绿阴芳草之间”为六言。
从整体上看,由于宋代楹联保存下来的数量多于元代,因此,较之元代楹联来说,宋代楹联的特征相对鲜明,艺术色彩丰富,各种体式相对齐备,而元代楹联的形象则相对单薄。在楹联史的发展长河中,由宋代汇聚而成的细流在元代潜入沙底,它真正的面目有待将覆盖的沙子淘开才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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