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诗
(东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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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代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城市的变化产生了明显的示范效应,近代中国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打开了国门,成为世界进入中国的跳板和中国通往世界的桥梁。近代中国的经济中心上海,北方贸易口岸和工商业城市天津,地处九省通衙的武汉,雄踞巴渝枢纽的重庆等城市。这些城市的开埠与发展历程,代表了中国近代城市形成的轨迹,也可以看成是了解中国近代化历程的钥匙。
鸦片战争后,伴随着半殖民地的屈辱与痛苦,中国的城市发展进入了一个不同于其他国家城市发展的特殊模式,在这个过程中,天津迅速成长为一座较为典型的近代崛起的沿海通商口岸和工商城市。1860年的开埠使天津作为北京附庸的局面被打破,开辟了与华北各省商品交流的新局面,至20 世纪30年代,天津工业投资总额已居全国第二位,仅次于上海。这些因素促使天津成为外力催化城市发展的典型代表。
在中国城市发展过程中,天津与一些拥有一二千年历史的古城相比较,成长的时间并不长,从早期的直沽寨算起,至今不过600余年。而在近代天津被辟为通商口岸后,仅仅几十年的时间里就脱颖而出,“由一个近畿的府属县城,发展为仅次于上海的全国第二大工商业和港口贸易城市,在北方则首屈一指,显示出极大的内在潜力”[1](P7)。
天津地区开发虽早,但早期因远离政治中心,城市聚落出现较晚,在中国的政治重心北移后成为对首都至关重要的附属城市。自金灭辽后迁都燕京、改名中都,北京从此开始成为权力中心,“并在历史的积淀中发展成为沟通中原、东北地区和蒙古草原的枢纽”[2](P9)。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城 市群体转向江南地区发展,北方虽为政治中心,但经济发展远逊于江南。北京因地处内陆,缺少天然港口,这对于从江南调运维持首都大量日常供应的物资是固有的不足。天津在历史中形成的渤海湾天然良港的优越地理位置,在政治中心北移后,对联系首都与全国的经济起了重要作用。西方资本主义势力东侵后,天津又起到了首都屏障的作用。历史证明,天津与北京处于唇亡齿寒的关系当中。在中国历史上,两个如此重要的城市相距如此之近也是不多见的,这也成为天津城市发展中的一个重要特点。
相比古老城市在近代的迅速衰落,天津此时却在崛起。1860年开埠以前,天津人口在19万左右,至1948年,人口增长了近10倍,城市的建设面积也增加了5倍多。近代天津崛起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最基本的是政治和经济方面。在自然条件上,天津不如秦皇岛港阔水深。但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国坚持把天津辟为通商口岸,“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要在天津建立一个‘足以威胁京城的基地’,迫使清朝统治者彻底屈服”[1](P12)。这一 点与上 海相比,天津开埠的政治意义则更为重要。经济方面,马克思说过,“掠夺是一切资产阶级的生存法则”。天津被卷入世界经济大潮中,从传统走向现代,正是资本主义的这个生存原则所决定的。在天津开埠后9国租界并立,其总面积超过旧有的城区面积8倍,不难看出租界对于天津城市发展的深刻影响。
1858年,英法联军进攻大沽口,侵占天津,迫使清政府签订《天津条约》。1860年英法联军又侵入北京,签订《北京条约》,开天津为商埠,划天津城东南海河右岸约951亩土地为列强租界。继法、英、美后,日本根据《马关条约》强迫清政府签订《天津日租界条款》;德国借口“还辽有功”,与清政府签订《天津条约德租界协定》,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后,俄国、意大利、奥地利、比利时等国,也相继在天津东南沿海河以东地区划定租界。各国租界共占地24700亩,租界的一切事务均听命于各国租界的工部局,不受中国法律约束,租界就成为“国中之国”。帝国主义利用租界的特权,进行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方面的侵略。
在经济方面,开设银行、工厂,把持航运,倾销洋货,搜刮原料,进行野蛮的掠夺。在1937年前后,天津共有洋行483家,在此期间垄断军火,勾结军阀。同时外国银行操纵着天津的金融市场,其中英国汇丰银行势力最大,几乎控制了晚清和北洋政府的金融财政;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在“七七事变”后,以“无限透支”形式支持日本在津的军工和特务活动。租界还为官僚政客充当庇护所,清朝末帝溥仪就是先逃到日本租界,后又被日本扶植为伪满洲国皇帝。另外,租界中的贩毒、烟馆、赌场、妓院处处可见,藏污纳垢。
天津开埠后,城市的经济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由以漕运为主的对内贸易一跃而成为华北对外贸易的中心。1937年天津对外贸易占全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的12%,仅次于上海,占全国第二位,1938年天津进出口贸易占全国的24.7%,几乎与上海相等。国内晋、鲁、冀、闽、粤等省都有商帮在天津活动,货物来源于英、美、日,申、广、港等地,使天津成为北方重要的物资集散转运中心。同时,近代工业突破了手工业的范畴。在商业贸易发展的基础上,陆续建立起一些具有外贸服务性质的工业。同时官办、官督商办或官商合办的军事工业和一些带有民用性质的近代工业也陆续兴起,私人工厂也有重要发展。在民族工业发展时期,针织、制革、地毯业等均有显著发展。
“在城市的布局方面,外国租界自成一体,各自争相筑路、建房。在1900年后,租界地都已相继建设了一些大型建筑物和洋楼,如洋行、酒店、领事馆、俱乐部、教堂等等,但都是根据统治者利益和侵略意图,各自为政,自成体系。”[3](P141)
“建筑作为一种凝固的艺术,是人类文化的结晶,但若视之为近代天津城市成长的轨迹,则又是帝国主义侵略和掠夺的象征。”[1](P17)另外,租界的设立,也使天津逐步向西方现代城市方向发展。在天津,出现了中国最早的现代邮政与近代中国城市最早的公共交通系统。此时,风格迥异的东、西洋建筑先后出现,其中包括领事馆、工部局、警察署、高级住宅、饭店、洋行、商场、银行、俱乐部、电影院、舞厅等等,集中反映了现代城市的社会风貌和生活图景。
中国近代城市化与西方近代城市化的过程是截然不同的。西方近代城市化的发展,是伴随产业革命发生的。城市的聚集性适应了大机器工业高效率生产的要求,“城市提供了集中的劳动力,便利的交通,物资的综合性和集中性,服务设施,消息快捷等条件,”[1](P14)促使新城市迅速形成,近代城市中集合了资本主义文明中最精华的东西。而近代中国处于被侵略的地位,中国城市首当其冲地承担了产业革命所带来的冲击和洗礼,并从城市扩展到乡村,从沿海延伸至内地。西方的殖民入侵在某种程度上使一批新式的沿海城市形成,并以这些城市为基地将中国半殖民地化,中国城市发展大致沿此路线进行。
近代天津就是在这一进程中发展起来的,并具有典型性。现代资本主义的高度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他们对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残酷掠夺所积累的大量财富。为了保护其根本利益,他们把这些财富中的极少部分用于侵略地区的建设,使这些地方按照他们的侵略意图发展,这是近代天津城市成长与外国侵略不断加深同步进行的根本原因。近代天津的城市化是半殖民地半封建情况下的城市化,虽然也可以发展工业、发展城市经济,但其资本主义世界体系附庸的地位不会改变,也不会健康发展。
[1]罗澍伟.近代天津城市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2]侯仁之.关于古代北京的几个问题[A].历史地理学的理论与实践[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
[3]曹洪涛,刘金声.中国近现代城市的发展[M].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