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学之道,存乎于心——以翻译家杨必和张培基为例

2013-08-15 00:53:20刘庆玲莫运夏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3年11期
关键词:张老名利场译者

刘庆玲,莫运夏

(桂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一、引言

翻译是一种富于创造性、高度复杂的艺术创作,它要求译者有极高的语言资质和创造性的艺术思维,准确地理解原作。在老一辈的翻译家中,有来自“五四”时期西南联大的钱钟书、王佐良、许渊冲和许国璋;有在抗日战争最艰苦年代翻译莎士比亚名作的朱生豪;有翻译《红楼梦》的杨宪益和戴乃迭。这些大家在各种资源都远不及今天的年代,却能奉献出脍炙人口、优雅冲淡的译文,是源于他们严肃地对待翻译这门学问。正如傅雷所说:“一个成功的译者除钻研外文外,中文亦不可忽视……译事虽近舌人,要以艺术修养为根本:无敏感之心灵,无热烈之同情,无适当之鉴赏能力,无相当之社会经验,无充分之常识(所谓杂学),势难彻底理解原作,即或理解,亦未必能深切领悟。”[1]翻译能力的高低是一个人语言造诣和学识水平的综合体现,而此种能力的获得,不外乎平时的潜心研修。

二、译文之质,源于译者源语和译入语之精湛

翻译能力的获得须经历长期的自觉训练过程,须有翻译实践的自觉意识,同时,要练就翻译者的素质,即职业道德、语言资质、文学修养、艺术感悟和知识面等,即“译学之道,存乎于心”。

译者不仅要有驾驭源语和译入语词汇、语法和语义的能力,还要有用字、词、句和语言篇章等具体的语言要素来实现对两种语言在特殊语言环境中运用的能力。仅此还不够,译者更应有语言视野,要能把握语言与个人的内外部因素,不仅要弄清作者在源语中是如何传达思维和情绪的,更要明白应如何使自己的译本传神地表达原作者的隐含信息。19世纪英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威廉·麦克皮斯·萨克雷(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的代表作《名利场》[2]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的杰作。萨克雷所要揭示的真相就是19世纪英国中上层社会人们的骄横贪婪和趋炎附势,原文语言轻松幽默,笔触辛辣,寓讽刺于幽默之中,将英国19世纪贵族的骄奢淫逸、资本家的满身铜臭、乡绅和纨绔子弟的流氓无赖以及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自私自利刻画得栩栩如生、淋漓尽致。要把这样一部文学名著的艺术意境展示在汉语读者面前,译者没有高超的英、汉两种语言的造诣,没有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恐怕是难以企及的。20世纪50年代以来,继杨必之后,国内已有诸多学者(如彭长江、荣如德、谢玲等)对《名利场》进行翻译,但杨必女士的译本语言流畅、地道,再现原作生动、幽默的语言风格,是其他译本难以企及的[3]。思果先生认为“杨必女士译的萨克雷的《名利场》是真正难得看到的佳译。我不知道有谁能有这么好的中文把一本外国小说译得这样可以愉快一读的。这本译作读来就像读《红楼梦》《儿女英雄传》等中国小说一样舒服,完全没有念不下去,诘屈聱牙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中国小说,是另一种味道的小说”[4];其后不少学者也都称赞杨必的译文“流荡着一种少见的灵气……读来那么自如,那么灵巧,那么畅达,而又那么贴切,仿佛是另一位精通中文的萨克雷写出的《名利场》”[5]。

杨必女士翻译令人钦佩的一大原因是她对英语的精通及对汉语高超的驾驭能力,同样的句子可能有很多种翻译,而杨必却总能找出最恰当、最传神的译句,如在小说第50章开头有这么一句话:

The Muse,whoever she be,who presides over this Comic History must now descend from the genteel heights in which she has been soaring and have the goodness to drop down upon the lowly roof of John Sedley at Brompton,and describe what events are taking place there.

原文句子结构十分严谨,“枝叉蔓生,呈树状结构,分叉处有介词、关系代词连接”[6],是英语句子的典型特征,我们看杨必是怎样赋予原著再生的:

我写这篇滑稽的故事,不管是掌管哪一司文学艺术的女神在监督指挥——反正不管她是谁,现在必须离开高雅尊贵的环境,转到白朗普敦约翰·赛特笠的家里,描写描写穷人小户过日子的情形了。

原文显性形态标记较多且十分明显,用whoever,who,in which及and等显性标记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长句,原文的逻辑关系十分明显,但汉语多为意合句,不需要太多的显性标记。杨必女士根据译入语意合的特点,将英语长句从句进行拆分,巧妙地用一连串的小句摆脱了原文语法结构的累赘,同时,用“穷人小户”、“过日子”等中国百姓俗语,给译文以汉语语境的基调,折射出译者自身的艺术境界。

孙致礼(1992)曾将杨绛与杨必等译家归为“神似”派,并称其“初涉译坛的时候,是以杨必翻译的《名利场》为楷模的”[7]。杨译本《名利场》中“神似”之处比比皆是,请看下面一例:

He saw a slave before him in that simple yielding faithful creature,and his soul within him thrilled secretly somehow at the knowledge of his power.He would be generous-minded,Sultan as he was,and raise up this kneeling Esther and make a queen of her:besides,her sadness and beauty touched him as much as her submission,and so he cheered her,and raised her up and forgave her,so to speak.

都宾先生充当了高傲的乔治与善良的爱米莉亚的牵线人,原文将乔治的高傲与爱米的卑微描绘得淋漓尽致,译者在翻译时,若能将二者的心理状态展现在读者面前,其译文就成功了一半。杨必利用她深厚的译入语文化知识,把源语中人物的心理状态翻译得惟妙惟肖:

面前这天真驯良的小东西就是他忠心的奴隶,他尝到自己的天威,暗暗的惊喜。他自己虽然是大皇帝,可是慷慨大度,准备把跪在地上的以斯帖扶起来,封他做皇后。爱米的顺从使他感动,她的美貌和苦痛,更使他生了憐惜。他安慰她,简直像是在抬举她,赦她的罪过。

“Sultan”若直译应译为“苏丹王”,但苏丹是古代部分伊斯兰教国家(如阿曼、文莱等)君主的称谓,其原意为“力量”或“权柄”,引申为“君主”或“统治者”;“Esther”在汉语中很难找到对应的文化意象,杨必女士通过标注让读者了解到该人物意象出自《旧约·以斯帖记》,是波斯王亚哈随鲁废掉王后之后娶的犹太女奴;Esther在西方是以女奴出身的,萨克雷引用Sultan与Esther就是要体现二者的地位悬殊又关联一起,杨必译文用“大皇帝”、“天威”、“以斯帖”、“奴隶”,读者对乔治与爱米的地位一目了然。从中可见杨必深知萨克雷的用意,对源语深厚的文化底蕴理解透彻。

对于杨必如何用功学语文的,从现有的文献中,我们找不到太多的资料,但从她热爱中国古典作品这一事实却可推断,其早年一定在语文学习上下了狠功。杨必自小接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在父亲杨荫杭的影响下,杨必及姐姐杨绛从小就接触了不少中国古典文学著作。杨必特别喜爱阅读《红楼梦》等中国名著,这使得杨必的中文功底十分扎实,加上她在语言学习上的天赋,才造就了她的出色才华。据杨绛回忆,早在童年时代,杨必就已经迷上了《红楼梦》。学生则说她“上课讲着讲着就引申到《红楼梦》和《儒林外史》上”,“常赞叹《西游记》的想象力丰富”。大家记得,“她前前后后看了三十多遍《红楼梦》,有时《名利场》翻不下去,她就会看《红楼梦》,说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8]唐朝诗人卢延让《苦吟》诗云:“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从中道出作诗炼句之苦,翻译何尝不是如此?杨必译文的“神似”,体现在其对译文用词的精细,考虑到很多因素,“翻译时既要研究词义和语境,也要考虑译入语语义结构,三者互为参照、互相制约”[9],杨必在词汇翻译方面充分照顾到了这三个方面。又如:

Emmy’s mind somehow misgave her about her friend.Rebecca's wit,spirits,and accomplishments troubled her with a rueful disquiet.

不知怎么,爱米觉得信不过自己的朋友。她瞧着利蓓加多才多艺,兴致又高,口角又俏皮,心里七上八下,闷闷不乐。

根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语词典[10],“wit”若按照字面意思,为“措辞巧妙的能力、风趣”等,而杨必译为“多才多艺”,二者基本意思是一致的,但考虑原文语境及萨克雷对利蓓加的形象描述,用“多才多艺”更能表达原文意思。再看“spirits”,用复数形式,看似简单的一个词,实是作者心思缜密的体现,按照字典解释,“spirit”即“a person’s state of mind”,意即“情绪”和“心境”,若“情绪”之意,译为“情绪高涨”,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译法,但较之“兴致”,其却少了点自然的韵味,根据小说人物,“兴致”更贴切。杨必将“accomplishment”译为“口角又俏皮”而非常见的“阿谀奉承”,同样也是体现了其对人物心理的充分把握。“rueful”和“disquiet”,意为“悲伤的,懊悔的”和“不安,忧虑”,杨必分别用“闷闷不乐”、“悲伤的,懊悔的”和“七上八下”,符合译入语的语言表达习惯,从中可以看出杨必对语境与译入语的充分考量。再看一例:

By the pale night-lamp he could see her sweet,pale face— the purple eyelids were fringed and closed,and one round arm,smooth and white,lay outside of the coverlet.Good God!how pure she was;how gentle,how tender,and how friendless!and he,how selfish,brutal,and black with crime!

以上句子选自第29章,描述的是参加完舞会的乔治回到家,看到在舞会上被自己撂在一边的爱米,顿时心生愧疚,萨克雷此处用了一连串的形容词对浮华的乔治与善良的爱米进行了对比,杨必是这样译的:

在淡淡的灯光底下,他看见她苍白美丽的脸庞儿,眼睛闭着,底下是浓浓的睫毛,眼圈儿有些儿发黑,一只圆润白皙的手膀子撂在被面上。老天爷!她真是洁白无瑕的。她是多么的温柔、脆弱,多么的孤苦伶仃,而自己自私自利,性情又暴戾,简直是浑身污点。

原文中有两个“pale”,杨必分别译为“淡淡的”和“苍白的”,这样的译文与上下文相贴切。“Purple”意为“紫色”,但杨必译为“黑色”,虽则字面意思不相符,但却有行得通之处,在汉语行文中“黑眼圈”是常见的说法,若为“紫眼圈”会引起汉语读者的误解,同时“黑”与前面“苍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加突出了爱米凄凉的美丽。再看how后的一串形容词,杨必将“pure”译为“洁白无瑕”,将“selfish”译为“自私自利”;将“gentle”及“tender”译为“温柔脆弱”,将“brutal”译为“性情暴戾”,其对比性明确表达出来了,同时这种四字结构亦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friendless”意为“without any friends”,即“没有朋友的”,其带有很强的贬义意味,而杨译“孤苦伶仃”即表达了原词的意思,也冲淡了“没有朋友的”所包含的贬义色彩,还使得读者对爱米多了一层怜悯,可谓一石三鸟。同样杨必采用意译将“black with crime”译为“浑身污点”,让读者对爱米与乔治的形象一目了然。从以上形容词的翻译我们可以看出杨必在形容词汇翻译方面也达到了“神似”,也使得萨克雷的用心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对于杨必的翻译功力,已有不少文章加以赞赏,人们可能会问,杨必如此轻车熟路地驾驭英汉两种语言,大翻译家傅雷也请杨必教傅聪英文,那杨必如此了得的英汉语驾驭能力是不是天生的呢?

根据杨必及其他人的回忆,有文这样记载她:”杨必中学毕业后,考入了震旦女子文理学院(现为复旦大学),管理这所学校的是一位中年英国修女,杨必毕业后一年随她去了清华,并在清华当了一年助教,然后回到震旦做英语老师,在教书课余时间,杨必还为国际劳工局做了两三年的中译英兼职译员,其表现深得认可。”[11]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杨必女士没有出国留过学,但是她聪明用功,而且长期跟外国在华的修女学习外文,所以在语言方面造诣很高。

由于杨必英年早逝,学界对其译事着墨不多,对她是怎样刻苦用功、磨练本领之事我们知之不多,但从其《名利场》译本我们可以体味到杨必女士必用了大量时间博览群书,潜心研修,其精湛的译文是其持之以恒学习的结果。

三、译者的天资是译者后天长期耕耘的结果

如果说杨必英译汉的语言功底是其潜心研修的结果,那我们再看看另一位翻译大家——张培基先生,他炉火纯青的汉译英的翻译功底是从何而来呢?是不是亦是作者潜心研修的结果呢?张老又有什么感人之处值得我们学习呢?我们不妨看看他的《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

《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是张培基先生半个世纪译苑耕耘的经验及其一丝不苟的译风的见证。《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二、三)的有限篇幅几乎囊括了新文化运动以来有代表性的散文佳作,其中有李大钊、鲁迅、郭沫若、胡适、朱自清、郁达夫、巴金、季羡林等人的佳作。张老在《前言》中说:“散文最真实、最诚笃,不雕饰、不做作,因而是一种最易令人感到亲切的文体。”[12]张老在翻译他精挑细选的这些译作时,特别着意其语篇神韵的再创造,他力求用自然流畅、准确细致的语言保持原文的信息和功能,将原文的风格和韵味重现在读者面前,那张老是如何将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韵味体现在英译文中的呢?首先我们通过下面例子来看张老是如何处理译文风格的。

雨声渐渐的住了,窗帘后隐隐的透进清光来。推开窗户一看,呀!凉云散了,树叶上的残滴,映着月儿,好似萤光千点,闪闪烁烁的动着。——真没想到苦雨孤灯之后,会有这么一幅清美的图画!

(冰心:《笑》)

文章的风格大致而言包括两大方面,一是文体,一是原文人物的好坏,原文词义的色彩等[13]74。张老所选文章大都为散文,而散文又分为叙事散文、抒情散文、写景散文和哲理散文,在这四类散文中,抒情和写景散文较难翻译,对该两类散文的处理可以更好地体现译者的翻译功底。上述句子出自冰心的散文《笑》,众所周知,冰心的散文以秀丽典雅、纯真无邪著称,《笑》是通过写景来表达超现实的“爱”的,该篇散文的抒情及写景特征都十分明显,原文的风格也就决定了译文的风格。在翻译《笑》时,张老用优美流畅的话语表达原文的意思,准确把握原文中词义色彩的褒贬,将原文的美淋漓尽致地呈现在译文中:

As the rain gradually ceased to patter,a glimmer of light began to filter into the room through the window curtain.I opened the window and looked out.Ah,the rain clouds had vanished and the remaining raindrops on the tree leaves glistened tremulously under the moonlight like myriads of fireflies.To think that there should appear before my eyes such a beautiful sight after the miserable rain on a lonely evening.

原文句子透着灵性,张老的译文就抓住了这一灵性。用“patter”来描绘雨停,用“filter”来描绘光透进屋子,拟人化将雨与光都赋予了人的灵性。“残滴”中一个“残”字让原文多了一层悲凉的色彩,整个表达的是雨后清新、铅华洗尽的韵味,若将其译为“residuary”或“residual”,悲凉之意就会隐隐体现出来,而若用“remaining”,给读者的感觉只是大自然雨后的状态,却无悲凉之意。同样,“苦雨孤灯”这一带有贬义色彩的词翻译为“miserable rain on a lonely evening”,虽则“苦雨”与“孤灯”的意象没有明确直译出来,但通过“miserable”与“lonely”却已将原文悲凉的意象表达出来。“萤光千点”译为“myriads of fireflies”,而非常见的“thousands of fireflies”,这样更切近原文要表达的风格韵味,并对原文词义色彩的褒贬进行了恰当的处理,使得英语读者仿若在读流畅自然的原作。这样的例子在其散文集翻译中还有很多,本文不再赘述。

张老除对原文与译文风格有很好的把握之外,其“神似”译文更体现在其对英汉两种语言的句式的处理上,下面一则例子即是其对高超句式处理的体现:

所以每每在大雪中的黄昏里,围着暖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着诗篇时微红的嘴唇。

(萧红《永远的憧憬和追求》)

Often of a snowy evening,we children would hang about grandpa by a heating stove,listening to him reading poems aloud and meanwhile watching his busy ruddy lips.

英汉两种语言有很大不同,英语重形合,主语在句子中占有重要比重,而汉语重意合,主语少受句法限制,用法相当灵活广泛。上述汉语句子体现这一明显特征,是典型的“流水句”,“形散而神不散”,读者无需关心主语“我们”,但英语就不同了。如果将其相应地译为一个一个的短句,那句子将非常笨拙,按照英语表达的习惯,汉语的“流水句”通常译为英语的“并列句”或“主从句”[13]75。张老的英译文通过三个并列的动名词短句将原“流水句”翻译为一个长并列句,非常贴切。该散文集中张老对句子恰当的处理有很多,正是这种句式处理技巧让张老的译文很好地保留了原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韵味,让译文有英语的韵味。张老译文对散文韵味的保持除了体现在句式处理上,还体现在其词语的处理技巧上。我们看下面两则词语处理方面的例子:

船慢慢的向前驶着,沿途见了停着的好几只灰色的白色的军舰。不,那不是悬着我们国旗的,它们的旗帜是“红日”,是“蓝白红”,是“红蓝条交叉着”的联合旗,是有“星点红条”的旗!

(郑振铎《离别》)

While the ship was steering ahead slowly,I saw on the way many warships in gray or white lying at anchor and fly flags other than our national ones.They were flying the red sun,the tricolour,the union jack or the stars and stripes.

上述句子取自郑振铎的《离别》,其文抒发的是其即将去国的志士情怀。张老译文出色之处是其对其颜色词的翻译,原文中的颜色词都用引号标注,可知其所要表达的不是单纯的颜色,而是另有深意,考虑到上下文以及原作者的情怀,张老在其译注中将其此译法的原因一一标注出来,此处单举一例,张老取“星点红条”的隐含意思“美国国旗”,并将其译为“the stars and stripes”而不是“A-merican flag”,这种译法与原作的意蕴想吻合,都是用隐含意思表达出作者的思想。

下面例子则体现了张老“精挑细选”译语以使译文达到“神似”。

每当夏夜,我起床以后,立刻就闻到院子里那些高大的马缨花树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这些香气破窗而入,我于此时神清气爽,乐不可支,连手中那一枝笨拙的笔也仿佛生了花。

(季羡林《黎明前的北京》)

In summer,the moment I got out of bed before daybreak,I would smell the delicate fragrance of the giant silk trees coming from outside my window.Thereupon,I would feel refreshed and joyful,and the clumsy pen in my hand would seem to have become as agile as it could.

此句中季羡林所表达的是对黎明前北京的喜爱,句句透着喜悦,字字透着灵性,若将“阵阵幽香”译为“intermittent fragrance”,则原文那种轻快荡然无存,张老取“delicate”一词,仿佛这香气是一位羞怯的姑娘,她是如此的娇弱,每每路过,清新淡雅之气扑鼻而来,可谓传神。“乐不可支”意即欣喜到极点,常见译法为“overjoyed”,但该词略带贬义,也难以将原文的轻快表达出来,而张老取一简单的“joyful”无任何累赘之感,而原文意思亦表达出来了。再看“生了花”一词,很难有贴切的译文,张老在翻译时考虑到了前后文,即前文的“笨拙的”与“生了花”实为反义,前文的“clumsy”与该处的“agile”相搭配再贴切不过了。

张老的译文在再现原作神韵的同时,毫无斧凿之痕,正因为这样,《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受到译界的好评,有很大的读者群,它不是教材,却有不少人把它当作教材使用,近年不少学生备考翻译硕士研究生时,都以此为范本。张老的成就是他大半生耕耘的收获,其精湛的译文亦是其深思熟虑、潜心研修的结果。

我们知道,张培基早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英文系,曾任《上海自由西报》英文记者、《中国评论周报》(英文)特约撰稿人,曾赴日本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任英文翻译,随后赴美学习,1949年于美国印地安纳大学英国文学系肄业后回国。他历任北京外文出版社编辑、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教授、北京对外经贸大学教授,中国译协第一、三届理事,现任《英语世界》杂志顾问,尽管年事已高,依然笔耕不辍。他说:“要想提高翻译质量,首先要把语言学好。不仅是英文,中文也一样重要。”这话虽然质朴,却道出老一辈翻译家的心声,同时,也是老一辈翻译家把翻译作为毕生事业追求所要达到的境界。

四、结束语

从杨必女士和张培基先生的译作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对原文的潜心研修以及对译文词句的反复推敲,也能体会出他们对中英文两种语言的熟练驾驭能力,正如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从事翻译工作,要想有所作为,首先要做大量的知识积累工作和翻译实践,要有一丝不苟的态度,消化吸收老一辈翻译家积累的宝贵经验,努力提高双语水平,培养驾驭双语的能力。其次,对翻译要有正确的态度、严谨的译风和追求完美的品质,不能有任何急功近利之心。翻译工作是件艰辛的工作,译者不可有浮躁之心,要耐得住寂寞。总之,用广西师范大学资深学者、翻译家柏敬泽教授的话,就是“译学之道,存乎于心”,“Stay hungry,stay foolish”(Steve Jobs)(求知若饥,虚心若愚),方可达到令人仰望的高度。

[1]傅雷.论文学翻译书[C]//罗新璋.翻译论文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2]William Thackeray.Vanity Fair[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

[3][英]萨克雷.名利场[M].杨必,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4]思果.名利场选评[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4.

[5]张云霞.浅谈杨必译《名利场》中的灵气[J].内蒙古电大学刊,2006(12):35.

[6]方梦之.实用文本汉译英[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3.

[7]孙致礼.也谈神似与形似[J].外国语,1992(1):45.

[8]李乃清.杨必:令人扼腕的英才[J].南方人物周刊,2011(5).

[9]刘士聪.翻译导读:词义·语境·译入语[J].中国翻译,2008(6):71.

[10][英]霍比恩.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K].6版.石孝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11]吴宜涛.论文学翻译中译者惯习调节下的翻译规范——以杨必译作《名利场》为例[J].鸡西大学学报,2012(9):111.

[12]张培基.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汉英对照)[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13]李桂山.翻译导读:风格·词语·句子[J].中国翻译,2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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