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话语的“视点紊乱”

2013-08-15 00:45唐淑华
外国语文 2013年4期
关键词:框内视点叙述者

唐淑华

(重庆三峡学院 重庆 万州 404100)

1.引言

视点(point of view)最早是修辞学和文学中的常用术语,是20世纪小说批评的核心概念(Short,1999:172)。视点在不同的地方出现许多不同的术语:staging(Brown&Yule,1983:125),angle of camera(Kuno,1987),point of view(Lakoff,2007:144;Brown et al.,1994/2000:169),focalization、viewpoint、angle of vision、seeing eye、filter、focus of narration、narrative perspective(申丹,2004:52)。但是,这些在文学中经常出现的视点更多的指叙述者的观察角度。自西方现代小说理论诞生以来,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一直是学界关注的一个焦点。当然,也有不少学者持不同的观点。申丹认为视角为表达故事的方式之一,是一种叙述技巧(申丹,2004:52,58)。视点是一个涉及观察者、观察对象以及观察路径的概念(杨才英,张德禄,2006:97)。认知语言学认为视点是认知处理过程中的一个基本原则,认知主体必然采取一定的视点来感知和观察对象事物,并通过语言表达反映其观察角度和立场,因此视点的选择将直接影响认知主体对认知对象的处理方式和认知结果(彭正银,2010:105)。熊沐清认为,视点在修辞学中指观察事物的角度,这个角度可以是物理的,也可以是心理的;在文学中,它是叙述故事的方法,是作者采用的表现方式或观点(熊沐清,2001:21)。

视点研究进入语言学,尤其是语用学领域具有同样的生命力。Short认为视点研究不仅适用于文学文本,还可以有效地应用于其他任何形式的文本(Short,1999/2000:171)。在van Dijk看来,视点是语用学中的一个概念。在语篇中,视点既涉及语义又涉及语用等诸方面(van Dijk,1977:21,49)。运用视点理论,可以对任何一个话语,无论是句子层面还是语篇层面,分析叙述者的叙述角度,认知过程中的新旧信息的传递过程和叙述者对叙述对象的态度和持有的政治观点。话语叙述者常常根据自己的表达目的选择不同的视点。正如Verschueren所说,语言的运用就是不断地进行选择,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是出于语言内部还是外部的原因(Verschueren,2000:56-58)。但是,在人们的话语中常常出现违背认知规律的叙述视点转换现象,在同一个视点框内,常常同时出现承载同一视点的不同概念等种种“视点紊乱”的现象,导致了一些话语尽管句法正确却不连贯、不可理解和不可接受。在视点理论的框架下对这些现象进行分析,我们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以提高人们语言运用的能力。

2.视点及视点紊乱的定义

2.1 视点的概念、分类及视点框

熊沐清认为,视点是制约语篇深层结构(即语义)的一种图式,反映人们看待对象世界的角度和态度,支配着对象的选择与组合,从而又影响语篇表层结构(即形式句法)的组织(熊沐清,2001:21-22)。Fowler把视点分为时空视点、观念视点和心理视点(又称为知觉视点)三类(Fowler,1986/1996:127ff)。熊沐清把视点分为时空视点、观念视点、叙述视点和知觉视点四类(熊沐清,2001:22),并认为:在小/单句层面上起作用的时空、观念、叙述和知觉视点共同构成小句视点框。支配或制约两个或两个以上小句/单句段的支配性视点与被支配的若干小句视点一起构成超句视点框(熊沐清,2001:24)。

2.2 紊乱

紊乱(confusion)在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1957/1959:477)里的定义是:“an act of confusing,of mixing,pouring,blending,or heaping together in disorder with identities and distinctions blended”。在现代汉语词典里,“紊乱”指“杂乱”;“纷乱”(《中华现代汉语词典》,2007/2008:867)。笔者认为,“视点紊乱”指的是在同一个视点框中出现承载同一种类视点的两个或以上不同的概念;或在不同的视点框之间,视点的动态移动不符合知觉视点移动的规律,呈现不符合人类认知规律的视点转换,造成叙述的混乱;或者在同一语篇内不同的视点框里出现相互矛盾的观念视点;或者在不同的视点框之间不必要的变换叙述视点从而造成理解的混乱。

3.视点紊乱的种种表现形式及形成机制分析

一般来说,话语的表达呈线性排列,话语发出者在交际时必须选择一个起点,这个起点继而会影响听者或读者对话语的理解(Brown&Yule,1983:125)。“视点紊乱”似乎没有存在的可能。但是,有时在话语的同一视点框内承载同一种视点的不只一个,如动词的时态、表时间或方位的词语、甚至语态等,它们有可能互不兼容;如观念视点,不能同时表达出叙述者对某一认识对象的喜欢和厌恶,对某一对象的肯定和否定;叙述视点在同一视点框里应该只有一个观察的视角,或第一人称视角,或第三人称视角,而不能同时出现几个视角,否则也会构成视点的紊乱。比如:“He saw the moon now.”(Ehrlich,1990:22)显然,动词的时态和时间状语所承载的时空视点不统一,听话者在理解上势必产生混乱。在叙述话语时,叙述视点根据话语叙述的需要可以改变,有效的视点转换不仅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更好地展示叙述的内容,而且可以使语言叙述具有更好的交互性,但这种改变不得影响语篇的连贯一致。否则,随意的视点变换和无意识的视点转换都可能违背人的认知规律,从而影响视点的连贯,形成视点紊乱。如:

(1)Long long ago,there was a temple.A man lived in it.He had no sons or daughters

视角必然要涉及发话人的观察角度,于是人们以主位(theme)来表示说话的出发点,代表已知信息,是处于句子最左边的成分;而述位则表示主位以外的发话者说的其他一切成分(Brown&Yule,1983:125)。在上述第一句中,“a temple”显然不是句子的主位,而代表新的信息。第二句中,“a man”从位置上看应该是主位,代表已知信息。而在第一句中未能出现。相反,能代替前句出现的已知信息temple的it却出现在第二句的后面,显然,知觉视点转移违背了认知规律,形成视点紊乱并导致话语的不连贯性。

话语中视点的移动和转换必然形成许多相互联系的视点框,但这些转换应该是叙述所必需的,胡乱的转换视点容易导致思路不清,听话者难以捕捉,形成视点紊乱。在同一个视点框内,可同时有不同的视点,但承载同一种类视点的不同概念应该相互支持,否则,容易引起逻辑和概念的混淆,对听话者的理解产生困惑,必然形成视点紊乱。笔者把前者称为“框间视点紊乱”,后者称为“框内视点紊乱”。

3.1 框间视点紊乱

“框间视点紊乱”主要发生在叙述视点、知觉视点和观念视点的选择和运用。

叙述视点(narrative point of view)的语言标记主要是人称。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述视点出现较多。在话语中叙述视点的转换必须符合交际双方都认可的规律,否则,胡乱地转换视点就会造成理解上的困难。比如:

(2)尸典其先旧,乃其高祖,赫赫成唐,有严在帝所,溥受天命,蒯伐夏后,掼厥灵师,伊小臣唯辅,咸有九州,处禹之堵。丕显穆公之孙,其配襄公之出,而成公之女,雩生叔尸,是辟于齐侯之所,是小心恭齐,灵力若虎,勤劳其政事,有恭于桓武灵公之所,桓武灵公赐尸吉金铁镐,玄鏐锛铝,尸用作铸其宝钟,用享于其皇祖、皇妣、皇母、皇考,用祈眉寿,灵命难老。丕显皇祖,其祚福元孙,其万年纯鲁,和协而有事,俾若钟鼓,外内闿辟,楮楮誉誉,造而倗劓,毋或丞頪,汝考寿万年,永宝其身,俾百斯男,而执斯字,肃肃义政,齐侯左右,毋疾毋已,至于世,曰:“武灵成,子子孙孙永保用享。”(《叔尸铭》)[(宋)赵明诚:《金石录》十三·二]

梁华荣(2005:113-14)对这段话的分析认为:这段铭文叙述叔尸的身世和辅佐桓武灵公时的功绩,他由于得到桓武灵公赏赐的吉金而铸钟以用享于皇祖、皇妣、皇母、皇考。铭文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视角,铭文中有“尸典其先旧,及其高祖”、“勤劳其政事”、“用享于其皇祖、皇妣、皇母、皇考”句,句中代词“其”均是用来指代叔尸。铭中在叙述皇祖时,有“丕显皇祖,其祚福元孙,其万年纯鲁”、“汝考寿万年”句,既用“其”来代皇祖,又用第二人称代词“汝”来称呼,用第二人称代词来称呼说话对方,显然是站在说话者本人角度,换言之,是第一人称视角,只不过指代叙述者的第一人称代词是隐含的;用“其”指称则是第三人称视角,短短一句话就变换了两个叙述角度。显然,上述语篇有几个相互联系的小视点框组成,在不同的视点框之间进行转换时,频繁地改变了叙述视点,产生了视点的紊乱,读者很难理解该文的叙述角度,读者理解文意也颇为费力。

“知觉视点紊乱”(confusion of perceptual point of view)是指叙述路径违背了人的一般认知规律而出现的混乱。按照人类认知的规律来看,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总是从已知的信息出发,去获取新的信息。布拉格学派关于“新信息”和“已知信息”的观点认为,已知信息在前,新信息在后,前一句的信息又可以成为下一句的已知信息(Brown&Yule,1983:154)。违反认知规律胡乱安排知觉起点和终点,就会变得无序,影响连贯一致。知觉视点的紊乱在语篇中极易出现,如:

(3a)Another device for linking paragraph is the use of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sthis(these),that(those).But such a method must be used with care.The writer is sometimes tempted to a vague use of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s.He assumes that the context will make plain the idea or object to which they refer.(熊沐清、刘霞敏,1999:16)

(3b)Another device for linking paragraph is the use of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sthis(these),that(those).But the writer must use such a method with care.He is sometimes tempted to a vague use of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s.He assumes that the context will make plain the idea or object to which they refer.

(3a)中,第一句的知觉起点是“Another device”,终点落在”the use of”部分。这种隐含在第一句中的method,作为旧信息立刻成了下一句的起点,新信息是“must be used with care”,而且很容易和“被谁”联系起来。于是下一句的“the writer”自然成为了隐含的旧信息而存在…,这样的知觉视点的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而在(3b中),“the writer”未在前句出现,也没有隐含存在,所以是新信息,却出现在句子的最左边。而“the method”这个可以从前面句子中揣摩出来的可谓旧信息却放在了句子的右边,这种知觉视点的安排完全违背了人的认知规律,产生紊乱。两例中的第二句不仅仅是被动语态与主动语态的差别,更是知觉起点和终点的合理与否的关键所在。语态的选择归根结底受制于视点,语态只是视点的某种实现形式,语态因此具有话语意义(熊沐清、刘霞敏,1999:15)。再请看申丹(2004:54)所举康拉德《黑暗之心》第三章中的一段:

(4a)我给汽艇加了点速,然后向下游驶去。岸上的两千来双眼睛注视着这个溅泼着水花,震摇着前行的凶猛的河怪的举动。它用可怕的尾巴拍打着河水,向空中呼出浓浓的黑烟。

请对比:

(4b)[我给汽船加了点速,然后向下游驶去。岸上的两千来双眼睛注视着我们,他们以为溅泼着水花、震摇着前行的船是一只凶猛的河怪,以为它在用可怕的尾巴拍打河水,向空中呼出浓浓的黑烟。]

(4b)反映了第一人称叙述者马洛的感知,而原文的后半部分体现的则是岸上非洲土著人的感知。不难看出,在(4a)中,马洛用土著人的眼光来看事物,这一“眼光”绝非单纯的视觉,而是蕴含着土著人特有的思维风格以及对“河怪”的畏惧情感(申丹,2004:54)。从知觉视点的动态移动来看,(4a)中第一视点框内知觉的起点是“我及我驾驶的船”,终点是“向下游驶去”。第二个视点框内,知觉起点是“岸上的土著居民”,“岸上的”可以从前面视点框里的“向下游驶去”推导出来。而“注视着这个溅泼着水花,震摇着前行的凶猛的河怪的举动”是该视点框里的新信息,成为本知觉视点的终点。而这一终点的“河怪”恰巧又成为第三视点框的知觉起点“它”指代的内容,最后再出现其他新的信息,成为该视点框内的知觉终点。这样的知觉视点的移动,完全符合人们用已知信息去获取新信息的认知规律并满足人们对新信息的渴求。而改写后的(4b),其知觉视点的移动就显得杂乱无章了。在第一个视点框内,“我及我乘的船”是知觉视点的起点,“向下游驶去”是知觉视点的终点。第二视点框的知觉视点的起点是“岸上的土著居民”,而终点变成了“我们”。紧接着,下一个视点框的知觉起点不是前面刚提到过的新信息“我们”,而是在上一个视点框的起点“他们”,该视点框的知觉终点是“河怪”。这一视点与第二视点的转换看似有一定跳跃,但作者通过土著居民的视角来看待他们眼中的“怪物”,蕴含了土著居民对轮船的畏惧。但是以后几个视点框间知觉视点的转换就违背了视点的有序特性,行文很不流畅,影响语篇的连贯,也不能把土著人的那种对船的畏惧情感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显然转换中知觉视点紊乱是罪魁祸首。正如熊沐清所说,连贯的视点有两个特征(或条件),一是视点的一致性,即在一定语段内视点不宜频繁变换;二是视点移动的合理性,即视点移动应遵循一定顺序(熊沐清、刘霞敏,1999:17)。

“观念视点紊乱”(confusion of ideological point of view)主要反映人们对于对象的态度,甚至也包含叙述者的政治维度等的反复变化或不一致。观念视点紊乱在视点框内极易被看出来,所以在视点框之间出现紊乱的危害较大,情况较多。任何句子一旦进入具体的语境成为话语,就一定隐含着叙述者对叙述对象和客观世界的态度或政治维度。观念视点可以通过情态动词、情态副词等各种形式表达出来,这些表达不同态度或政治维度的术语一旦在同一话语里出现,就有可能形成观念视点的紊乱,从而影响话语的语力。比如:

(5)A:Are you doing anything special tonight?

B:Nothing important.

A:Would you like to go out for a dinner with me?

B:No.No.

Austin认为,要确保言语行为的有效实施必须具备恰当的话语条件(Austin,1962/1975:14-15)。实施“提问”时,施为生效条件应该有:a)讲话人相信听话人知道答案;b)讲话人不知道答案。在(5)中,A对B提问,有两种情况:一是A原本就知道B今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二是A确实不知道B今晚是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一种情况下,A实施的就没满足提问生效的条件,而隐含着一种请求,并为第二轮的直接请求作铺垫。在这种情况下,B的回答不仅仅是对上面问题的回答,也对前面隐含的请求有意或无意中间接地表明自己的积极态度。而后面的回答表明了相反的态度,在同一个视点框内,B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态度及观念视点,形成视点紊乱,使A、B两人均感尴尬。在第二种情况下,A确实不知道B今晚有无重要事情要办,而且A也知道B知道该答案,则A完成了提问的功能。B对该问题的回答不仅反映出其对事实的回复,也反映了对问话人的感情和态度的体现应该是积极而不是消极的。正如Genette所说,语言是人类交际的有力的承诺媒介。它不允许我们“说某事”而不表示对它的态度(Fowler,1996:84)。这样,B的两次回答同样存在着态度的变化,属于观念视点紊乱。

不同词汇的选择,也体现出不同观念视点的选择,从而体现出不同的态度。Danet(1980:187-219)摘录了当年审判的一组对话:

(6a)Attorney:You didn’t tell us,Doctor,whether you determined that the baby was alive or dead,did you,Doctor?

Witness:The fetus had no signs of life.(下划线为笔者加注)

分析:检察官用baby是为了控告医生谋杀罪名的成立。而证人用fetus(胎儿)则目的相反。从生理角度来说,胎儿还没有出生,不是完全意义的人,所以医生的谋杀罪名不应该存在。而婴儿享有成人一样生存的权利。明显,证人与检察官对待医生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明显体现出两者不同的观念视点。笔者对上例进行了细微的改动,如下:

(6b)Attorney:You didn’t tell us,Doctor,whether you determined that the baby was alive or dead,did you,Doctor?

Doctor:I didn’t kill the baby,Sir.Attorney:What about you,witness?Witness:The fetus had no signs of life.

显然,被指控的医生用“the baby”,并不像检察官那样希望该罪名成立,但他被检察官误导以后错误使用“the baby”,从词语“the baby”上所承载的态度和医生本人原本具有的态度就很难协调,在听众心里形成观念视点的紊乱就在所难免。

不同视点框中语体的使用混乱,对整个话语或语篇的连贯和一致性影响较大,也会造成观念视点的紊乱。下面是一位美国人与中国游客的对话:

(7)Eva:What’s your name?

Visitor A:My name is Jun Wang.And what about you?

Eva:I am Eva.

Visitor A:I thought Eva was your husband,and how should I address him?

Visitor A:How should I address your husband?Eva:

在上述对话中,前面两轮对话可以视为两个相互连接的视点框,从Visitor A的第二句话和后面Eva的两次无语可以视作第三个视点框。从语体来看,前面两个视点框用的是口语,而第三个视点框用的书面语,正是由于在同一个场景中出现了口语和书面的语体的不必要转换,形成了观念视点的紊乱才导致了交际的失败。

3.2 框内视点紊乱

时空视点的紊乱在同一个视点框内出现较多,可视为框内视点紊乱的典型。“时空视点紊乱”(confusion of spatiotemporal point of view)指人们观察反映客观世界所选取的时空角度或位置混乱不清,或者在同一视点框内出现承载时空视点的两个(以上)的不同概念,或者时空起点和移动的顺序含糊不清。如:

(8)He said he had gone to Beijing three times.

从视点理论进行分析,该句不能被接受的原因非常明了。从时空视点来看,“我”作为当时的观察者回忆他在某个地方说过的一个事实——他去过北京三次了。这说明他所处的位置是他说话时的地方。而动词“had gone”表明了当时的方位——“他”不应该是在他说话的地方。这样,在这个小的视点框里就出现了“他”在同一个时间既出现在他说话的地方,又出现在他说话以外的另一个地方,在空间方位上相互矛盾,形成了时空视点的紊乱。再如:

(9)She wrote novels in six months.

“时空视点”包括时空的起点和移动的顺序(熊沐清,2001:22)。“to write novels”是无界的,属未完成体。因为没有预先决定事件结束的点,你可以写两部小说,三部或四部,你也能继续往下写。你也可以在任何小说后停下来,你可以写更多的小说。而六个月是一个固定的时间段,只能与有界或完成体相协调(Taylor,2007:231)。无界事件发生在有限的时间范围内,这种现象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的。(9)不被认可,其根源在于时空视点紊乱。再如:

(10)She was writing a novel in six months.

同样,按照时空视点的移动规律,(10)也不合格。Taylor认为,“be writing”是未完成体,它的使用会把有界事件转化成无限事件。他认为,花六个月时间写一部小说,与完成体事件是协调的。本质上,进行体有导致某种情形未完结的作用 (Tayler,2007:234-37)。这样,在(10)里,有界和无界在一个句子里就相互矛盾,形成了视点紊乱。完成的情形是有终点的(Taylor,2007:237-38),可持续的事件是需要时间的,就像“to go home”一样是要花费时间的,但是“to arrive home”只能在某一瞬间即可发生。所以,“you arrive home at three thirty”可以被接受,但 ”she wrote the novel at three thirty”明显就不能被认可,因为写小说是要花时间才能完成的 (Taylor,2007:238)。

叙述视点在同一视点框内的紊乱较少,但是这种视点紊乱对理解造成的混乱不容忽视。比如:

(11)风景如画的小岛上住着三代四个女人——外祖母、母亲和两个外孙女。(《南京广播电视报》,1996年3月1日)

该句在叙述视点上难以自圆其说。该句中,从视点来看,我们至少可以找到两个视点:“外祖母”和“两个小女孩”:提到“外祖母”和“母亲”时,叙述者的叙述视点是两个小女孩。而提到“两个外孙女”时,叙述视点又变成了“外祖母”。两个叙述视点的同时存在,违反了Langacker“最佳视角的”(Brown&Yule,1983:125)的选择原理,形成视点的紊乱,造成理解的混乱。把上述句子改为“…… 两个女孩、他们的母亲和(她们的)外祖母”就好多了。叙述者选择了“两个女孩”作为他叙述的视点,句子的意思就非常清楚明了。同一人在同一情景中对同一对象的认识角度通常应该保持稳定。

观念视点在同一视点框内的视点紊乱较少,在此仅举一例。如:

(12)?No smoking,please.

在英语中,“No V-ing”是一个很严肃的禁令,而“please”是一种礼貌标识,两者混在一块,且有文俗差异,导致态度和语体格格不入,属观念视点紊乱。

4.结语

不同话语,视点紊乱的情形可能不同:有时可能是其中的一种视点产生紊乱,有时可能是其中几种;视点紊乱可能发生在句子内,也可能在句与句之间;视点紊乱可能引起句法错误,但句法正确也可能出现视点紊乱。但凡有视点紊乱,话语就可能不连贯甚至内部自相矛盾,从而让听话人对话语难以理解和接受,甚至使话语在真实性上受到挑战。但迄今为止,视点在语言研究中还不多,还有待学界学者们的深入探究,本文旨在抛砖引玉。

*本文系重庆教育规划项目“大学英语教学、学生语用能力培养与教师科研的融合之路探究——以话语的观点研究为例”(2012-GX-064)的阶段性成果。感谢熊沐清教授和蒋勇军老师的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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