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族音乐转型类别与多元化发展原因①

2013-08-15 00:51:59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伊玛萨满赫哲族

邢 容

(佳木斯大学 音乐学院,黑龙江 佳木斯 154007)

古老的赫哲族在漫长的社会发展阶段中,由于原始环境闭塞,渔猎劳动简单原始,音乐的情感虽然丰富,但其表现方式、歌唱方法却趋于简单单调;乐器、舞蹈种类亦不多见;受萨满教和劳动、生活方式影响,早期音乐的表现往往是出于祈求神灵、望天保佑、宣泄感慨、呐喊呼唤、抒发胸臆、表达生活、交流述说、倾诉爱恋、自娱自乐等生活需要。他们的“原生态艺术”,就唱法而言,除了萨满所模仿神灵歌中人物的歌曲发声、说唱艺术《伊玛堪》表演者在说唱中表现故事中人物特色的变声、夸张歌唱之外,正常渔猎生活中的赫哲族大众民歌,几乎都是采用淳朴、自然、天生固有的、无师自通、自然唱法的原始美。在逐渐地脱离原生态环境中,赫哲族音乐受到其他民族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影响和渗透,随着多民族文化的融会贯通,受其他民族文化影响,赫哲族音乐和表演也产生了诸多变化:特别是当代,赫哲族民歌演唱方法也由原生态唱法向诸多化发展。笔者就赫哲族音乐在向外界发展中出现的四种转型类别和原因加以分析:

一、由原生态唱法向族外唱法转型

大多数少数民族音乐都有“原生态唱法”。这种唱法,在这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中,男女老少皆用。人们似乎能随着歌手的“原生态歌声”,走进他们曾经有过的原生态世界。我们今天仍可以在赫哲族风情园内和传承人那里欣赏到粗犷、豪迈、抒情、甜美、婉转动听的原生态音乐。长期历史阶段中,战争和政治变革,赫哲族世世代代在封闭的山水田园中生活;解放后,赫哲人也仍旧在原来自然环境中生活了一个阶段,随着赫哲族人走出山林定居,和其他民族在同样的生活、生产环境中进行音乐交流、沟通、联欢、演出;赫哲族人的文化逐渐融入了其他民族的成分,民歌的唱法也逐渐得到融会和相互借鉴。再经过文化人对赫哲族音乐进行搜集和挖掘整理,赫哲族音乐通过广播、唱片、文艺团体的传播,古老的演唱方式和表演形式传往外界,使外界人们认识了赫哲族民歌,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这类唱法转型的原因,一是受附近其他民族文化影响。“‘文化是人类应付生活环境的产物。’‘文化是人类应付生活环境而创造的文物和制度’”[1](P63)。由于当时环境闭塞和生产力的低下,民族文化停滞不前,抵抗不住其他民族的文化渗透影响。据调查,黑龙江省原合江地区1973年春首批派人到赫哲族居住区收集民歌时候,发现征集上来的民歌就“有的像鄂伦春的,有的像锡伯族的……还有的歌手唱完了之后却不知道歌词的内容是什么……反正就是当年和别人这么学来的”[2](P242)。二是受语言退化失传的影响。由于赫哲族人没有自己民族的文字,语言逐渐失传。“截止到2002年10月,赫哲族中94.26%的人口已转用汉语,赫哲语已经到了濒危的程度。”[3]到本世纪初,会讲本民族语言的就剩几十个人了;多数赫哲族人逐渐不会说自己民族语言,用汉语唱民歌,失去了本民族原生态声、韵味,向汉族民歌转型。目前,能用赫哲族语言演唱古老原生态民歌的只有寥寥无几的老人以及一些“伊玛堪传承人”和专业、业余歌手,而他们多是唱的“段落”式的,能连续唱“几天几夜”完整大段子的人已不多见了;有的赫哲族人只会机械、模仿本“民族语言”唱几首。语言的逐渐消失实际是一种受外界文化影响的无奈转型,也是多元发展的因果。目前,赫哲族民歌已从原生态唱法发展到汉族民间唱法、学院派的民族唱法以及民通唱法,甚至也有个别人用美声唱法来演唱。

二、由业余唱法向专业唱法转型

凌纯声在30年代著作中写到:“赫哲的歌大概可以分为男子唱和女子唱的两种,虽没有专业的歌人,然有一种说故事的人……”[1](P146)这是我国比较早记录赫哲族人唱歌,那时都是原生态的民间歌人,也都是业余歌手。有关资料记载,赫哲族自古以来到解放初期,所有的民歌手无一人受过专业训练。他们的唱歌方法完全是自己民族的“土”唱法,凭自己的嗓子自然条件高唱或温和倾诉以及低声哼鸣,这是他们的原滋原味、大众化的“自然唱法”。当时赫哲族妇女唱的思恋歌,听者几乎就是唱者本人和家人;老太太哄孩子唱歌,听者是本人和摇篮中的婴儿;男人进山打猎,取得成果之后喜悦时的唱歌,听者是在一起狩猎的伙伴,他们对歌者的音色、音质、唱法显然不会挑剔;恋人之间的秘密约会歌唱,注重的是歌中的内容和情感,表达的是心境,双方并不把注意力放在对方唱歌音质和音色上。

那么业余唱法为什么会向专业唱法转型了呢?一是受音乐课教学的影响。技巧决定音色和音质。赫哲族学生和汉族学生一起上学要开音乐课,学习简谱、线谱知识;赫哲族考生考进音乐专业学校后,学生要从歌唱的基本发声学起。对于“咬字头送字尾”、“口型”、“位置” 、“放松” 、“气息” 、“横膈膜” 、“提气” 、“胸腔 、口腔 、鼻腔”、“共鸣”等一系列教学,除民族班训练外,绝大多数都是按汉族教学法发声训练的;同时还要借鉴西洋的、民声的、美声的、通俗的和民通的等等唱法。这些直接影响音色和音质、音调等因素一股脑地掺进了赫哲族歌唱课堂之中,于是,赫哲人的唱歌队伍中产生了一大批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可以说,是汉族学校把赫哲族的原味唱法破坏了。仅从“保护原生态”的角度看,这是一种可悲现象。即每当赫哲族学生向专业训练发展一步,就远离原生态一步。目前国内演唱赫哲族民歌的歌手,多数都是经过了院校的培养,都不同程度的远离了赫哲族民歌的原生态唱法,很少有人能唱出当年挖掘民歌之际那种原生态风格和韵味了。二是受专业音乐人影响。专业音乐人的影响很重要,建国初期到60年代,有声传媒主要靠广播。如,著名音乐家郭颂唱的《乌苏里船歌》通过电台传播以后,在相当一些听众印象中,他的声音似乎就是“赫哲风”;郭颂的声音就是赫哲族的民歌风格标准,几乎被固定了模式。那以后,此歌演唱者包括赫哲族人自己再唱这首歌,也会模仿郭颂的唱腔了,否则观众就可能不认同。这不仅是唱法的变化,也在表达情感和音色、音质上有了变化。再如原同江赫哲族女歌手于秋颖,走出赫乡深造,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音乐舞蹈系声乐班和解放军艺术院校,成为当代军旅著名专业女高音歌唱家,她彻底改变了原来在赫乡的唱法,即是业余向专业发展质变的飞跃之例。

三、由特定人演唱向纯艺术表演转型

“赫哲族的民歌明显可分两大类,一类是只有在一定时间、一定场合才可以唱的歌;另一类则是不分时间场合,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唱的歌。”[4](P319)萨满调,是信奉萨满教的特定人“萨满”的专利唱段,用于请神、送神、治病、祷告、祈祷、跳鹿神、下江捕鱼、进山狩猎前的重大活动和求天赐福等活动的特定音乐。“萨满文化,因其自古以来在赫哲族中的主导支配作用,渗透在赫哲族生产、生活、道德、观念、信仰之中,成为哺育和规范赫哲族行为与禁忌的准则。”[5](P201)由于赫哲人和萨满的信仰,歌唱目的真诚,特定萨满音乐有其神秘性。我们今天从艺术的角度听萨满音乐和观看萨满舞,它是歌、舞、乐、美的表演形式结合;同时,从文化角度看萨满音乐,它又是艺术、宗教的综合文化形式。既然萨满教为赫哲族的文化体系的形成创造了文化土壤,直接渗透到渔猎生活,所以,有一些民歌掺杂着对神灵的乞盼和崇拜。就萨满歌而言,是一种崇拜、带有神秘色彩和权威性的歌唱,不存在歌喉、音色、音质的好坏,甚至,越发显得神秘;故而萨满唱歌中,存在美化声音和声音化妆,其变化了音调和音色,既有艺术表演的目的,也有神秘及显示神通广大之目的。据调查,赫哲族的这种活动直到20世纪50年代前都存在。这是一种“特定人物”(萨满)在特定环境中特定内容的民歌演唱。有人推测伊玛堪最初可能源于萨满的跳神活动,“这种口头传说的最初演唱者十有八九具有萨满的身份”[6](P312)。伊玛堪是赫哲族的说唱艺术,其中唱段原来是故事中的人物唱段;“伊玛堪调”唱段,也是多数人茶余饭后以解疲劳和解闷为目的,听众对唱歌人的音色只有欣赏,不多有挑剔,多是存在感受和评论。随着赫哲族萨满的不复存在,萨满音乐和舞蹈现在就成为一种被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属纯艺术表演,这种艺术表演走上了不同层次的舞台,几百人到千人的大型萨满歌伴舞也已出现,加上立体声音乐伴奏和变幻莫测的灯光衬托,虽然仍保留了原有的神秘色彩和祈求神灵“保佑”内容,但它是一种纯艺术表演了。近时期,萨满舞传人葛玉霞表演的“求天赐福”等萨满歌舞表演,国家级伊玛堪传承人吴明新的“伊玛堪”表演不仅多次走进央视表演大厅,还走出国门;还有另一种类似艺术转型,即二人转舞台的“神调大全”。从形式上看很像是萨满调的转型和一种借用、模仿、演变,这种二人转中的“跳神”是艺术表演和娱乐,与汉族人巫医跳神看病非相同目的。

四、由民族文化向国外文化质变转型

由于历史原因,150年前的界江隔阂,赫哲族音乐成为了跨国艺术。国内,赫哲族的多数人已经渐渐地运用汉族文化,而俄罗斯界内的那乃族则受俄罗斯的文化熏染和浸透,随着语言向俄罗斯语言的倒向,原有的赫哲族音乐和那乃音乐已经在内涵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的语言和文化由原来的共同的“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渐渐相背远离,出现了中国赫哲族文化和俄罗斯那乃族文化及文字发展的南辕北辙,两个跨国民族的文化艺术和音乐受着各自国情、政治、环境、文化、观念等影响,发生了质变,这也应该是赫哲族民歌的一种“特殊转型”。

[1]凌纯声.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影印本)[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

[2]邢容,邢铁红,邢铁志.赫哲族民歌情感蕴涵[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

[3]何日莫奇.赫哲语处于濒危状态?[N].中国民族报,2003-06-03(3).

[4]凌纯声.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

[5]徐昌翰,黄运远.赫哲族文学[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1.

[6]刘敏.赫哲族历史文化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7.

[7]孟慧英.中国北方民族萨满教[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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