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作原则的违反来解析电视访谈节目中的应答策略

赵艳丽

（吉林大学珠海学院，广东 珠海 519041）

一、电视访谈节目简介

美国是电视访谈节目的发源地。1954年《Tonight》栏目的推出代表着访谈节目进入观众的视野。中国最早的访谈节目是1993年东方卫视播出的《东方直播室》。1996年中央电视台推出的《实话实说》栏目标志着电视访谈节目受到了中国观众的欢迎。

美国出版的《电视百科全书》中给出关于电视访谈节目的定义：电视访谈节目是一种围绕着谈话而组织起来的表演，它必须在严格的时间限制内开始和结束，且要保持话题的敏感性，以便能提起广大观众的兴趣。因为谈话中要保持话题的敏感性，主持人往往会对嘉宾的一些私事进行深入挖掘，这就难免会触及一些让人想回避或无法正面回应的话题，这时候，嘉宾为了维护自己的隐私，就会委婉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通常就会违反合作原则。同时，观众在看节目时一方面希望能够通过了解别人的故事、经历获得一些看待事物的新视角；另一方面，观众又希望通过观看这类节目缓释压力，这就要求节目有娱乐性。为了达到幽默的目的，嘉宾回答主持人提问时也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

二、合作原则简介

格赖斯认为，人们在交际中要遵循特定的原则，以便对话能够顺利地进行，这一原则就是1967年由他提出的合作原则。1975年，在Logic and Conversation一书中，格莱斯又将合作原则细分为四个准则：

（一）数量准则：

交谈中所说的话应该满足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量；所说的话不应超出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量。

（二）质量准则：

交谈中所说的话不能是自知虚假的，也不能是缺乏足够证据的。

（三）关联准则：

交谈中所说的话要与当前的交谈内容有关联；不要说与当前交谈内容无关的话。

（四）方式准则：

交谈中要避免使用晦涩或能产生歧义的话语；说话时要简洁，有条理。

一般来说，为了使会话顺利进行，人们的交谈都是建立在合作原则的基础之上的，交谈双方都会采取合作的态度，提供不违反以上四个准则的信息，但这也并不是绝对的。在现实交谈中，说话的一方常常会有意违反合作原则的某些准则，以便向交谈的另一方传达出特定的会话含义，同时又不伤害他人的感情。当说话人交谈中有意违反合作原则时，听话人就会试图推测出说话人真正的意图及其话语的言外之意。

三、从合作原则的违反来看电视访谈节目中的应答策略

（一）为了避免谈及自己的隐私

一些访谈节目为了满足观众的好奇心，主持人提问时会问到嘉宾的一些私人事情。在这种场合下，嘉宾回答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违背合作原则，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下面两段对话中，嘉宾回答主持人提问时分别违反了关联准则和数量准则，以便能避免谈及自己的隐私。

关联准则要求人们在会话时所谈论的内容要与当前的主题相关，不能说和话题无关的。但是当对话的一方提出的问题让对方不愿回答时，对方通常就会违反关联准则，顾左右而言他。如下面这段对话:

张小燕：在这张专辑里头，我们听到像“公转自转”“唯一”“在每一秒都想见到你”。从你的歌来看，过去是音乐浓一点，现在是你的“情”非常浓。

王力宏：对啊，琴对我是必须的。我的音乐会配合很多乐器，比如钢琴、小提琴。因为我是做音乐的，不只是唱歌，还有创造。

上面的对话来自于《小燕之夜》。这段对话中主持人张小燕将话题从王力宏的音乐转向了他的感情，以便观众在了解王力宏的音乐创作之余更能了解他鲜为人知的感情生活。显然王力宏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谈及自己的感情，但是直接回绝这个问题又会威胁主持人的面子。

王力宏巧妙地利用了“情”和“琴”音的相同，故意答非所问，避免了谈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同时又维护了主持人的面子。通过这个违反关联准则的回答，主持人也可以领会到王力宏的真实意图:他不想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有时候，当嘉宾被问及自己的隐私，回答时他们会违反数量准则，不提供满足当时交际需求的信息量。如下面一段对话:

小S采访陈冠希时说他会跟现在的女朋友分手，因为她很年轻。

蔡康永:如果照排第几个女朋友来算的话，比方说前面已经交往过五个了，这是第六个，这样说不定就不会分了。

小S:你前面几个？

小S:有超过10个吧。

陈冠希:我忘记了。（笑）

陈冠希:应该有。

小S:可是讲真的，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这一个就是那一个？

这是《康熙来了》中小S采访陈冠希的一段对话。在这段对话中，小S问陈冠希曾经交往过几个女朋友这样的私人问题。如果陈冠希回答时遵循合作原则，就会告诉小S具体的数目。但是从这段对话可以看出，陈冠希没有回答出确切的个数，却给出了模糊的回答“我忘记了”“应该有”。从对合作原则量的违反，陈冠希避免了回答这个让自己尴尬的问题，同时又避免了与主持人发生不愉快的可能。

（二）为了达到幽默的目的

电视访谈节目希望观众在获得知识的同时也能放松心情，所以为了活跃气氛，主持人和嘉宾在谈话过程中都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制造一些笑点。如下面一段对话:

鲁豫：两姐妹都这么漂亮，妈妈一定很开心吧。

小S：（甩头发）那是当然的啊！徐妈妈向来都是以她两个女儿是巨星为荣的啊。

鲁豫：……那爸爸呢？他小时候打你们吗？

小S：（愣了一下）打啊！通常都是用鞭子抽，然后吊起来猛打，打完了再往伤口上撒盐。

鲁豫：（非常惊讶）天呐！真的假的？

小S：（很无奈的表情）当然是假的咯！

这段对话节选自于台湾有名的节目《康熙来了》。这期节目中鲁豫被邀请做嘉宾，之后她与小S互换角色来继续对话。在鲁豫问到小S她爸爸在她小的时候有没有打她时，小S的回答明显违反了质量准则。质量准则要求说话人提供的信息必须是真实可靠的，但是小S说她爸爸“用鞭子抽她，然后吊起来猛打，打完了再往伤口上撒盐”，这明显是不真实的，而且在后面她也承认刚才说的是假的。小S这明显违反合作原则的回答将无厘头式的幽默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看了也可以开怀一笑。

让我们再来看下面一段对话:

鲁豫：你都干吗了，你是特别调皮是吧？

范冰冰：每个老师有的时候认识你，学校见过，有的时候不认识，哎，老师说，很多其他不认识的老师就，哎，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这儿蹲马步啊，然后我那个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一直在那儿蹲着。

这是《鲁豫有约》中鲁豫采访范冰冰的一段对话。对话中，鲁豫问范冰冰她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调皮，范冰冰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已经满足了当前会话需要的信息量，但是范冰冰所提供的话语明显超出了所需要的信息量。她说自己曾经被老师罚蹲马步，正是从这多出的信息量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小时候的范冰冰调皮得不是一般的厉害。再将这信息跟范冰冰可爱的形象联想在一起，观众就会忍俊不禁了。

（三）为了隐晦传达自己的观点

在被采访时，当嘉宾对主持人的提问不以为然或觉得没有必要直接回答时，他往往不会直接指出来，而是采取违反合作原则的方式来隐晦地传达自己的观点。我们以下面一段对话为例来分析这一点：

王志：他们（百家讲坛）为什么选择你，你觉得？

易中天：我可以不觉得吗，（两人都笑）我干嘛要觉得呢。我非常简单，其实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弯弯绕。

王志：电视对于很多学者来说，对于住在书斋里的人来说，它可能是个很别扭的东西，易老师没有感觉到吗？

易中天：我觉得再有学问的人他也得吃热干面啊，对吧？再有学问的人你也得吃喝拉撒啊。

王志：你感到舒适吗？

……

王志：不舒适是什么时候，舒适是什么时候？

易中天：不舒适就是碰上一档无聊的节目，一个蹩脚的主持人，问一堆八卦的问题，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就很不舒服。

上面的对话发生于王志在《面对面》中采访易中天时。王志一直以其“刻薄”的采访而著称。在这段对话中，王志问了易中天一个很尖刻的问题“百家讲坛为什么选择你，你觉得呢？”，这个问题让易中天有点尴尬。易中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使用了一个反问句“我可以不觉得吗”，就表达出了他的态度：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同时也间接表达出了不愿回答的感情。但是直接说出来又会损害主持人的面子，所以他用一个反问句就把自己的观点清晰地表达了出来。接下来，王志问易中天有没有感觉到上电视让他觉得别扭，易中天没有回答别扭还是不别扭，而是说了一些与这个问题不相关的话，违反了关联准则。通过这个违反关联准则的回答，易中天传达出了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真实态度：上电视无所谓别扭不别扭，这只是一种生活的手段，同时也暗含王志问这样的问题是没什么意义的。最后王志问易中天上电视不舒适是什么时候，舒适是什么时候，易中天说“不舒适就是碰上一档无聊的节目，一个蹩脚的主持人，问一堆八卦的问题”，这里易中天所说的一档无聊的节目，一个蹩脚的支持人都是使用过度概括的策略，这违反了方式准则。我们不难推测出一档无聊的节目是暗指《面对面》，一个蹩脚的支持人指的是王志。这里，易中天想表达出他对王志的抱怨甚至一点生气，但是直接表达出来会使谈话陷入尴尬。运用过度概括这种违反方式准则的策略，易中天很好得传达出了自己的观点又适当维护了主持人的面子。

从上文列举的一些实例中我们可以看出，尽管合作原则在人们日常交际的顺利进行中发挥着重大的作用，人们并不是一直遵守它。有时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人们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以制造幽默的效果或表达一种言外之意。在访谈节目中，为了取得良好的现场效果，嘉宾会利用违反合作原则来达到幽默的目的。同时嘉宾有时会被问及一些不愿回答的问题，这时违反合作原则做出回答就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从这些违反合作原则的表达中，主持人和观众不难推测出嘉宾想要表达的含蓄意义。本文希望通过对访谈节目中嘉宾回答主持人提问的策略进行分析，观众的会话艺术和会话水平能够得到一定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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