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的核心创造性再现

2013-08-15 00:54胡学坤
科技视界 2013年32期
关键词:双关语译文文学

胡学坤

(咸阳师范学院 外语系,陕西 咸阳 712000)

0 引子

在中国,大约公元224年,佛经翻译界围绕《法句经》的翻译引发“文丽”、“质朴”两派的争论,随后支谦写了《法句经序》,就佛经翻译阐述了他的思想理念(谭载喜,2000:187)。这一思想后来演变成了严复的“信、达、雅”。20世纪80年代开始,学者们开始引进西方的理论并加以批评创新,著书立说,提出了许多见解与主张,掀起了一股翻译研究的高潮。

当我们把“翻译”当作思考与研究的对象时,首先就会给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翻译?翻译是什么?这一问题的提出,具有双重的含义。首先是翻译作为一种人类的活动,应该在哲学的意义上,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弄清楚它的存在本质: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活动?其次是翻译作为一种实践活动,它的具体活动形式到底是什么?人们力图翻译的是什么?若我们研究一下翻译历史,看一看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人们是如何思考翻译问题的,我们就会发现在某种意义上,翻译是什么与翻译什么往往被当作一个问题的两面,加以探讨。国内外许多翻译学者对翻译的定义或界定,可以作为佐证。

文学翻译历来是翻译研究的核心问题,那么在文学翻译中究竟应该翻译什么?如何翻译?翻译是否有效?这离不开对文学翻译中“核”的本体研究。

1 “核”

作为普通词条的“核”指的是“核果中心的坚硬部分,里面有果仁”(现代汉语大词典),可以理解为事物的中心(事物之间相互关系的)主要部分,也就是最接近事物本质的中心层。“共核”观中的“核”是由普通的核发展而来的,但它高于普通的核,是对普通核的升华、深化,同时又对其它许多影响事物本质的因素进行了熔炼式吸收,要进一步理解翻译中的“共核”,不妨从源语文本和翻译活动说起。

万象有其“本”,要翻译的源语文本有其本,翻译活动自身也有其本,这是无可争论的。源语文本的本是什么?翻译活动的本又是什么?这是译者在下笔之前须澄清的两个问题。源语文本的本是由文本自身决定的,它不受翻译的制约,不同体裁的文本之本不同,同一体裁里不同的文本之本亦有不同。广告文本与诗歌文本各有其本,前者的本在于提供信息,争取顾客,保持需求,扩大市场,确保质量(刘宓庆,1998:20),其最大特点在于劝说性;后者的本在于“言志”,“诗大序”有言为证:“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狄兆俊,1996:40)。同为诗歌,《圣经》中的《诗篇》(Psalms)与《诗经》中的情歌的本又是不同的,因为二者所言之志不同,最早的诗篇本为礼拜、祭神时在殿堂所用的赞美诗(圣歌),……其目的是为祭神礼拜活动提供丰富多彩的辅助手段,它起着现代赞美世纪的作用 (卓新平,1992),因而从根本上说它是宗教性的、歌颂性的;《诗经》中的情歌,是一份珍贵的文学遗产,它们反映了恋爱自由和感情专一的思想,其价值不仅在于它生动地反映了远古时代的人们是怎样相爱的、当时有哪些恋爱和婚姻习俗,而且,还在于它为后世的情诗创作提供了“赋、比、兴”等艺术方法(段楚英,1994)。循此推之,《诗篇》里不同的诗节也各有其本;《诗经》中不同的诗章亦各有其本,或言恋人之情、或言夫妻之情。于翻译中,文本之本好像一块无形的磁铁,译者的思想在这块磁铁的磁力场内驰骋跳跃,时而贴近、时而疏远,文本之本起着核心作用,这便是本文论述的“核”的雏形。

2 文学翻译的核

要讨论翻译中的“核”,就得把文本的“核”说同翻译的“本”说及翻译的过程联系起来。文艺学派、语言学派及词典编篡者对翻译各有不同的诠释,茅盾认为“文学的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陈福康,2000:375);奈达认为“翻译从本质上说是个交际过程,译者必须超越字面结构,多考虑译品读者的文本理解方式,因为有大量的东西隐藏在源语文化和译语文化之中”(Eugene A.Nida﹠Charles R.Taber,2004);《辞海》把翻译解释为“把一种语言文字的意义用另一种语言文字表达出来”。这些诠释有一个共性:把翻译看成是用一种语言转换另一种语言所表达的东西。

源语文本最珍贵的莫不在于它的本,抑或文字底下潜藏的主旨、实志、情感、功用、目的、引力、驱力、思想及它们合起来凝成的“核”,可见翻译的实质不仅仅停留在意思转换的层面上,还要转换出文本的“核”,纯翻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思想无论怎样翻腾,都不能脱离此核,更不可背叛此“核”,换言之,在思想上、行动上要做到与源文共核,只有这样,译文才可能与源文共核,否则就可能把讽刺译成批评、把抒情译成陈述。请看下例:

CECILY:This is no time for wearing the shallow mask of manners.When I see a spade I call it a spade.

GWENDOLEN:[satirically]I am glad to say that I have never seen a spade.It is obvious that our social spheres have been widely different.(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Wilde 1979:292)

赛西莉:现在不是说话藏头藏尾的时候,我是见到锄头,就说锄头。[1]

格温多林:(挖苦地)我高兴地说,我可没见到锄头。显然我们的社会地位完全不同。[1]原意为“直言不隐”,这里为呼应下文,故直译。(钱之德 1983:259)

西:肤浅而客套的假面具,现在该除下来了。我要是见到一头鹿,就不会把它叫做马。

关:(讽刺地)我倒乐于奉告,我从来没见过一头鹿。显然我们的社交圈子大不相同。(余光中 1984:95)

赛:这种时候可用不着礼貌这种破烂面具喽!不过,跟你这种人顶牛我可没兴趣。

温:[挖苦地]顶牛儿?我可没跟牛打过交道。看来很明显,你我的社交圈子相差很远哪!(张南峰 1990:58-59)

乡下姑娘Cecily用了一个成语“call a spade a spade”,意为“直言不讳”,而在伦敦长大的Gwendolen姑娘故意按字面解释,以嘲笑Cecily是乡下来的种田人,可见文本的“核”在于它的戏剧性、嘲笑性、人物的差异性,文字符号在此的核心功用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凸现此“核”。钱之德用了直译加注解的手法,余光中用了“鹿”和“马”两个乡间事物来显现Cecily的身份,张南峰用了“顶牛”这个乡土气息浓厚的习语来烘托吵架的气氛,三位都是译界大家,其译文自有规矩所依,单就字面结构而言,很难判定孰高孰低,一旦考虑到文本的“核”,就不难给译文一个评判,钱译的戏剧性不足,因为它可能让不懂英语而又没机会看注释的观众一头雾水——锄头突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余译考虑到了观众的因素,戏剧性要强一些,但是人物的差异性不明显:其一,见过鹿不等于低微,并非乡下人才会见到鹿,贵族经常会下乡打猎,还把鹿头制成标本挂在家里;其二:没见过鹿,不等于高贵,乡下人没见过鹿的人多的是,别说鹿这类野生动物了,许多农民甚至连驴、马也没见过。另外,“肤浅”、“客套”两词不像是出自乡下人之口。

张南峰先生对译学很有建树,他曾用翻译目的论对钱译和余译作了评价,后来又运用德拉巴斯替塔的双关语翻译理论解析了他自己的译文。他说,如果我们接受双关语不必译为相同的双关语才算翻译的观点……假如我们意识到,翻译观只是相对的,不一定有正确错误之分;……假如我们接受等效论和其他一些观点,认为最重要的是保留源文的修辞效果和文本完整,而不一定要保留源文双关语的结构和两层意思,不一定要在完全对应的文本上制造双关语,甚至可以改动上下文,已容纳译文的双关语,那么我们就可能想出多种解决办法(张南峰2004:179)。他认为源文双关语的作用在于制造吵架的气氛并且提供机会让Gwendolen这个住在城里的贵族姑娘嘲笑Cecily是种田人。(他本人)的译文放弃了双关语的两层意思,却基本上能起相同的作用,其关键是找一个习语,其中包含一样跟农事有关的事务,让Gwendolen借题发挥(张南峰 2004:181)。依德氏的双关语翻译理论来看,张先生的译文的确可谓佳译,但其译文并不完美:其一,译文舍弃了源文的意思,事实上此双关语在汉语中有几乎类同的翻译(见后文本文作者给出的译本)。其二,译文的嘲笑性不强,对于一个使用锄头而不是牛作为劳动工具的人来说,牛的嘲笑效果不大。下面以表格的形式对三组译文从“共核”的角度进行比较,戏剧性、嘲笑性、人物的差异性每项满分各三分,足够符合得三分,基本符合得两分,有点联系得一分,毫无关系得零分,总满分九分。

可见,三位先生的译文得分点各不相同,当然翻译中的“共核”非不如此简单,它与其它的翻译理论有着继承与批判的关系,下文将简要论述“共核”与其它主要翻译理论的关系。

3 正名翻译的“核心观”

通过上文的论述,“核心观”可归纳成四点:

1)译者对源文本的“核”要有清楚的认识;

2)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以“共核”(不背离文本的核)为宗旨,以尽量译出文本的“核”为目标;

3)评价译作时以译文是否与源文“共核”为标准;

4)“核”观具有开放性,不排斥其它翻译理论的价值。

可见,翻译的“共核”观对翻译实践和翻译研究都具有深刻的意义,它既具有规范性,也具有描述性,需要强调的是,它不束缚译者在“核”磁场之内的主观能动性,在文学翻译领域尤其如此,针对“意义”、“风格”之争的问题,主张谁是文本的“核”就以谁为本位,另一个为外位?在“本位观照,外位参照”翻译学方法论的基本原则上(刘宓庆2001:41),分为两种方法,一是,以意义为基础,尽量显现风格;二是,以风格为基础,尽量保留意义。前文中“call a spade a spade”这个双关语在文本中“风格”起着“核”的作用,因此翻译时采用第二种策略,三人的译文都做到了以风格为基础,但没有作到尽量保留意义。现在以方法二作为附加分,满分3分,足够符合得3分,基本符合得2分,有点联系得1分,毫无关系得0分,这样总满分为12分,新的分析表如下:

笔者经过推敲,给出了自己的译文:

史西莉:现在没时间戴什么面笼子说客套话,我这人是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

关多琳:(挖苦地)很高兴地告诉你,我从未见过猪。很明显啊,我们的社交圈子相差甚远。

译文引用了很通俗的歇后语翻译源文的双关语,凸现了风格效果,意思也基本和原意匹配,“猪”这个字眼在中西文化里都是有很多联想意义的,增加了文本的戏剧性和嘲笑性,另外把“Mask”译成“面笼子”,愈加显露了CECILY的身份,因为在乡下,农民经常给牛羊戴嘴笼子;在GWENDOLEN的话中,用了“从未”、“甚远”两个书面词也是为了突出人物的身份差异性。可见,译文做到了与原文的共核。

4 结语

文学是语言文字的艺术,文学翻译就是语言文字艺术的再现,即用一种语言文字的文学艺术形式再现另一种语言文字所承载和表现的文学艺术形式。由于文学语言文字意义的生成与形式表现紧密结合在一起,在翻译中造成极大的困难,文学翻译充满创造性,而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转换活动。在文学翻译中,要忠实地坚守对原文核心得理解,而后创造性地再现原文的核心要素。

[1]刘宓庆.问题与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20.

[2]狄兆俊.中英比较诗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40.

[3]陈福康.中国译学理论史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375.

[4]Eugene A.Nida﹠Charles R.Taber.Preface of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5]Wilde, Oscar.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Salome[M].Harmondsworth:Penguin.1979.

[6]王尔德戏剧选[M].钱之德,译.广州:花城出版社,1983,259.

[7]不可儿戏[M].余光中,译.香港:山边社,1984,95.

[8]王尔德喜剧选[M].张南峰,译.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90:58-59.

[9]张南峰.中西译学批评[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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