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的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

2013-08-15 00:43基辛格
领导文萃 2013年2期
关键词:穆巴拉克理想主义阿拉伯

□基辛格

人们在谈到阿拉伯国家动荡时往往会一一罗列都推翻了哪些独裁者,但是归根结底,革命的首要评判标准是建设了什么,而不是破坏了什么。

美国在埃及左右为难

美国自责与胡斯尼·穆巴拉克这个非民主领导人纠缠得太久,从而敦促穆巴拉克下台。然而,待穆巴拉克真的下台后,原来那些欣喜的示威者并没有变成继承人。相反,没有丝毫民主履历、向来敌视西方的伊斯兰激进派却当选总统。他们遭到了支撑前政权的军方的反对。世俗的民主力量被边缘化了。

从始至终,埃及及其政府是国际社会无可回避的现实。美国政府面对冷战和该地区日益显现的混乱,判定必须与一个重要的、愿意为地区和平承担风险的阿拉伯国家合作。当初,先是苏联的冒险主义然后是苏联解体的后果,面对这些局面,美国何时可以直接干预该地区内政?从尼克松到克林顿,美国历届总统都判断,这样做的风险超过收益。乔治·W·布什政府的确敦促穆巴拉克允许进行多党选举,批评他压迫异见人士,奥巴马总统在上任之初也坚持了类似的做法。美国外交政策对于其他国家——尤其是中东地区——国内治理所呈现的缺点而言,既非原因,也非解决方法。

埃及的革命远未结束,穆斯林兄弟会和军方对关键机构的职能角力正酣,支持它们的选民力量却不相上下。美国的政策左右为难。如果美国在冷战期间犯的错误是过分强调安全因素的话,那么现在它可能犯的错误就是把派系多元主义与民主混为一谈。

现实与理想并非二选一

在这些震荡中,围绕美国外交政策的决定因素,争论再度燃起。现实主义者从安全战略角度对事件作出判断,理想主义者则把事件看作推动民主的机遇。但是,战略与理想主义不是二选一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鼓起勇气面对问题:我们是冷眼旁观这些国内进程还是试图左右这些进程?我们支持其中一方还是支持选举程序?我们对民主的坚守能够避免走向基于有管理的公民投票和一党统治的教派专制主义吗?

在埃及,支持一个由多为穆巴拉克附庸组成的军事委员会会伤害民主感情。受意识形态驱动的组织利用民主制度追求非民主目标,挑战地区秩序。对意识形态上的敌人所展现出的真正温和,我们应敞开怀抱。但在坚持我们的安全利益方面,我们不应犹豫不决。在两者之间狭窄的通道内,美国的政策绝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重要国家都唯我们马首是瞻。

两种主义必须协调

要搭建一条取代巴沙尔政权的政治道路比埃及和其他经历阿拉伯动荡的国家的情况更为复杂,因为对立派别为数更多、分歧更强烈。如果没有一个创造性的领导层,建立包容性的政治秩序,那么叙利亚可能分裂成对立的种族和教派实体。

在叙利亚冲突各派中,各方对民主价值观的承诺以及与西方利益的协调,以最乐观的态度来看,也是没有经受考验的。“基地”组织现在也参与了进来,实际上是站在了美国被要求加入的一方。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的决策者面临的抉择并非“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结果之间的抉择,而是在两种矛盾的不完美之间的选择,即战略考量与国家治理考量。我们在叙利亚问题上陷入了两难境地,因为打破阿萨德家族与伊朗的联盟符合我们的战略利益,但我们不愿公开承认这一点。自从阿拉伯起义爆发,已经有四个政府倒台,还有几个政府受到严重考验。美国觉得有义务回应并偶尔参与其中,但是在有关方向的基本问题上美国一直没有作出回答。

美国能够也应当参与这次走向基于社会宽容和个人权利的社会的长征。但是,绝不能通过把每场战争都完全打上意识形态烙印的方式去做。我们还必须把我们的行动纳入美国战略利益的框架内,由战略利益决定我们发挥作用的程度和性质。走向采纳参与式治理和国际合作的世界秩序,需要我们具备经历中间阶段的坚忍。

还需要心向中东新秩序的各方认识到,我们对他们的帮助将由他们与我们的利益和价值观的兼容程度来衡量。为此,我们现在视为不可调和的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必须得到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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