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辽宁_李青松
我是读了《光明日报》上的一篇通讯后,记住魏月蘅这个名字的。那篇通讯的题目叫“选择一种有远见的生活方式”,写的是二十七名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主动来到鹦哥岭保护区,扎根深山,艰苦创业,默默奉献的感人事迹。那篇通讯写得真好。笔调并不张扬,文字也不空泛,写的虽然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但却朴实、耐看,闪耀着思想的灵光。
《光明日报》对那篇文章的版面处理也别有创意。通栏标题,大字号,还配发了两幅大学生们野外巡护的照片,人物头像跃出画面,视觉效果强烈。我也做过编辑,我知道编辑这样处理版面的用意。
鹦哥岭在哪里?哪儿是鹦哥岭?
鹦哥岭在海南,是海南岛上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鹦哥岭主峰高一千八百一十二米,仅比五指山差那么一点点。这里的森林是典型的热带雨林,生物多样性资源极为丰富。海南最著名的两条河,一条是南渡河,一条是昌化江,其源头都在鹦哥岭。鹦哥岭,被视为海南的“水塔”。海南人喝的水,主要是鹦哥岭热带雨林涵养的水。鹦哥岭保护区内散居着黎族和苗族山民,长期靠渔猎和刀耕火种为生。尽管这里的生态地位极为重要,但现代社会的一切,似乎与鹦哥岭没有任何关系。早先的鹦哥岭,便意味着蚂蟥、毒蛇肆虐,意味着蛮荒和孤寂,意味着贫穷和落后。
在21世纪的今天,那些博士、硕士和本科生们为什么作出如此令人难以理解的选择?虽然考公务员的人挤得乌泱乌泱,择业去政府机关仍是无数青年的首选,但他们却义无反顾地投入山林的怀抱,偏偏是另类?高薪国企和待遇优厚的名牌院所他们就没有考虑?出国镀金和同龄人拥有的名车豪宅他们就不羡慕?几个大大的问号挂在魏月蘅的心头。
在历经艰辛的多次采访后,魏月蘅找到了答案。爱因斯坦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理想,有了这个理想就有努力和判断的方向。”那些大学生们的选择,不是功利的,不是短视的,不是杀鸡取卵的,不是为了眼前唾手可得的名利和诱惑而抛弃理想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是尊重自己内心的真诚的选择,是把自己的所学用到最需要的地方的选择。人生有三大遗憾:不会选择,不坚持选择,不断地选择。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有理想的人,但却缺乏把理想变成现实的人。
一个国家的未来是怎样的,就看这个国家的青年的选择是怎样的。
我在海口见到魏月蘅的那个晚上,海口正下着蒙蒙细雨,暴躁的台风“山神”发完脾气,刚刚离去。细雨击打着翠绿的芭蕉叶,也击打着夜晚的灯光和城市的背影。魏月蘅坐在我的对面,始终微笑着,就像我的姐姐。她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津话,一句是一句,尾音向上挑,让人想到天津卫的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想到马三立的津味儿相声,透着一种本色和淳朴。
魏月蘅现任《光明日报》海南记者站站长、高级记者,近年采写了大量有影响的新闻,很多都是发表在报纸的头条。她原是一名大学老师,三十四岁那年考进了天津日报社,从此开始了她的新闻生涯。起初,她总是为找不到新闻发愁——“新闻在哪儿呀?哪儿有新闻呀?”她整天跟在那些大牌记者的屁股后面不断地发问,也没人理她,大牌记者们忙得要死,哪有功夫搭理你啊!魏月蘅眼巴巴看着那些记者写稿发稿,自己却一个字也未能见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一位正要出门采访的老记者看她可怜,推着自行车说:“走,我领你去找新闻。”
在天津一所有名的大学,老记者带着她转了半天,采访了许多人,可魏月蘅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新闻。而那位老记者告诉她,这半天至少找到了五条新闻。第一条是什么,第二条是什么,第三条是什么……老记者掰着手指头,把找到的新闻一一说给她听。啊呀呀呀!这就是新闻吗?唉,新闻,新闻,这就是新闻呀!她瞪大眼睛,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悟出来了——原来新闻竟是一些如此这般的东西啊!
那位老记者说,其实,只要留心,新闻处处有,处处有新闻。
好家伙,这个魏月蘅一旦悟出了新闻三昧,厉害得很啊!一篇接一篇,每天都有她采写的新闻见报,甚至有时一天多篇,一版有,二版有,三版还有……有同事开玩笑说,魏月蘅啊!报纸快成你的专版啦!我们都快失业啦!求求你,给我们留口饭吃吧!啧啧,心里憋着一口气的魏月蘅一发不可收了。很快,新闻作品集《被爱所拥抱》由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此间还多次获得中国新闻奖,并荣获“全国百佳记者”称号。不过,她把那些荣誉看得很淡,每当别人提起这些,她便一笑了之。
魏月蘅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那是一双善于发现新闻的眼睛。
头一次来鹦哥岭时,魏月蘅本意是采访一群青年检察官开展拓展训练情况的。未成想,与保护区的那些大学生们一接触,她立刻意识到鹦哥岭的新闻在哪儿了。
为了采写《选择一种有远见的生活方式》,魏月蘅多次走进鹦哥岭。每一次都深入村寨和最基层的护林点,同大学生、护林员及村民拉家常,了解情况。南开乡道银村是鹦哥岭保护区中最偏僻的一个村了。“道银”是黎语,意思是能收割一千捆山兰稻的地方。当她了解到大学生们把一些生态保护理念和先进技术带到那里,改变了那里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保护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果时,便提出一定去道银村看看。
海口还在梦中沉睡,魏月蘅就驱车出发了。车的后备箱里备了些糖果和学习用品,那是头天晚上准备好了的,她要送给那些山里的孩子们。虽然东方呈现出一道一道的鱼肚白,但很快又被淡淡的晨雾笼罩了。路面湿漉漉的,鲜有车辆驶过。嚓嚓嚓——!嚓嚓嚓——!唯有这辆黑色的新闻采访车,在晨雾中嚓嚓嚓地向着前方疾驶。
整整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魏月蘅才到达白沙县城。接着又乘越野车继续向山里进发,颠颠簸簸,颠颠簸簸,一个半小时后,才来到南开河渡口。糟糕得很,桥断了,只能摆渡过河。过河后再乘一辆破旧的“皮卡”,继续前行。在荆棘丛生的山路上,“皮卡”像一条被猛兽追赶的穿山甲疯了一样向前猛冲,时而陷进泥潭,时而滑向崖边,险象环生啊!
终于到达山脚下的什富村(黎语把“什”念成“茶”),山却呼地一下,掀起一个浪,浪上是高高的岭,岭的那边是高高的峰。四个轮子的车再也无路可走了,只能爬山。爬吗?爬!魏月蘅把相机挎在胸前,带头走在前面。走了约一个多小时了,仅仅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更险更艰难的路还在后边呢。魏月蘅气喘吁吁,汗水从发梢滴落下来。随行的人也都气喘吁吁,腿脚发软。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她,巴不得她就此打住,折返下山。前面的山路更加狭窄崎岖,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稍不留神,就可能跌落下去。随行的省林业厅副厅长王春东(当时任森林公安局政委)劝阻说,魏老师,就到这里吧,不一定再往里走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们不好交代啊!魏月蘅挥挥手,走,继续!口气坚定,不容商量。她说,那些大学生和护林员巡山天天走这样的路,我们仅仅走这一趟就被吓退了吗?走,继续!王春东无奈,摇摇头,——唉!一声叹息。一干人只好跟在后面继续前行。又继续走了一段,王春东心里清楚,到道银村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呢,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何况还要赶在天黑之前下山。不行,这样下去一准要走夜路了,那就太危险了。他悄悄向一个护林员使了个眼色,那个护林员会意地点点头,就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中。
不多会儿,几辆大阳牌摩托出现在前面山路上。乌啦!大家惊喜万分!原来,王春东早有安排,这是接应的摩托。一位身穿“鹦哥岭”服装的护林员迅速发动摩托,不容分说就把魏月蘅拽到后座上。此时的魏月蘅也实在是走不动了,她紧紧抱住护林员的后腰,把头埋得低低,几乎缩成一团了。顾不得许多了,任凭护林员驾着的摩托在泥泞的山路上大口大口地啃着石砾和泥巴,吼叫着向前。谈不上速度,比步行仅仅快一点点而已。
不要以为骑摩托很惬意,那是在城里平坦的马路上兜风,玩潇洒。在这条山路上骑摩托完全是另一回事,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浑身有被颠散架子的感觉。
魏月蘅的胃里有东西往外涌,想吐,却终于没有吐出来。过了一会儿,倒是渐渐有些适应了。魏月蘅毕竟是魏月蘅,对于一个出色的记者来说,是不会放过任何采访机会的。
你叫什么名字?
符迅龙。
什么?
符迅龙!符号的符!鲁迅的迅!成龙的龙!
哈哈哈!这名字不错啊!
家在哪儿啊?
就在前面的道银村。
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我,我老婆,还有两个娃娃。我们是黎族。
你靠什么养家啊?
过去靠打猎砍树,现在种橡胶树,种山兰稻,也养了几头猪。
那些大学生帮助村里干了哪些事情?
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以前呢,我们村里不通电,点的是油灯,他们就搞来太阳能发电,既能照明,也能看电视了。过去我们住的是茅草房,透风漏雨阴冷,大学生们就从山外搞来制砖机,用沙子和黏土混合制成土坯,用土坯盖的房坚固防火,也不怕台风和暴雨袭击了。
你有什么愿望啊?
小心,前面有个坑,抱紧!——我的愿望就是能把娃娃送出山上学。还有就是我们村将来能成为旅游景点,让很多很多人知道我们这个地方。
就这些吗?
嗯,就这些。
……
终于到了。椰子树和槟榔树环抱的道银村,竟然美若童话!
然而,以前这个只有十六户人家的黎族村庄,村民居住的是茅寮,寮内四处透风,寮顶漏雨,里外见人,白蚁、蜘蛛、蚊子、臭虫满寮内都是。不通电,不通路,连手机都没有信号,几乎与世隔绝。有的老辈妇人从出生到死亡从来都没有走出过道银村。道银村像是存在于时间之外的村庄。村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要吃肉,就上山打猎,下河抓鱼;要吃菜就进山挖野菜,摘野果;要用钱,就卖山货,或者直接毁林开荒种橡胶。起初,村民们对大学生们的所作所为充满了误解。搞什么旱厕,不就是拉泡屎撒泡尿的事嘛?茅寮后面的树丛里就解决了。搞什么软床猪圈,猪养大了,就是要宰了吃它的肉,管它舒服不舒服?河里禁渔,不让抓鱼,那怎么行呢?祖祖辈辈都在河里抓鱼,甭理他们,下河,抓。几个书呆子能成什么气候!
热带雨林不会自毁,但会遭到人的破坏。保护这片热带雨林,说白了就是管人。只有解决了人的生存和发展问题,保护工作才有出路。经过几年的努力,大学生们用真诚和行动改变了这里的一切。茅寮变成了土坯房,有了旱厕,有了软床猪圈不说,还利用太阳能发出了电,有了电灯,有了“大锅”(卫星信号接收天线),有了电视,可以看奥运会比赛,也可以看新闻联播了。现在的生活和从前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了种换了人间的感觉。总之,人活得像人了,人活得有尊严了。大学生们也成了村民的“哥弄”(黎语:兄弟)。其实,不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村民们的内心深处比谁都更加爱护自己的山林呢。
汪汪汪!汪汪!几声狗吠是村里来人的信号。村民们闻讯赶来,有的捧来一串香蕉,有的拎来一篮子鸡蛋,有的提来一块腊肉,有的抱来一罐米酒……他们拿出家里能够拿出的最好的东西招待这些远方来的客人。魏月蘅深受感动,她叫人打开背囊,把带来的糖果和学习用品都送给了那些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孩子们。虽然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但魏月蘅顾不得歇息,就叫人带她到村民的家里看看,到大学生们与村民的社区共建点看看。看看仓里的粮食还有多少,看看生态猪圈是什么样的,看看粪尿分离的旱厕是怎么回事,看看鸭稻共育模式有哪些好处。看的同时,还问这儿问哪儿,连一些角落和细节也不放过。她知道,来一次道银村不容易,要尽可能多地掌握情况,写出的报道才会见人见事见物见情,才会丰满、厚重,打动人。
拿破仑说:“三千毛瑟枪抵不上记者一支笔。”
果然,文章一出,如巨石砸水,激起万端波澜。先后有近千家报刊或网站转载。国家林业局主管宣传工作的领导陈述贤读过那篇文章后,连连称道:“好文章!好文章!”随后,他亲赴海南,代表国家林业局党组看望慰问那些大学生代表。前些时候,中央领导及国家林业局局长赵树丛也先后作出批示,号召全国青年和林业系统干部职工向鹦哥岭青年团队学习。清华大学、北京林业大学等首都一些著名的学府邀请青年团队前往作报告。在某大学,报告会刚刚结束,就有二百多名大学生报名要求来鹦哥岭工作。海南省林业厅厅长关进平的案头,大学生们寄来的简历和求职信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时间,鹦哥岭闻名遐迩,天下皆知了。
一时间,鹦哥岭成了有志青年向往的地方了。
“在鹦哥岭采访的过程也是进化我自己心灵的过程,他们的事迹,他们的精神对我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魏月蘅说:“我写文章的时候,我会尽量想到,我是一个人,我要传递一种感情。新闻的震撼力就在于它要有情,光有文字是达不到效果的。”我想,魏月蘅所说的情,就是新闻记者对人民的感情吧。当然,这里的人民包括青年大学生,包括知识分子以及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位著名的报人这样评价——魏月蘅的新闻作品以真示人,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魏月蘅注重知识的积累,注重素材的储备,每次采访之前都把案头工夫做足。她还注重向前辈报人学习,学习他们的职业精神和对新闻本质的理解及表达思想的方式。魏月蘅最敬佩的记者有两位,一位是邹韬奋,一位是梁衡。魏月蘅说,邹韬奋不是思想家,不是文学家,学术上也没有特别大的贡献,但是他却创办了一本为大众所喜爱的杂志《生活》周刊,每期撰写一篇言论,他的言论朴素至极,影响甚广。他永远为人民说话,为底层人说话。做一个像邹韬奋那样“永远立于大众立场”的新闻记者——这是魏月蘅一生的追求。
当魏月蘅谈到另一位她敬佩的记者是梁衡时,令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梁衡先生是我的老师,我对他太熟悉了。先生每有新作,在发表之前常常传我一份,先睹为快。先生也喜欢树木喜欢森林,我们经常一起交流看法,话题充满绿色。先生家小院里的树木偶尔发生虫情,先生总是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寻求诊治办法。而我也会格外当回事,及时赶往现场,选择最佳方案进行除治。不用农药。
魏月蘅最爱读梁衡的新闻三部曲《没有新闻的角落》《新闻的脉络》《新闻原理的思考》。她笑着告诉我,她是梁衡先生的“粉丝”,但却从未谋过面。我拍着胸脯说,我会创造机会让你们谋面。在书店淘书时,只要看到梁衡的著作,魏月蘅见一本买一本。她说,她家里的书架上几乎有梁衡先生所有的作品。她说,梁衡先生的新闻作品总是见人见事见情,那么深入浅出,娓娓道来,同时又是那么深邃充满哲理。“我是远学邹韬奋,近学梁衡呢!”哈哈哈哈!她开心地笑了。
她说:“告诉你个秘密吧!”
我问:“什么秘密?”
她说:“我差点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改名?”我有些惊讶。
“嗯,改名。”
我问:“改成什么?”
她说:“把蘅字的草字头去掉,改成梁衡的衡。”
“啊呀呀呀!这哪里是粉丝啊!绝对是钢丝啊!”
“不不不!比钢丝还高一级的是什么来着?”
“是骨灰级的。”
“对,对对,骨灰级的。”
然而,魏月蘅是清醒的。
她更多关注的是一篇稿子发表之后的东西,而不是新闻本身的浮华和喧嚣,更不是什么虚假的反响和热闹。她不断给自己提出新的问题。进而,转入下一个问题的采访。人生就是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一个记者能够不断地提出新的问题,便意味着这个记者还在不断地进行着思考。
《选择有远见的生活方式》发表之后,无疑给鹦哥岭的大学生们带来了许多荣誉和光环。荣誉和光环是什么?打个比方吧,海南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一阵滚雷响过之后,就骤然刮起了风,下起雨,过了一会儿,雨歇了,天又晴了,东方天际横空长出一道彩虹。彩虹很美,虚幻缥缈,如诗如梦。荣誉和光环就像那道彩虹。人们往往看到的仅是彩虹之美,却忽略了彩虹背后的问题——他们的将来会怎么样?魏月蘅手捧报纸陷入久久的沉思。对于青年来说,确定一个目标也许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要看如何锲而不舍地去实现它。而对我们来说,是不是要从家长的角度,来看待那些孩子,他们奉献了,我们感叹一番就完事了吗?我们能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他们的编制问题,住房问题,两地分居问题等等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长期得不到解决,他们能在那里坚持多久?他们如果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会怎么办?对于一个记者而言,“担当”和“责任”两个词或许比写出好的稿子还要重要。
魏月蘅认为,一个有使命感的记者,除了写稿之外,还要担当起社会责任。
魏月蘅最可贵的品格就是一个字:真。说真话动真情办真事做真人。魏老师!魏老师!鹦哥岭的大学生们这样称呼她,就像称呼他们课堂上的老师。而她呢,目光暖暖的,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从不说假话大话套话空话。她同那些刚到鹦哥岭工作的大学生交谈时,谈到了如何做人的问题。她说,我们该怎样做人呢?第一,对人要充满感情。这个情是真情,不是虚情,也不是假情。第二,摔倒了,爬起来,赶快走,别心疼摔倒的那个坑。一个人的知识,通过学习可以获得,但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摔倒几次,也没什么坏处。当然啦,最好是稳步向前,足不踏空。第三,永远抱住自己的业务不放。成功的原因也许有很多,但失败只有一个,那就是放弃。
来海南工作已经多年,她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魏月蘅开朗乐观,各界都有她的朋友,那些朋友会在第一时间为她提供新闻线索。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魏老师啊!这里有个能上头条的新闻,快来采访吧!”她爱海南,爱这里的一草一木,爱这里的海滩和阳光,爱这里的椰风和淳朴的民情。当然,她对一些现象,也还是常常看不惯,甚至有时气得浑身发抖。比如,那些破坏海防林的行为,那些污染糟蹋青山绿水的行为,那些欺负弱者的事情。也许是性格使然,魏月蘅说话从不绕弯弯,海南味儿的天津话尾音还是往上挑,一句是一句,直来直去。像她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样,她还是个热心肠,喜欢帮忙,助人为乐的人。她的小本本上不光记着新闻线索,还记着那些剩男剩女、单身朋友的名字及其基本情况,遇有机会,就帮人撮合,成人之美,美其所美。尽管成功的比例不是很高,但她乐此不疲。鹦哥岭的大学生们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跟她说,谁交了女朋友,谁生了娃娃,会在第一时间发短信告诉她。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魏月蘅当然也不例外。然而,魏月蘅崇尚的是自然美、内在美和气质美,而不是粉饰的美、雕琢的美和虚假的美。以我的直觉判断,她可能很少用化妆品,或者干脆不用。我也没见她戴什么珠环玉佩,叮里当啷。手腕上的那个坤表也还是国产的普通手表。没有多余的东西。
魏月蘅,这个写出《选择有远见的生活方式》的记者,自己的生活方式却是如此简单。
不过,有时她还是想吃天津卫的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暇时呢,听几段马三立的相声,会心一乐。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