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晓溪
武建华,笔名武晓溪,止戈。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方城县券桥乡人、祖籍社旗县。现供职于方城县委宣传部,任方城县委外宣办主任。1988年以来共在《诗刊》、《散文选刊》、《北京文学》、《人民日报》海外版、《莽原》、《绿风》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400余篇(首)。全国诗文书画先进工作者、“中国当代散文奖”获得者。诗歌《侍奉母亲的茅草》、《永远的茅屋》、散文《窗外》、《天境》等作品入选《当代文学选萃》、《2008年度诗歌精选》、《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等30多种全国文学选本。12次25件作品荣获全国文学作品大赛奖励。出版文学作品集《天镜》、诗集《七情:武建华诗选》(上、下卷)。《天镜》荣获“2 0 1 0年中国散文家征文大赛图书奖”。个人词条入选《中国散文家大辞典》。
另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欧洲时报、大公报等国内外报刊发表新闻作品3000余篇(幅)。
麦子
我在五月鸟瞰麦子
我用一生仰望种粒
——题记
卑微的麦子,渺小的麦子
沉默的麦子,青青生长的麦子
由青变黄,在五月走向成熟的麦子
麦子一棵棵地站立,一束束地
站立,站成一行、一方,站成
一片汪洋……
从冬雪覆盖着的沉默、委屈
黑暗、寒冷中
将根向土层的深处延伸
将青苗在覆埋里,夜以继日地
生长……
当春风卷起沉重的冬雪
阳光真正地抚慰着麦子
麦子们饱含着感恩的泪珠
从凌晨到傍晚,闪烁着
成长的光芒,春晨海波一样
荡漾着广阔的明亮……
麦子,你们用无语
在田地里劳作着,用冬春的坚守
构成了一个个季节的风景
用岁岁的坚守,镌刻出一段段
农史的记录……
麦子,你们用一支支内空的桅杆
支起一颗颗逐渐殷实的麦粒
用微小的花蕊,洋溢着春季的芳菲
勾画出鸟语花香的缤纷世界……
麦子,你们用成熟的低垂
等待着收割,等待着献身
等待着留存你饱满的果实
你们被机械收割着、粉碎着
即使手工镰刀的武力
你们也成簇、成排、成片地
倒下……
麦子,你们生也无怨,死也无怨
你们生也无悔,死也无悔
你们以低矮,把守着伟大
你们以柔弱,把守着坚强
你们以一年一生的站立和倒下
你们以一生的生长和一时的消亡
你们以一颗一片的牺牲
海洋般地生长和泯灭
海洋般地铺展着金黄的种粒
喂养着村庄,喂养着陆地
喂养着人类,演绎出
生长与成熟、劳作与奉献的哲理
演绎出人类因你而不灭的
“可持续定律”……
红薯
涨红着身子,涨红着脸庞
以表面的红,掩饰着内心的白,急着收获
把黄土地撑开了道道裂缝
藤蔓纠结的日子,结茧的手
翻过道道沟畦
翻过片片青叶,走过生长的漫长
果实长在土里,蔓叶飘浮在土外
从村庄的黎明进入傍晚的秋野
从心中的所爱走向丰收的季节
秋风乍起,霜落薯叶
刨红薯的人,怕土里的孩子被霜寒冻僵
飞起祖传的鹰爪,落下土地的坚实
掘出一个一个苦兄弟
把泥土的留恋扣掉
一拨的车队,一拨的人,送进三尺以下的土窖
一张张不忍朽腐的脸
通过朝天的孔洞,呼吸着大地的氧气
依然劳作的人,在春夏的季节里
又插上生命的秧,或埋下种子
冬雪飘落,薯窖柴封
南阳盆地缘上的人,又开始吃着红薯
取暖越冬……
苞谷
倒下是座山,立着是片林
秋风翻过盆地沿,抵进清河岸
一个个方阵,一个个站在风中
摇动着锦旗
阳光下,苞谷棒子像牛角
一个个伸向空中,一个个
在苞谷秆上露出金牙
棕色的胡须,在风中飘舞
村妇提着蓝子在林中穿梭
把棒子撇下来,垛成金山
如释重负的苞谷秆
一个个朝着村庄的方向
鞠躬——
秋雨把苞谷秆打湿
一撮撮霜花飞舞着老人的白眉
守候着空旷,又渴望着秋耕
寒露将至,麦子将要下种
农夫把镢锛扬起在密林里
咚咚地响,给你带进广袤的沙场
苞谷秆被一根根砍断
苍老得流不出一滴的白血
倒下是座山,立着是片风景
季节无情,苍老不驻
无边的岁月交换着一个个季节的黎明
庄户人在秋野,进进出出
守候着村庄的一片片苞谷林
冬雪飘落,密林归宿,炊烟升起
旷野里又隆起了母亲的乳房
白雪的下面,麦苗正在生长
甘蔗林
甘蔗林。在我心中,一直被风吹动
一直在月光下起伏,翻动着悠远和无边
一直澎湃着心潮和牵挂
甘蔗林。一直都在生长着
向上的甜蜜的渴望……
甘蔗林。一直在海山哥的身边
一直在海山哥的眼里
一直都在长成树长成林长成海长成山……
如今,海山哥腿折、发白
叔们伯们,有的已终守在甘蔗林的根下
如今,海山哥只能坐在三轮车上
在甘蔗林的海岸上穿行
如今,我也只能在梦中
与海山哥一同睡在童年月光下的甘蔗林里
听林涛,借助风吹林动的缝隙
数着天上明明灭灭的星星……
拉耘锄的人
是风吹弯了河道,还是河道滚弯了土路?
刚刚收割过的麦茬子,在盆地
像村上二叔倒伏的白茬子头发
一个拉耘锄的人,在夕阳下苍劲有力
肩上挎着《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纤
匍匐着向前
一个扶耘锄把的人
紧跟其后,手中缺少了一支牛鞭
这样的缓慢仿佛在历史中移动
黄土翻上来,麦茬子埋下去,杂草露出了白根
苞谷在一旁张着嫩绿的禾丫
湿土的气息漫过鼻孔
漫过沧桑的额头和白发
在不平静的心海里氤氲着
蟋蟀跳进土沟,蚂蚱飞落禾心,太阳西沉……
前方是哪里
前方是田头还是海岸
是落日还是时间的边缘
这种英雄的自觉,持久的执著
这种卑微的缓慢,开垦大地的铁
这种灭草的祖传——
连同棕紫色的脊梁和光亮
一同闪烁着什么样的动地惊天
本能的光芒持久着
什么样的微不足道
什么样的久地长天
雪光中的苞谷棒
露着饱满的黄牙,笑着,在雪光中
堆成了堆。脱光金色的皮肤和肉体
被粉碎,让低级和高级动物,啄、嚼
产生力和精神。留下自己干枯的白骨头
又被折断、点燃,引燃更大的火焰
寒冷在你身边退缩,房屋升温
而你,仅冒股青烟,留下——
一撮骨灰……
镰刀
你以单翼 紧贴泥土
展翅了数千年
麦子,在你的弓腰收割中
一撮一撮地倒下
如今,就是在三夏大忙季节
你也被束之高阁
用锈迹遮掩着昔日的刃亮
用狭隘诠释着古老的资格
你已割惯了的麦子
在现代轮转和机声中
用宽阔、迅速的伏倒
与你诀别……
拴在老槐树根上的黄牛
老槐树春天开花,秋天落叶
春耕时节,雪样的槐花飘落一地
赛过大哥的汗珠子
大哥门外的老槐树把苍老的根
凸露出土层,赛过大哥额头上蹦出的脉络
大哥被牛牵着从田里回来,用手掏空
老槐树凸露的根下的黄土
将牛拴在这苍老的根上
这时,大哥坐在门口石墩上
牛样,安然无语
牛尾摆动着,刚刚飘落的槐花
在老槐树下,又一次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