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睿
“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雨到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爱有万分之一甜,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喜欢品味古典的沧桑积淀,也喜欢流行音乐的轻松随意,林俊杰的这一曲《江南》,犹如藏匿千年后显现的精灵,在静谧的月光下挥动着柔弱的双翅,在一刹间唤起了我对江南由来的情愫。
江南从古至今被反复咀嚼浸泡,渗入了太多的情怀,也便有着无穷的滋味了。不管是曾经天涯浪迹的侠客,还是为爱痴情相随的女子,往往都出现在江南。江南的流水一如树上的枝杈、梢上的叶脉,静谧、多情且缠绵;江南的韵致也因着那细窄狭长的石街,那纵横交错的巷陌。烟雨三月,水珠一串串地从老街古瓦上坠落,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两朵、三朵晶莹的水花。那长长窄窄的巷陌深处,必定有位一身淡蓝色碎花旗袍、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款款而来,她冰凉的鞋跟敲打在寂静的青石板上,渐行渐远……于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意便从古人几案上的淡墨小楷中徐徐而来,穿过那精致的窗棂,融入轻风中飞扬着幽香。伊人虽走远,可每一丝都是变旧的回忆。
江南是床边的蝴蝶,永远在你醒来的时候悄然飞走;江南是从天而降的雨丝,永远在落入你手心的一刹那隐而不见。梦里烟雨的江南,从古至今有多少痴情和绝情的故事永远传唱。遥想当年的浣纱美女西施,一朝身为吴宫妃,直到韶华远逝、繁华落尽,才能与心爱之人泛舟西湖;白蛇化成的娘子甘愿触犯天条踏入红尘,与文弱书生许仙一见钟情、结为夫妇,一度成水乡中的神仙伴侣,但最终被压在了雷峰塔下。曾经的三生石上和那迷蒙的彩云月华下,青丝、浅笑、翠衫、古琴,有着谁的深情款款?又有着谁的声声哀怨?风声重起,水波仍动,箫声依旧,古琴依然,可惜人早已白头。如此深情的江南,无论何时,无论哪一个角落,都会有人们的欢笑和眼泪,也许那笑声便是水面上吹了千年的风,而那眼泪便是汪汪一片的西湖水了。
西湖是属于江南的,那一汪深情如眸的碧水经久不会褪色。烟花三月,柳絮飘飞,春光荡漾,空气里弥漫的是诗,莺歌里唱的是诗,就连渔夫的一声号子也成了诗。夏日的西湖荷风习习,荷香袅袅,“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更是充满着奔放与豪爽。一首首动人心魄的采莲曲不知蕴涵了多少令人向往的爱情。“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西州曲》里的采莲女子抚莲示怜,是一番怎样的羞涩与清纯。江南的秋天更是迷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一直以为这句诗写江南的秋天是最适合不过的,秋天的江南依然生机勃勃,青山绿水依旧,少了一层蒙蒙烟雨,多了一些风和日丽天朗云白。“偷得浮生半日闲”,放一叶扁舟在清澈见底的江河中钓上一天半天,蓑衣当被舟为房,又有青山绿水相伴,神仙也羡慕了。最珍贵的当数江南的雪了,也许是江南太过柔弱,经受不了天寒地冻,偶尔下点小雪,就给江南增添了不少情趣:古琴红袖、炉火龙团,感觉到的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随意和潇洒。
也许是对于传统文化的心驰神往,也许是对喧嚣尘世的逃避出隐,江南把国人的历史传承和特有的人文情怀夹着时兴的小资情调高悬在那里,让你触手不及,一如那些老故事、老照片、老情怀,曾经在江南那带着包浆的岁月风尘里浪迹的才子佳人们,虽然都被传唱了几百年,唱成了如上好铁观音一般的粒粒小丸,但只需开水一浇便能复活,仍旧香气袅袅。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还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那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歌曲随着书案上德化炉里袅袅的青烟弥漫开来,又不舍地从窗外远去,消失在静寂的夜空。
流行音乐在街头巷陌四处传唱,最终也要如这阵阵炉烟般随风飘散,遁迹难寻。在生命或长或短的行程中,一道风景、一首曲子,或者是偶来的一段词句,能有所触动的一定是一个个魂灵那有血有肉的神经。存在就会有幸福,这或许会是一种渴望,一种本质繁华的渴望。在这渴望之中,多少海枯的孤独交错,多少萧瑟的沉思模糊,多少干涸的遗憾又在怎样的记忆中飘落?疼痛的季节只是短暂的回音,“落花时节又逢君”一定会是在江南,江南的情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从容,轻描几多过往,淡泊几许愁怨,只是,花开花落间,却又已是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