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大师

2013-08-15 00:42胡美英
飞天 2013年12期
关键词:托斯卡纳海德格尔梭罗

胡美英

娴静的时候喜欢翻读那些蒙尘的书,喜欢用心灵静静地和那些大师们对话,渐渐地,大师们那些罩着神性光环的居所就在脑海里排列开来——

斯文·赫定的书房

一百年前,在昆仑山麓,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有一间令人艳羡的书房,那书房里充满了森林的芳香,他坐在那宽敞的书房里回想他在亚洲腹地的经历,成就了《亚洲腹地旅行记》。

斯文·赫定是瑞典地理学家与知名探险家,在瑞典他家喻户晓与诺贝尔齐名,在世界范围内他是与哥伦布、麦哲伦、斯科特同样著名的受人尊敬的探险家,他的旅行手记广为流传。他在中国的西部的探险考察跨度长达四十年,到过中国西北的许多地方,包括额济纳、藏南、日喀则。他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死里逃生,在帕米尔高原数次攀登慕士塔格峰未果。后来,他沿叶尔羌河进入塔里木河、孔雀河对罗布泊进行了第一次科学勘察,在荒漠中发现了消失上千年的楼兰古城,打破了楼兰城的沉寂,于是这座历史名城一举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考古圣地之一。

他是一位探险家,更是一位杰出的思想者。他坐在那间森林深处的书房里回想他那传奇的探险经历时,那些行走在大地上的足迹一定音符般在脑海浮现。那是怎样的一间书房呢?翻找过很多介绍他的书,可是我一直没能找到描写那间书房的文字。但我可以把它想象成一间小木屋,因为很多顶尖级的大师们似乎总是与小木屋结缘。小木屋的周围青藤环绕,门前绿阴匝地,坡上野花盛开,谷里清流映带,云起雾落中,山鸟翩然飞来,在枝头嘤嘤而歌;屋内除了地图、探险用具和简单的衣物、书本外,陈设简陋、朴素。站在小木屋的窗前,仿佛伸手就可以接得到昆仑山顶的雪花;坐在小木屋木门槛上的阳光里,斯文·赫定的心情就被昆仑山中植物的原汁所浸染;屋里炉上应该还煮着一壶咕咕的热茶吧,我想昆仑山一样的恬静与雪莲花一样的超然都在壶中煮沸了,那缕缕升腾的蒸汽就像斯文·赫定行走在大地上的脚印一样,独一无二了。

海德格尔的小木屋

1922年,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托特瑙山购得一小块地,请人同时自己也亲自动手在那里修建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小木屋。“小木屋的背后,是苍翠古老、随着山势起伏的黑森林边缘;小屋左侧的山坡,是冬季的滑雪胜地;小屋以下及对面晴朗的远方,整个狭长幽深的谷底和点缀着三五农家乡舍的开阔山坡,则在一种磅礴的精神大气中呈现。”高远、幽深、宁静、孤独的居所,在这种精神的高坡上,在这种远离世俗的地方,1927年海德格尔写下了巨著《存在与时间》。这是一间离我很遥远很遥远的小木屋了,无论是时空还是距离,但只要提到海德格尔,这间小木屋就真实地浮现在眼前,我仿佛闻得见弥漫在小木屋里的缕缕松木的香味,我仿佛看得见小木屋里木头门、木头窗的方位,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孤独的海德格尔穿着睡衣,在三月清晨灿烂的阳光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马丁·海德格尔是蜚声欧陆的20世纪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他说:“人生就是学校。在那里,与其是幸福,毋宁是不幸才是好的教师。因为,生存是在深渊的孤独里。”谁说过,孤独不是因为孤僻,就是因为卓绝。用在哲人身上,就不用这么多的取舍了,因为孤独所以才卓绝。当他走进这间小木屋的时候,他就抛弃了一世界的浮华与喧嚣,也就拥有了一世界的清静与孤独,在清静中让孤独开出花朵——思想的花朵,让世人仰望的花朵。

弗朗西斯·梅耶丝的老房子

最让我神往的,是美国女作家弗朗西斯·梅耶丝那座坐落在托斯卡纳山谷里让人垂涎的、牧歌般的、意大利乡间有着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

对那座叫作巴摩梭罗的老房子一见钟情的在旧金山教书并且写作的梅耶丝倾尽所有买下了它。梅耶丝近乎痴情地描述着它:“它高大、方正,是杏黄色的。它有已经有些褪色的绿色百叶窗,古老的瓦制屋檐,在二层楼上还有铁栅栏阳台。……楼下是生长过头的欧石南,纠结在一起的野玫瑰和繁茂的高同人膝的杂草。阳台面向东南,顺着山谷方向望去,就可以看到托斯卡纳的亚平宁山脉。下雨或者光线变换的时候,房子的正面就会变为金色、浓黄色和赤色,原有的红色壁画跟着渐渐消失,呈现出一片模糊的玫瑰红色,就如同在日光下逐渐融化的蜡笔。在粉刷过的墙皮脱落的地方,袒露出粗糙的石头……这座房子坐落在满是果树和橄榄树的山坡上,有一条白色的卵石路通向它。”

一条两边长着树冠修长的柏树的乡村土路,小路直通向遥远不知名的地方,好像要把人带回到托斯卡纳辉煌的文艺复兴年代……这就是托斯卡纳。安静地坐在电脑前的我,并不是因为孤僻,而是更加珍惜这份属于自己的安静,读过女作家洁尘对梅耶丝那座三百年的老房子的描述,再透过《托斯卡纳艳阳下》绝美的画面,心儿仿佛也裹上一层托斯卡纳山谷里那黄黏黏的花粉,双脚也仿佛踏上了那条白色的卵石路,那幢三百年的老房子胜过世界上所有豪华的别墅在向我微笑。这是梅耶丝的高度,梅耶丝这种超越文字的高度,同样无人能及。

三毛撒哈拉里的爱情小屋

与众多的顶尖级大师反其道而为之的,当数豪放不羁的三毛了,她在撒哈拉那个紧挨坟场区的地方营造过自己的心灵宫殿——

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一样的红色,凄艳恐怖。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地吹过,天,是高的,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硬石头和硬土。家的前方不远是一片寂寞的坟地,从镇子上回来的时候她总是急急穿过那片坟地回到家里。天气晴好的时候,阳光从屋顶的天窗里照射下来,照着她在骆驼的头骨里养出的花朵开得鲜艳如火……印象最深的是三毛到处找花,到总督家的院子里偷花苗;荷西突然捧了一大把最名贵的“天堂鸟”回来,她慢慢地伸手接过来,怕那一大把花重拿了,红艳的鸟要飞回天堂去。“我将我的城堡关上,吊桥收起来……我放上一卷录音带,德弗乍克的‘新世界’交响曲充满了房间。我,走到轮胎做的圆椅垫里,慢慢地坐下去,好似一个君王。”

三毛说:“我始终没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将我的心也留下来给我居住的城市。”但她却把心留给了撒哈拉——撒哈拉里那个她像小鸟一样衔泥舔筑起来的爱情小屋。

这就是三毛吧。三毛的狂野,三毛的浪漫,三毛的流浪,没人能够重复的,三毛的撒哈拉。

我们距离大师的心灵居所有多远

想起余秋雨在《千年一叹》中的一句话:世间最杰出的人是无法描述的,但一眼就能发现与众不同,有点孤独,有点不合群,自成一种气氛,又掩不住外溢的光辉,任何人都无法模仿。不错,他们就是这种人!但余教授的这种说法似乎只看到了表象,他们的与众不同更主要的应该在心灵,心灵对自然绝对的皈依。

常常听人喊累,身边的诱惑太多,希望有一处僻静的去所来安放自己的灵魂。然而,果真是我们身边灯红酒绿的世界太嘈杂了吗?在物质极度富裕的当今,几百万、上千万的豪华别墅并不稀奇。但是我们能够守得住这样一处僻静的居所吗?我们有这份静心吗?

放弃浮华,才能拥有真正的恬淡与安静。真正的哲理远离尘埃,真实的文字远离功利。大河上下,滚滚红尘。红尘中沉浮的大师们,大都需要一席这样纯纯净净的心灵居所吧,以此来过滤尘世的浮华,人生的浮躁,来孕育思想的奇葩,灿烂人类心灵的沉寂与苍凉。当尘世中没有净土的时候,净土就在他们的心中。

其实,凡人如我者与大师们这些神话般的居所也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只是隔着我们永远也迈不过去的红尘繁华和大师们骨子里那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族精神。任何的物质存在都可以模拟,唯有这种贵族精神是模仿不来的——这些精神的贵族。

看过徐迟站在瓦尔登湖边梭罗小木屋旁的照片,一直很神往。“在小木屋里有温暖的火炉,梭罗就偎依在旁边的躺椅上,只在腿部盖了一条颜色淡灰的羊毛毯子。手里拿着本《伊力亚特》静静地读。火炉里火苗旺盛,像一簇向上跳跃的小金鱼。一边的粗糙的圆木桌上一杯浓咖啡或者是浓茶正在冒着热气……”这是喜爱梭罗的读者对梭罗的想象吧,虽然有很多的不准确,但这种栀子花般毛茸茸的想象很美,我很喜欢。

想想看,静静的飘着雪花的深夜,在那样一间小木屋里燃一个小火炉,借着火苗的微光从窗口望出去,雪花的深处一定有一条路通往心灵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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