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禁区的绿意——陕西人民广播电台《文化三秦》访谈杜文娟

2013-08-15 00:42本刊编辑部
湖南文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阿里西藏

记者:杜老师,在您已出版的作品中,关于西藏的文字占了多大的比例?

杜文娟:目前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非虚构等作品五部,近两百万字。西藏元素和西藏题材的作品三部,应该占到本人作品的一半以上。

记者:您为什么会把西藏作为主要的书写对象?这个地方的什么东西打动了您,让您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它?

杜文娟:第一次去西藏是旅游,后来就喜欢上了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一张张笑脸。作为陕西作家,无疑受到本土文化的熏陶和影响,但关中、陕南、陕北题材的作品非常之多,而写西藏的作品主要集中在宗教介绍和旅游等方面。我的《阿里 阿里》聚焦点是鲜活的当下人,这些人长期生活、工作、驻守在阿里边疆。阿里地区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是国土面积的三十分之一,与尼泊尔、印度、克什米尔地区接壤,是地球的第三极,世界屋脊的屋脊,属于生命禁区。

有人提出,既然是生命禁区,为什么不把老百姓迁移到适合人居的地方?我认为,这块古老而蛮荒的雪域高原,地处西亚与南亚之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实际上都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放牧就是巡逻,巡逻就是站岗,他们的存在,牵制和抵御着外来势力对这片土地的觊觎。《阿里 阿里》全方位记录了阿里人的生死、命运、爱情、信仰、暗伤、悔恨与灾难。按照出版社的说法,此书是国内第一部有关阿里的纪实文学作品。

阿里人,乃至整个西藏人,面对高寒缺氧、物质贫乏,快乐、虔诚、简单地生活着,对雪山、湖泊、河流、树木、牛羊等等,充满了敬畏,对生命的关照,死亡的坦然,深深地打动了我。从而使我一次次前往西藏,书写西藏。

记者:《阿里阿里》这本书里的二十九个故事,据说是您花了八年时间,五次进藏,走访了几十位阿里人的结果,但是这本书的出版计划实际上是二〇一〇年由中国作家协会倡导的,时间上的出入是怎么回事?

杜文娟:二〇一〇年春天,中国作家协会在全国遴选出十九位作家,到各个省定点深入生活,按照我的要求,把我派到了西藏自治区堆龙德庆县,住在县委县政府的援藏干部楼里,因为这个县离拉萨市只有十二公里,生活条件比较优越。我觉得既然写西藏,就得写最艰苦,最有代表性的西藏,便主动到了离拉萨市一千七百五十公里的阿里地区。西藏自治区文联、宣传部,将中国作协的通知,传真给了阿里方面,阿里地委行署对我在阿里期间的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

《阿里 阿里》这本书,就是我定点深入生活的作业,此书还被中国作协评定为二〇一一年度重点扶植作品。

说我用八年时间完成《阿里 阿里》,完全是媒体的说法,跟我毫无关系。所谓八年,是我二〇〇三年第一次进藏到现在的时间,其间五次进藏,三次抵达阿里,实际上从采访到出版《阿里 阿里》这部作品,只用了两年多时间。

记者:有读过您以往作品的朋友说,《阿里 阿里》的文字表达与您过去委婉含蓄的表达非常不同,而是更直接的表达观点、表露情绪,甚至很少用形容词,直接用动词等。五进西藏,对您有哪些影响?对您写作有哪些影响?

杜文娟:感谢读者对我作品风格变化的关注,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作文和做人一样,到了一定文龄,自然知道删繁就简,以前多写散文,婉约含蓄,后来写起了小说,就得按照小说语言行文。性格上如果真有变化,肯定与藏区生活有关。

一天晚上,我住在离印度五公里的科迦村村委会,头顶吊着一只节能灯,却亮不起来。打电话给我的翻译欧珠,替我买来两支尼泊尔白蜡烛,在另一间房子的煤气炉上点燃,并告诉我半夜如果起来,就到煤气炉上点蜡烛。可能是大脑缺氧的原因,我寻思了好一阵,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请他帮我找打火机。

待他高兴的回来,拿着香皂盒大小的一个黄色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拉一下,火星四射。接过这个奇怪的东西,才知道是印度火柴。

还没有睡到半夜,就醒了,是被饿醒的。

摸黑穿好衣服,用印度火柴,点燃尼泊尔蜡烛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在一张藏式条桌上,堆放着汉藏两种文字批判达赖喇嘛的宣传资料,两面交叉立着的小旗子,一面是国旗,一面是党旗。举着蜡烛到了厨房,灶台上有一个西红柿,抓起来就往嘴里喂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呸的一声吐出去。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低头去看,一只饱满挺拔的麻袋挡在脚边,一阵惊喜,心想大概是风干羊肉或牦牛肉,要么是土豆或萝卜,伸手就抓,抓起一把干牛粪。次日,科迦寺的活佛洛桑,问我是否愿意在他们的膳房就餐我乐得直奔膳房而去。

二〇一一年萨噶达娃节前两天,我用了两天时间,转了神山冈仁波齐,卓玛拉山口海拔五千六百多米,比珠穆朗玛峰大本营海拔还高,空气稀薄,白雪皑皑。与其说是我转完了冈仁波齐神山,还不如说是藏族同胞拉拽着我走完了这条圣神的宗教之路。当时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棉帽子棉手套,没有戴口罩的原因,是我新买的口罩被同行的女伴征用,充当生理期的急需品。

从神山下来,口干舌燥,两腿发软,双肩摇摆不定,鼻孔流血,嘴巴被风雪吹得歪向一边。用饥寒交迫,晕头转向来形容,非常精准,如果不及时进食,随时就有休克的危险。看见几个藏族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酥油茶,吃着风干肉。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用简单的藏语和肢体语言告诉他们,我需要食物。一个藏族汉子笑逐颜开递给我一条风干的生羊腿,坐在石头上大吃起来。

诸如此类的故事比比皆是,在死亡和危险面前容不得半点扭捏和做作,含蓄和婉转。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一个作家的最好状态丰富的经历,哪怕是苦难的经历,都是作家的宝贵财富。西藏经历,肯定对我的创作有益而无害。

记者:《阿里阿里》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六月推出,受到读书界的关注。出版社将该书定位为“世间最枯燥的二十九个故事”,您怎么理解他们的这种评价?

杜文娟:按照初稿印刷,本书应该超过三十万字。内容涉及阿里的历史、文化、土生土长的阿里人、在藏干部、援藏干部、边防军人、老板店主、坐台小姐等等,但出版社为了走市场,删除了我七八万字。包括我花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书写的象雄文明、古格王国、历代贤哲名人。母系氏族的存在,走婚习俗的保留。神山冈仁波齐、圣湖玛旁雍错的传说。还有就是我行程数万公里,足迹到了北京、石家庄、承德、保定、西安、拉萨、阿里等地,采访了几十位援藏干部,单只援藏干部初稿就有六万二千字,但出版的时候,援藏干部的内容只保留了几千字。拿到样书的时候,我伤心欲绝,但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作家在强大的出版和市场面前非常弱势。出版社如此大刀阔斧,或许有他们的道理。

我对古格王国那段历史非常喜欢,古格是阿里最绚烂的文化之一。神山冈仁波齐、圣湖玛旁雍错,在西藏人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

出版社将该书定位为“世间最枯燥的二十九个故事”,完全是出版社的定位,或许是炒作吧,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很长时间。既然与出版社签了合同,宣传和定位是出版社的事,跟我关系不大。这样的事,不光发生在我身上,许多作家都如此了了。

记者:阿里被称为“生命禁区”,高寒缺氧,物质匮乏,生存环境恶劣,您在阿里有没有特别危险的经历?

杜文娟:我为有西藏的经历心存感激。八年间,先后五次进藏,三次抵达阿里,最高海拔到了珠穆朗玛峰大本营和冈仁波齐神山,凶险和新奇同在。使我更加理解藏族人为什么重生轻死。生的艰难,死的容易,是每个西藏人面临的考验。

在藏北无人区,因为汽车陷进冰雪融化的河水里,两辆汽车互相牵引拖拽,好不容易上了岸,钢板又断了。凌晨一点,冰雹雨雪突降,雷鸣闪电,荒原辽阔得毫无道理,鬼魅得无处躲藏。同伴屏气敛息,我则无忧无虑,看着狼的绿眼睛由近及远。漫漫长夜以后,有人告诉我,如果雷电击中汽车,引爆燃烧,归宿就是火葬。从此以后,每遇雷鸣闪电,双肩就条件反射般抽搐。

在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并流的横断山区,凌晨两点,我在网吧写稿子,拳头、藏刀、香烟、吐沫星子在我头顶飞来飞去,叫骂声声,刀光闪闪。

神山冈仁波齐脚下,凌晨三点,雪粒打得手、脸、屁股生痛。冷风利剑一般,把四肢穿越成透明体。为了不被冻坏,快速方便完毕,跟人争抢避风的座位。一路上,紧紧抱住用哈达包裹住的笔记本电脑,防止再次颠坏。

由于高原反应,凌晨四点,堆龙德庆县医院院长带着一位医生,进到我的房间,给我吸氧服药,将我从死亡线上拽到鲜亮的人世间。

记者: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西藏,一定有东西吸引您并令您非常愉悦,最快乐的经历是什么?

杜文娟:西藏属于高海拔地区,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宗教氛围,使得生活在这片雪域高原上的人,幸福指数比较高。在西藏,只要生命不出现危机,似乎就没有不快乐的时候,这一点内地人无法想象。有一次从拉萨乘飞机回内地,在重庆停机四十分钟,上来一位内地女性邻座,满脸的惶恐、焦虑、傲慢,迅速把我从童话世界拉回到浮躁的人世间,几分钟以后,我才确定自己身处何方,姓甚名谁。我敢说,没有一张西藏人的脸,能演绎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和故事重重。

阿里地区目前只有九万左右人口,行署所在地狮泉河镇加上流动人口也才一万多人,第一天在地委食堂吃饭,一位干部问我是不是刚分配到档案局的学生。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在路边打车,一辆白色小汽车停了下来,问我是不是陕西那个作家。在饭店吃饭,有人帮我付了款,一走了之。我问饭店老板,那人是谁,老板说不认识。我在莫名其妙中被告知,阿里这个地方很少来陌生人,尤其是女人,一旦有人到来,不出三天,整个狮泉河镇的人都知道。

在内地非常普通的事,在阿里却分外特别,有时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记者:阿里人最向往什么?

杜文娟:绿色。

七月草绿,八月草黄,九月下雪,是阿里的自然生态。去年端午节正好在阿里,隔几天就大雪纷飞。

在阿里,有树比黄金贵的说法,也有养一棵树,比养一个孩子还难的苦楚。为了种树,措勤县科技副县长杨保团,好不容易养活了两株一米多高的红柳,一株被羊吃掉,一株被男人们的尿水烧死,他们以为尿水可以使红柳更加肥硕。这位县长后来调回内地,去年十月底,我采访了他,他的办公室和房前屋后全都是花花草草,绿树成荫。可想而知,没有绿色的日子多么压抑。

神山冈仁波齐脚下的塔尔钦小学,操场和院落,同周围环境一样,寸草不生,全是砾石。三十八岁的校长达瓦曲英对我说,校园里如果有绿树和青草,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就会提高。

从阿里复员的战士,经过南疆,看见树木,直奔过去,抱住树干,大喊妈妈。藏北牧区的孩子从小没有见过树,不知道鲜花长什么样子。在拉萨街头看见柳树,惊喜得大呼小叫,好大的花啊。

记者:你在书中写到了阿里人的暗伤,那么阿里人的暗伤是什么?

杜文娟:在阿里,死亡像感冒一样司空见惯。背着氧气瓶谈恋爱,是阿里广泛流传的玩笑话。阿里人,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来者,都不敢随便碰触怀孕和教育孩子的话题。这是所有阿里人的痛和暗伤。

孔繁森小学一位女教师,结婚八年,先后怀孕六次,五次流产。好不容易产下一个男孩,三天后,因为缺氧,夭折。

阿里地区歌舞剧团一位女演员,五十多岁,一次下乡到牧区,为牧民独唱一首《洁白的哈达》,唱到高音处,唱不上去,一口气上不来,倒地死亡。

阿里是西藏的西藏,措勤县就是阿里的阿里,平均海拔四千七百米。几年前,一位藏族大学生分配到措勤县工作,父亲爱护儿子,怕他一个人到措勤不放心,从拉萨乘汽车,过桑桑镇,翻越五千多米的桑木拉大阪,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把儿子安顿好以后,父亲却因为高原反应死在了措勤。

一位分配到措勤县工作的小伙子,一年以后,搭乘一辆大卡车,回到青海格尔木的家中,当时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母亲打开房门,连问他几声,你找谁?胡子拉碴,面孔黢黑的儿子,忍受不住这句问话,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号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找你。

不管是在藏干部、援藏干部,还是边防军人,一家人分居两处、三处是常态。身体的寂寞,心灵的孤独,同样是许多阿里人的常态。

记者:现代作家与读者的互动非常密切,有博客,有微博,他们会对您的作品发表自己的看法,您对你他们的评价,最喜欢的是什么?

杜文娟:我只在乎真诚的评价。

窦卫东是陕西人民广播电台的资深主持人和记者,一九九八年左右,他第一次去阿里就感冒了,差点动用直升机,动用一次,花费三十万元左右。我曾经采访过他,他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令我敬佩。这本书收录了大量图片,除过窦卫东提供以外,阿里地委宣传部、阿里军分区、尼玛次仁、李卫宁都给予了支持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六月初的一天早晨,打开电脑,收到一位叫常晓军的人发来的评论。他说一直在关注我的作品,看到我新书发布的消息,就开始动笔,一直写到凌晨四点,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就出操了。当时,他还没有看到我的新书。

就在刚才,拉萨一位熟人打来电话,说他早晨上班的路上,听到西藏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播放《阿里阿里》出版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

像这样的读者还有很多,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有。还有人为此书发布论坛,微博等等。有这么多人关注阿里,是阿里的幸福。

记者:所有关于西藏的体验、感悟,人生的、生活的,你最想和大家分享的是?

杜文娟:最想和大家分享的是西藏人乐观、豁达、坚韧、宁静的生活状态。藏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物质贫乏但精神饱满。一位土生土长的藏族老人对我说,我现在幸福得不得了,国家对西藏的支持和帮助,是千百年来西藏人修得的福气,这些福祉我们全都享受到了。

自然的阿里艰辛寒冷,人文阿里安静平和。一位叫王惠生的老西藏,为了改良阿里羊的品种,把五只活蹦乱跳的鲁西南小尾寒羊,从北京运到万里之外的狮泉河镇。他还收到过一封特殊信件,在邮路上走了一年零七天。中央党校博士生导师、社会人类学家徐平说,现在很多人不再相信这种无私,无法理解这种崇高。其实,王惠生的精神,是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民族,逐渐消失的,最宝贵的财富。

一位十九岁的战士对我说,感谢你阿姨,你是我半年来见到的第二个陌生人,是我当兵两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女人,两年中,我没有看见过树木,没有到过城镇,没有逛过商店。寂寞心烦的时候,跑到蔬菜温棚里,看看绿色的黄瓜叶子,红色的西红柿,大哭一场,什么烦恼就没有了,下次难受的时候,再去温棚。

一位年轻战士,躺在太平间等待父母来看最后一眼。父母千里迢迢赶到阿里,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一言不发,没有流一滴眼泪,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走到儿子的遗体前,揭开洁白的布单,仔细地看着儿子,然后举起右手,向儿子的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狼一般地吼道:“你有啥资格死在娘老子前头。”随即,眼眶上有了两枚粘稠的血珠。

每一位到过边防哨所的人,都会对他们肃然起敬。正是因为他们的坚强守卫,才有内地人的和平安宁与繁荣昌盛。

以孔繁森为代表的援藏干部们,为了西藏的发展,坚守理想,无私奉献,把党和政府对西藏人民的关怀送到老百姓中间。一位援藏干部对我说,他特别能理解孔繁森为什么再次援藏,是因为对西藏这片土地上的人感情太深。在西藏工作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离开以后,才觉得愧疚,应该为西藏作更多工作。

阿里地处祖国边陲,不管是军人、当地群众、外来人员,对身处的位置,有一种发自内心,与生俱来的崇高感、神圣感、庄严感、仪式感、责任感、自豪感。这种感情似乎是一种气场,一种特产,是边疆人民的特有气质,独特素养。这种神奇的磁场,内地人永远无法想象和体会。她是一种甜蜜,一种尊贵,一种伟大,一种奉献中的享受,升华中的快乐,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命愉悦。

阿里地区对口援藏的是陕西省、河北省、国家电网、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大部分援藏干部怀抱理想,充满激情,要在阿里大展宏图,成就一番事业。地处海拔越高,想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越强,希望被人理解的愿望越鲜明。

温江城,是陕北一位干部,他在噶尔县援藏六年。二〇〇五年春,他从陕北原单位争取到四十九万元资金,购买了种子、地膜、化肥、覆膜机、播种机、割草机等,并雇了一辆大卡车,把物资从陕北运到万里之遥的噶尔县,从陕西请来技术人员,在昆沙乡开始人工种草试验。人工种草,给阿里农牧业带来了革命性的变革,打破了靠天养畜的传统农牧业生产方式。打破了紫花苜蓿不能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地区种植的理论禁区。

黑树林,也是一位陕北干部。二〇〇九年七月,我在普兰县第一次见到他,他当时任县委副书记,与纪委书记合用一张办公桌,面对面办公。这在内地是无法想象的。二〇一一年六月,第二次见到他,已经担任普兰县委书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迎接我们。阿里地区男性公民,患痛风病的人很多,四十岁不到的他,也患上了此病。黑树林是一位有理想,有追求,有思考,有个人价值观的人。有一种黄土地文化和黄土地汉子的特殊气质,甚至有文学青年的激情和感动。这种品质崇高而神圣,在纷繁热闹的时代,愈加显得弥足珍贵和受人尊重。

李卫宁,是陕西省农牧厅的一位干部,目前在阿里地区农牧局工作,属于陕西省第六批援藏干部。为了让阿里人吃上本地生产的苹果,经过大量论证考察,发现阿里地区只有札达县底雅乡海拔比较低,适合苹果生产。今年四月九日,陕西杨凌一个苗圃捐赠了六百株苹果树苗,他把一米多高的树苗装进木箱托运,四月二十日到达阿里地区农牧局,由于大雪封山,不能将树苗及时送到底雅,只能在农牧局挖坑保存。五月十八日,才将树苗送到目的地。老百姓像迎接贵宾一样,将树苗小心翼翼的栽种到早已挖好的土坑里。前几天得到消息,只有三棵树没有成活,其他树苗都发出了新芽。李卫宁告诉我说,底雅与印度很近,三年以后挂果,苹果就可以卖到印度了。

记者:您如何评价自己目前的写作状态?下一步的写作计划是什么?

杜文娟:写作对作家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工作,要作家说自己的写作状态有点勉为其难。尽力干好本职工作,是每位劳动者的愿望。下一步依然继续写作,至于写什么,没有出版和发表以前,不说为好。

记者:还会再去西藏吗?

杜文娟:去往西藏、喜欢西藏、书写西藏都是缘分,今后去不去,还是看随缘吧。在我生命中,西藏的经历终生难忘,也是我的一笔财富。感谢西藏,感谢阿里,扎西德勒。

记者:采访作家,我们总会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那就是请您跟我们说说“影响您最深的一本书”,还有“最打动您的一部电影”,以及“您最喜欢的一首歌”。

杜文娟:我非常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等作品。最打动我的一部电影叫《在人生的另一边》,这是一部德国和土耳其题材的影片。

喜欢的歌曲,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安静的时候,坐在阳台,喝着咖啡,欣赏《月光下的凤尾竹》。写作《阿里 阿里》的时候,每天早上打开电脑,播放《我们好好爱》,歌词非常符合书写的内容。风儿吹过圣湖的时候,你牵住了我的手,宽宽的草原,我为你停留,从此美丽在我左右。

在飘渺的歌声中,点燃藏香,馨香袅袅,一天的工作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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