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杯（四首）

陆新民

关 系

我试图记住那些

与我匆匆擦肩而过的人

早晨的光，将他们的脸反复擦亮

仿佛，一个个文物

移动的，在这个时辰

与我相遇

而我，也必定会被他们猜测

做类似的想象

或许他们原本没有想

是我在想象他们

我只是他们头顶，飞过的一只鸟

阳光扑红了他们

而转瞬，陷入了黑暗

我的记忆如塞满杂物的皮箱

我看见耸着肩的，飘荡的时间

一个无鸟高飞的早晨

我想寻找一只鸟

多么奢望。我身边流动着的人

我与他们相遇

也许还会相遇

也许永别……千载难逢的概率

不可能偏离方向

何样的花，你递与我？

续

我再度夸赞那只发卡

有星星点缀其间

它让平常的云更乌

星星在说着话

从飞舞的消息

传导某种兴味

老房子或是难以理解

雨一层层占卦

不适宜则还我吧

我们在略萧条的乡集

试着直筒裤，买红皮山芋

黑沙热炒的米……

我只是带你过过

如风，像当年的长者

一天，你会自己来

你会听到一支久远的声音

掘不太遥远的破头山

簪满开花的树。

月光之杯

两只幽暗的酒杯

隔着铮铮月色说话

酒芬芳，月色芬芳

五月，菜籽结荚

春深似海

不平静，你想伸出去的欲望

无法离岸，船如马

揽不住马的缰绳

一根华发如渊薮，了断行程

其时，月色敞开两厢

酒杯寂寥地吮吸嘴唇

你记住贪玩，一晤一生。

蓄 势

起航如同一个歉意

而模糊的一切在远处现身

芦苇依着河段思考

浪花物以类聚，几位诗人

走出船舱，少见的几只江鸥

轻盈盘旋，信心一闪一闪

有谁在船尾喊“V”

一阵风跑来倾听

万道彩霞，如一万枚金针

我分明感到了一条蛇

让无所不容的船

小小的，眯缝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