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
说真的,散文与我有着深深的情缘。它做过我走向文学的铺路石,记得第一篇印成铅字的文字就是散文,近四十余年来,建筑名城保护、文化遗产、大遗址保护方面的论文及专题报道写得也不算少,但来得最快、写的最多的还是散文。在散文创作的探索之路上,我非常珍爱那串浅浅的脚印。这脚印不仅丈量历史与文化,也流连于现实的世界。这现实一方面是行走的脚步能感受到的日常生活肌理,一方面又是历史文化的当代形势与表征。虽然在我的散文中现实是以碎片化的形态,以不露声色的语调被嵌入且行且记的文字中,而且在感知存在之后还有思考与自省。但写来写去,最令我痛苦的,也是最难突破的还是散文的结构。我记得王国维先生曾说过:“散文易写难工”。这虽是就散文创作的总体而言,但“难工”之中,是否也包括散文的结构创作在内呢?恐怕是的,在这里,印度的泰戈尔说得比王国维先生详细。他把散文喻为涨大潮时被淹没的沼泽地带,喻为一口袋拉不拢又很难提起的沙子。“如果叫我写一首诗,我感到的是一种快乐;如果叫我写一篇散文,那对我就是痛苦。”这虽也是就散文创作总体而言,但“痛苦”之中,是否也意味着“结构的痛苦”呢?恐怕也是的。很明显,王国维和泰戈尔的话,都是深知个中甘苦的当行之谈。
乍然看来,散文是最自由的,似乎散文家心有所感,展纸走笔,写下便是。它所以叙事,却不必拘泥于事件发展阶段的完整:所以写人,却不必谨求人物性格的全面。披览许多散文,包括优秀的散文,往往东一笔西一笔,漫然着墨,随随便便,似乎并无所谓的“结构”。据此,有人就说,小说最讲究结构,散文则未必。这种观点,目前在中国的散文界影响力不小。
结构其实是一切艺术的组织化,是美的造型,是艺术之成为艺术并诉诸浑完的生命系统的必要手段之一。在诸种文学样式中,散文是人类艺术地掌握世界的最自由的样式。由于这一独特文体品格所决定,使结构创造的天地最为开阔。然而,散文这种独享的最大自由的最终结果,见于结构,是结构的多样,以及这多样中的美的实现,可以说,没有散文结构的多样,也就没有了散文的高度自由,也就没有了散文本身。由此,“多样”就成为散文美内涵的重要部分,使结构的单一、僵板、程式等等处于特别刺眼的反散文美学本性的境地,并对散文家的结构创作提出了与其说较低,不如说较高的要求。在散文世界里,举凡有自觉的创新意识的散文家都知道,轻车熟路的欢愉往往意味着平庸,往往是散文家落入套子的象征,等待着他的往往是八股文式的悲剧。这,大概就是前人一再强调“活法”,强调“变则新,不变则腐;变则活,不变则板”的缘由吧!
闲话少叙,还是转入正题吧,最近,我来吐鲁番学研究院,要安排好今年的学术交流和日常工作。听说好友沙坤先生又一部散文新著就要出版了,电话中让他把稿子打印出来,先读为快。我和沙坤先生交往多年了,在我的心中,沙坤先生是吐鲁番地区非常难得的一位散文家,记得十多年前和他未见面前时是发表报刊上的散文作品,让我对他的作品有所了解。后来交往多了,我对他的人品和作品有了较全面的了解。多年来,我一直爱翻阅他的作品,说来奇怪,吐鲁番的本土作家并不少,但对沙坤先生我是一直非常关注,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吐鲁番散文创作未来的春天,读他的散文作品,就像翻阅吐鲁番厚重的历史书页,除了在阅读中看到祖先劳作的身影,倾听到他们交流的语言,我还能走近他们,也渐渐地认清自己。
散文需要“落霞与孤鹜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感,更需要“嗟乎!时运不济,命运多舛”的感叹和“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哲思;散文需要语言的雕琢,更需要生活的潜心体验,这一切你都能从沙坤先生的作品中感悟到!他的前一部散文集《定格吐鲁番》和现在即将出版的《品味吐鲁番》,都有异曲同工的味道深藏其中。你看:当藤蔓完全潦草起来,吐鲁番的葡萄就甜了,他在第一章里,就把读者带进这个香甜的葡萄世界。他的散文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盒录满民族音乐的磁带,得慢慢去听去思,就可以听出其中的韵味,若再加以联想,生活的画面就在你的眼前展开,可惜的是要找一台放磁带的双卡录音机就困难了,如果这些真切而厚重的生活感悟,是装在mp3 或者形式更新颖的机子里,那么,就可以听出一点心地韵味来了。
有泥土的地方就会有繁盛,就会有生生不息的人群与文化,吐鲁番也是一样。作者在第二章中,用浓重的笔墨为我们忠实的记录了火洲的故事,这一切虽然都是古代西域文化的一个历史的缩影,而这座古丝绸之路上的旷世恢弘的杰作留下了太多的历史记忆。
我曾和沙坤先生就散文创作作过深谈,我希望他能在吐鲁番这块厚重的土地上,带出一批文学新人。吐鲁番不缺人才,要说缺,也只能说我们宣传和文化部门的领导识才的慧眼功力还欠火候。当地主管地区宣传文化工作的领导,要时刻关爱他(她)们,扶持他(她)们,为吐鲁番的本土艺术家提供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多出精品,多出一些能在全国打得响的文化品牌,这应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是吐鲁番文化发展未来的希望所在。我们不能再干蠢事了,记得过去花了几十万请来外地和尚念了一场经,后来又拍了电视剧,几百万换来一场闹剧,害得后来接任的领导勒紧裤带为前者买单,这个玩笑再也不能开了。作为近十余年来吐鲁番文化发展的见证者,我看到的闹剧太多了。我们提供经费和舞台,让外来的和尚念经,最后两手空空的还是我们自己。一切文学艺术的创作都不是机械化能生产得了的,它需要丰厚的生活积淀和宽松的人文环境,培养自己的创作队伍,对吐鲁番地区是个势在必行的硬任务!
我喜欢读散文,常常为精美的散文倾倒,反复咀嚼吟咏,沉浸在诗的意境之中。我喜欢它,是因为它文字凝练、诗意和情浓。它虽然篇幅短小,却能在有限的文字中,为我展示一个色彩纷繁的世界。它不是诗,但能叫你欣赏到抑扬顿挫的韵味。它是不分行的诗,在我的意念中,它就是散化了的诗。一篇能震动读者的好散文,尽管出自不同的作家之手,尽管风格各异,不管它清新浑厚,不管它浓艳雕琢,不管它秀丽明澈,不管清朗纯朴,还是平实精密,我都能感受到有股犹似奔腾的血液般的东西在体内回流。读一篇好散文,无疑是一次美的享受,接受一次真情的灌溉,经受一次强烈感情的震颤,自己仿佛也在瞬间升华到一个诗化的天地。
我虽然酷爱写散文,也曾写过许多不同样式的散文,但如果称为散文家,我自认为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我深深感到越想写得更好越难写,因此,回头看看,至今写得非常满意的,也不过数篇,和一些散文大家比起来差距太大!
但我为文,总是有感而发,把一颗心捧给读者,将一腔激情倾向字里行间。我想用我的诚心去震颤读者之心,用我的情去感染读者之情,用之一切去唤起读者的共鸣。我一向以为,一切艺术作品都系情的结晶,唯有情能动人,情是一切文学艺术作品之魂,情于散文创作,更应该是魂中之魂。
沙坤先生的这部散文集就要面市了,我不能讲他写得多好!但我敢说他是用心写的!读者诸君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到他深藏的那一脉真情,祝沙坤先生未来写出更多的好作品。散文先绽开的是花,然后是叶,然后才是根。返璞归真,直入内心,由绚丽到质朴,由浅露到内敛,由语言美、画面美到意境美、哲思美,一点一点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倾诉出来,宛如水墨濡染一般,沙坤先生的散文达到此境界了吗?让诸君评说!